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山巒相連,綿延起伏的山脈匯成一條長龍,庇佑著山上的萬千樹木。綠蔭叢叢,溪流瑩瑩,陽光正好,白雲綿綿。


    秦瑾站在台階上,舒緩心情,重看上空,寺廟坐落,鍾聲悠長。


    不禁黯然神傷:“佛度有緣人,當真不假。”


    腳下這條路盤曲波折,似是一望無際。秦瑾想起上次夢緣,感慨不已:“這條路很長,走了兩遍總要信些什麽才不為過。”


    許是昨日的夢,揪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希望和期盼。或者是秦瑾久久不能浮出水麵,來看一看這春光,始終深陷入山間的清露和樹上的紅絲帶。


    一直想來看看,罷了,當還願吧。


    秦瑾拿出手帕,仔細擦了擦盛述淮頭上的汗,又打開保溫杯遞到他嘴邊:“乖乖,喝點水。”


    盛述淮頭上的汗珠直往下滴,秦瑾擦了一遍又一遍。


    “我們不走了,歇一會,不急。”秦瑾又抬眼看向山上那座寺廟,慢悠悠的說了一句:“還早。”


    帶著他找一處地方坐下,兩人並排坐在秦瑾剛擦好的石椅上。


    早晨的天,不算很熱,但盛述淮還是熱了一身汗。


    醫生說是身體受損,但檢查暫時沒問題,隻能後續跟進,進一步治療。


    秦瑾當時沒說什麽,他知道,盛述淮很累了。


    他累到想一走了之,結束這一切的牽連和糾纏。


    因有因,果有果。


    秦瑾以前從不信這些,他隻信人定勝天。


    可現在,事實加上未知的衝擊讓他不得已屈服 ,他必須承認他有了軟肋,同時也有了盔甲。


    秦瑾很喜歡等,等一個有結果的結局,一個有答案的故事。


    他轉頭看向盛述淮,接過他喝好的水杯,牽著他重新站在了台階上。


    這次,慢慢來…慢慢來。


    *


    秦瑾站在古樹下,發現所有的紅絲帶都已經不見了。


    正對得上上次見它的場景,一切竟和現實重疊,不,應該是同步。


    秦瑾繞著古樹走了一圈。


    並未發現這棵樹與其它樹木有所不同。


    “施主,不要用眼去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是你。”秦瑾壓下驚訝的表情。


    暗想,原來人也同步啊。


    “施主,我們並未見過。”和尚轉了轉手上的佛珠,離他較遠的距離,麵目慈善說。


    騙誰呢!


    秦瑾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謊。


    當一個人突然問你是不是見過你,正常人的第一反應不可能是立刻否認。


    絕對有鬼。


    秦瑾裝作一副自己認錯人了的樣子,再三確認:“我們真的沒見過?!難道是我記錯了?”


    “是的,施主。”


    “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向您賠個不是。”


    “出家人,不忌諱這些。施主心安。”和尚表情依舊沒變。


    秦瑾又問:“大師,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


    和尚向著盛述淮說道:“施主,何故如此?贏了如何?兩敗俱傷毫無意義。”


    笑意凝固在臉上,秦瑾快步走過來,將盛述淮護在身後。


    “大師這話所謂何意,我不明白。”秦瑾笑容生硬,手抓住盛述淮的手指,握在掌心。


    “施主,如何不明白?!”和尚並未將話題一帶而過,反而再次挑出來,開膛破肚般亮出。


    秦瑾:“大師,是知我此次所求何?”


    和尚將脖子上佛珠取下,放在手臂上:“施主,為一人,傷一人。為一情,負一生。實乃大忌。”


    “大師,忌這個字,我不認為它是一個壞事。”


    從另一個角度,把另一個自己放心上,為忌。


    和尚停住了動作,突然大笑一聲。樹上的鳥群被驚嚇住,成對成群的亂飛,最終撲騰撲騰翅膀,飛向山間幽深的小樹林裏。


    他抬起胳膊,輕抹了一下眼角:“失態。宿主的說辭讓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他和你的觀點甚是相同。”


    “哦?”秦瑾有點不信,微抬起嘴角:“那位故人想的不錯。”


    “不是不錯,是一步錯步步錯。”和尚歎息,眉宇的愁意淡淡,後悔萬分。


    秦瑾知道提起人家的傷心事了,便不再開口,緘默不聞。


    和尚倒是灑脫,剛才還是烏雲密布,現在卻無所謂的盤珠子。


    他手臂上的那串佛珠,與秦瑾見過的大不相同,甚至從未見過如此款式的。


    可能是見識寡淡的原因,秦瑾隻覺得這串珠子甚是好看,頻頻吸引著他的目光。


    和尚走了幾步,大方的將珠串舉到他眼前:“施主,可要瞧瞧?”


    秦瑾鬼迷心竅的接下:“謝謝。”


    和尚退了幾步,又與他拉開距離。


    手臂上的珠串平整的放在自己眼前。


    綠色鬆紋裏鑲嵌著金絲黃線,銀色圓點點綴著外圈的中間。一顆顆相串,花樣紋路飛快的改變中,輕輕一轉就是一個圖案。


    和尚:“施主,喜歡這串珠子?”


    秦瑾知道奪人所愛非君子:“大師,這串珠子確實好看,但這是您的。”


    和尚笑了笑:“現在是你的了。”


    說著轉頭就走,不留半分。


    嘴裏念念叨叨的唱著一首詞,將身上的佛珠一一摘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聲音慢慢變小,最後隻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他的背影很是孤寂,了望遠在天邊的月亮,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


    秦瑾看著眼前的佛珠,沉思片刻。


    衣角被輕輕攥住,拉了拉。


    盛述淮不舍得眨眼睛,看著他,好像在說:“你怎麽了?”


    秦瑾無端湧上的悲傷,刺痛了他的神經,他敏感起來。


    轉身抱住盛述淮,頭抵在他肩膀上,小聲的說:“乖乖,我有點難受。”


    感受到後背被輕輕拍了拍。


    秦瑾又加了一句:“不是有點難受,是特別難受,特別特別難受,心裏空了一塊。”


    秦瑾躲在盛述淮懷抱裏,訴說自己的委屈。


    盛述淮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


    原是沒有風的天氣,竟吹來一陣風,枝葉嘩啦嘩啦作響,似將所有委屈訴說,風一陣陣在附和。


    秦瑾躲在愛人的懷裏,仰著春光,踏綠坪,與愛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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