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密道後是一片荒蕪山林,歐陽鯤鵬和神算天下法師帶著歐陽九霄在密林中疾速穿梭,慌不擇路地逃亡著。


    歐陽鯤鵬燒死小菊一家,又毀壞了海天的屍骨,這在海棠看來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她循著密道追出,仍然對他們三人緊追不舍,誓要將三人斬殺刀下。


    九錢擔心海棠孤身對敵會有生命危險,也一路跟蹤而來,卻與她隔了一段距離。歐陽鯤鵬三人此時隻顧逃命,海棠則全力追擊,是以他一時也未能迫近,唯有遠遠躡跡而行。


    無悟和尚本就年事已高、氣血虧虛,再加上之前強催法力喚迴劉子軒等人的心誌,已然遭受重創元氣大傷,方才隻知道保護海棠,卻忘了顧及自身安危,強撐著一口氣追到現在,隻覺胸腹間一陣翻江倒海,渾身乏力坐倒在地,想要爬起再追卻又起身艱難,野牛一般的力氣也瞬間消失,龐大身軀如爛泥一般倒在地上,猶自手足並用奮力向前爬行,勉強爬出十餘丈後再也壓不住胸中鬱氣,一口黑血噴出,隨即頭便再也未能抬起,死在了救援海棠的半路。


    歐陽九霄瘋瘋癲癲,在逃跑途中總是橫生枝節,完全不能按照歐陽鯤鵬和神算天下法師所領的道路前行,盡管二人對他生拉硬拽,速度還是難以迅疾,漸漸被海棠追上。


    神算天下法師奔走中迴頭一看,見海棠愈迫愈近,雖然隻是看見她一人追來,卻忌憚還有無悟和尚在後麵,也顧不得自身的傷勢,放開歐陽九霄停下腳來,將右手中指伸入嘴中咬破,用鮮血在左掌中畫了一個小小的太極圖,又將左掌上的太極推向海棠,同時口中喊道:“定。”他此刻已經沒了桃木劍,想要施展法術隻能以自身血液作為媒介。


    海棠服過守元丹,隻有第一個施在自己身上的法術能夠生效,而無悟和尚恰巧就是她的第一個施術者,縱然神算天下法師同樣法力深湛,所施定身訣卻不能奈何她。


    神算天下法師見所施法術對她毫無作用,心中也是大為吃驚,他料定無悟和尚不會棄海棠於不顧,必定會前來保護,害怕自己留下來會有所閃失,便棄了歐陽鯤鵬和歐陽九霄這對隔世父子獨自遁去。


    歐陽鯤鵬見他隔了多年還是這般貪生怕死,也是怒不可遏,喝道:“你這狗東西,快點給我迴來!”神算天下法師卻恍若未聞,頭也不迴地去得遠了。


    歐陽鯤鵬眼角餘光瞥見海棠即將近身,也很擔心她身後還有援兵,便奮力拉起歐陽九霄繼續亡命奔逃,連辨別方向選擇路徑的時間都沒有。他此時一個人攜著歐陽九霄,歐陽九霄又神誌不清無法理解他的意圖,總是要他多花力氣,逃亡起來顯得格外吃力,速度較之方才有神算天下法師時慢了不少。


    海棠身輕速疾,很快便追上了二人,一縱身高高躍起,飛身一腳將歐陽鯤鵬踢得飛跌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又手掇匕首欺身而上,欲一刀取了他的性命。歐陽鯤鵬被海棠踢飛,歐陽九霄失了牽引便摔倒在地,傻傻地坐在一旁看著二人打鬥。


    歐陽鯤鵬也是刀口舔血過的人,豈是她如此容易就能對付得了的,方一落地便已雙手撐地站了起來,見她襲來忙擺開了架勢與她拆解,手中長刀帶起道道勁風,將海棠的發絲吹得紛揚飛舞,衣袂飄飛宛若翩翩仙子,一時間不禁看得呆了眼。


    海棠心中本就懷了極深的恨意,又深知他武功高強難以對付,此刻見他招式間顯出滯澀之象,便不遺餘力地出手,匕首疾速刺出,帶起一道破空之聲,直刺向歐陽鯤鵬的心窩。


    歐陽鯤鵬手中的長刀招式用老,難以收迴相護,眼見海棠愈來愈近,匕首也即將破衣而入,隻來得及微微側身,心髒要害是避開了,右胸卻被匕首的尖峰劃開了一道傷痕,半邊衣衫刹那間被染成一片血紅,鮮紅的筋肉和白森森的肋骨也清晰可見。


    歐陽鯤鵬見海棠出手狠辣,再也不敢心猿意馬,忙將方才的雜亂思緒從腦海中驅散,重整心神凝神對敵,後退一步與海棠拉開距離,憑著手中長刀的長度優勢遠攻,逼得她一時難以近身。他此刻心無旁騖,海棠臨敵經驗不及他,再加上求勝心切,一陣快打之後便走亂了氣息,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了。


    歐陽鯤鵬見海棠不支,便將手中長刀揮舞得更勁更疾了,排山倒海般卷向海棠。海棠手握一柄短匕,隻能勉強護住周身要害不斷遊走躲閃,猶如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稍有不慎便會傾覆。


    “海棠,海棠……”正在二人廝殺正激之時,九錢的聲音遠遠傳來。


    海棠不禁聽得心頭大喜,高聲應道:“我在這裏。”她隻是這略微走神,閃避便遲了半分,幾根青絲飄然墜地,險些命喪歐陽鯤鵬刀下。


    歐陽九霄聽到海棠的名字被大聲叫出,頭腦卻突然變得清醒了,再向歐陽鯤鵬看過去,發現他與當年的兒子長相神似,也未注意到他們年齡上的巨大差異,喜極唿道:“鯤鵬!你是我兒子鯤鵬!”


    歐陽鯤鵬未曾料到會有人此時喊出自己的名字,聞聲心中也是驚疑不定,便收迴長刀停止了對海棠的攻擊,轉過眼向歐陽九霄看去,發現他眼神炙熱地看著自己,知道是他的瘋病好了,喜道:“爹,你記得孩兒了麽?”


    歐陽九霄方才聽到九錢唿喊海棠的名字,猛然受到強烈刺激後,多年來的瘋癲之症便好了,此時聽到歐陽鯤鵬答話,待再細看才發現了他隻有十八歲,正是兒子當年死去時的年紀,不禁又產生懷疑,道:“不對,你這麽年輕,仔細算來該是我孫子還差不多。”


    歐陽鯤鵬道:“我就是您的兒子歐陽鯤鵬。我是他的轉世,特意迴來找秋一葉和海棠,報當年的家破人亡之仇的。”


    歐陽九霄聽到他說起舊事,便對他是兒子轉世的身份篤信無疑,不禁又想起了諸多往事,當年的喪子之痛尤為刻骨,時隔十八年還曆曆在目,遂問道:“那你找到了嗎?”


    歐陽鯤鵬答道:“眼前這少女就是海棠,秋一葉我也已經找到了。她的援兵馬上就到,您快與我合力擊殺了她,然後再將秋一葉等人斬盡殺絕。”


    歐陽九霄聞言起身,雙手拳掌交錯,向海棠攻來。盡管他瘋癲了十八年之久,功夫疏懶退步了不少,餘威卻還在,此時為了血海深仇出手,赤手空拳依然能和海棠打成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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