此時正是施烏與狼首搏鬥之時。


    當強光散去,餘歸寧一幹人見到的並非穢怪的核心,他們麵前的是一具棺材。


    一具須根纏繞的棺材,從其略為腐爛的外表看來,其放置於此的時間已久。更多的須根似柳條一般垂落及眾人的脖項,於是眾人抬頭仰望。頂上無盡的根須正如樹木的內壁一般盤結,將地下團結成洞窟模樣,其上頂未封,可見夜空中流動的星彩,引人注目的並非這環境,而是更高處被樹木纏繞的東西。


    它們被根須勾取,正似樹上的果實,然而細看中卻能見它們皆是一個個生物,隻是皆已死去;自穢的視野看去,它們皆是幹屍,其內的穢已被吸食舔淨,正因此,餘歸寧一幹人更仔細去看。


    屍體們並非被樹根捆綁而高掛,它們正如鐵簽上的肉一般被根須自外向內貫通,一個一個在夜的微光中懸垂,這正是它們的死因。唯一值得慶幸的也許是根須上的屍體並非單是人,還有許多的穢怪。


    隨著一聲震動,一隻巨眼自頂上看來。


    眾人不及考量這是何物視看,即便不是那在夜空中展開的穢怪,從這巨眼看來,它的體型也不會小,接下來恐怕是一場惡戰,因此他們當今準備攻擊。


    餘歸寧瞬間奪過陸掃晴手中的劍,猛地插入棺材中。


    她不知其中的東西是敵是友,但直覺中隱隱可知,其後不可能是友軍,既然惡戰已不可避免,這招引巨量穢的東西就此死在此處,免得再生異變!


    不知是劍太銳利還是棺材已腐爛得脆弱,餘歸寧竟然輕而易舉地將劍刃貫通棺材。


    眾人所預料的穢怪攻擊也並未到來,那巨眼似乎瞬間幹癟,垂落向洞窟中,如一具幹癟的人皮。


    這一切似乎是錯覺,一場穢的結聚造成的錯覺。


    餘歸寧曾有這如墜虛穀的感覺,就在不久以前,那時候正是狼首伏擊的時刻,一定有什麽不對。


    她思考不如施烏靈活,對異常的嗅覺不似施烏般靈敏,謎團屏障一般阻滯她探查真相——


    直到陸掃晴一腳踏上棺材,將施烏的劍拔出來,她才從這提示中得到答案。


    自始至終,從來隻有一個穢,其餘皆是無主的遊離的穢,樹根纏繞的幹屍群也驗證了這一點,所有生物的穢都向一物匯聚,他們初以為是那高聳通天的穢怪,如今那穢怪已邁步向死亡,而新的穢的居合點正於此,那豈不是說明,棺材中的生物正是新的穢怪?


    這棺材是否與外麵的穢怪一體,但那穢怪遭受創傷便轉移意識?這棺材是否是隱於地下的寄生蟲,隻待穢怪受到重創便取而代之?還是,這棺材就是穢怪?


    種種思緒纏繞心間,餘歸寧尋不出答案,選擇她最信任的一項行為。


    把棺材打爆。


    穢力鬱結的一拳,今時不同往日,這仍是餘歸寧,但她為了今日所提升的穢量已遠超初見施烏的穢量,所以這一拳,其速,其勁,其威,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出拳威風凜凜,狂風匯聚,拳至卻似瓷片落水,自視覺看來顯不如以往重拳,虎頭蛇尾。


    陸掃晴見餘歸寧一拳打向棺材,雖然不知她是何意,但這長久以來的相處使得她知道,模仿一定是無有錯誤的,於是她亦一拳打向棺材。她出拳不似餘歸寧一般聲勢凜然,其威力卻不失半分,這是二者能力差別。普通的一拳攻向腐朽的棺材,這一拳若是打得完全,那棺材一定是粉碎,可惜,陸掃晴在此拳未曾擊中之時便已死亡。


    此前餘歸寧聲勢浩大的一拳似乎喚醒了根須,或是說,自穢怪若怒放之花展開之時根須已漸漸蘇醒,這時又有餘歸寧一劍一拳的刺激,未及陸掃晴將這一拳完成,根須便已如伏擊的猛蛇般出擊,自後方襲來,刺創她的頭顱,似甩垃圾一般將她甩向後方。


    同樣的偷襲同時向著其餘人等,他們並非陸掃晴,這般的襲擊在意料之內,反應之中。餘歸寧壓腿俯身躲過一擊,同時反擊在腦中構思形成,她撿起落在地上的長劍,將它擲向棺材。她還是那樣的思路,對方想做什麽便不能讓她達成。


    餘歸寧不會使劍,亦不曉得擲劍,但她通曉操控大氣,借住氣的流動微操劍的旋轉,於是當眾多的根須延伸著勾取迴旋的長劍,劍卻高旋低激,以變速與迴旋躲避重重阻攔,斬斷連接棺材的根須。


    長劍繼續飛旋,直至插入唿吸般膨脹收縮的根須中。這時,眾人才發覺穢的濃度持續高升、生機愈發濃鬱,似暴雨前的烏雲般昭示危險的到來。


    餘歸寧顧及不得這些,她擲出長劍以後便以此極低的身位躍起,手中捏造壓縮得幾乎破碎,亂流於其中猛烈震動的空氣,將之摁向棺材,她的速度很快,見者隻能見一抹白色的光影伴著血紅的氣霧,這是壓縮的空氣將她手掌震破的血痕。


    正因如此的速度,她免受陸掃晴那樣的結局,可即使這般的迅捷,其攻擊也不能達至棺材。


    亂流於棺材前爆散,其中裹挾的微粒借助風勢攪斷根須,這一拳未能如期打向棺材,因為一隻手擊穿了棺材,於毫無視野中捉住了餘歸寧的手腕,氣流便因此爆散。


    於這一擊之時刻,穢已幾乎濃鬱得在空氣中凝結作水滴,一唿一吸中能覺知穢的壓力、引誘。


    那手掌將餘歸寧扔開,殘存的根須隨即撥開棺材,將棺中人展露於眾人眼中。


    這是一個女人,自體征中可得知,但她又不似人,她似乎隻是重重穢怪以身體的部分拚湊而成的產物,身體雖然有大致的人的模樣,各處的膚色與大小卻全然不同,它並無衣物,但軀體卻使人覺得醜惡難堪,惡心異常,它是穢對人的模仿,卻又摻雜了穢的理解,這理解卻使人不再具備人的模樣,隻是一具似人的造物。


    蛆蟲於她雙眼的位置流動,構合作上下眼皮,略方的骨塊自頭顱內翻出以作眼睛,她便這般直視眾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穢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潮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潮湧並收藏穢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