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葉苦於找不到陰陽匯兌的差事,心頭煩亂至極,信步而行,不由自主來到一片荒山之中。九錢和無悟和尚怕他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也跟了來。


    “一葉,這事咱急不來,你先停下來,我們慢慢想辦法。”無悟和尚在秋一葉身後喊道。


    秋一葉一聽,停下了腳步,不耐煩道:“想想想,想了一天,也沒見你想出個辦法來,你說我能不急嗎?又不是你去見海棠,你當然不知道急了!”


    無悟和尚聽了他這話,心中也是一陣不舒服,勸道:“你這是急著去死,你知道嗎?晚一天去陰間你就可以多活一天。”


    隻是他這稍作停留,九錢和無悟和尚二人已趕了上來。九錢不忍心看到他這個樣子,也勸道:“是啊,一葉,你早去見海棠一天,就是少活一天,我還寧願你不要做這差事才好。”


    秋一葉聽了,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心中沒來由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想到海棠,終究還是心腸一狠,道:“我已經決定了,不管海棠在哪裏,我都要與她見麵,哪怕是現在就死也覺得值得。”


    九錢和無悟和尚見他心意已決,知道再勸也是無用,隻有默默跟在他身後,陪他一起尋找。


    三人順著山道逶迤前行,就見前方不遠處,荒草掩映著一片墳塋,一縷青煙自墳中嫋嫋升起,一陣陣淒厲哭聲時不時傳來,聽得三人毛骨悚然。


    “和尚,我們、該不會是見鬼了吧?我還沒去陰間,怎麽就見鬼了呢?”秋一葉戰戰兢兢地問。


    “放屁!”三人之中,還是無悟和尚久經風浪、見多識廣,首先冷靜下來,驀地一聲大喝,“這光天化日的,哪裏有鬼?就算真是鬼,也有和尚給你們兩個小鬼擋著!走,過去看看。”


    秋一葉和九錢二人聽他這麽一說,膽子也壯了起來,跟在他身後向那片荒墳走去。


    三人漸漸走近,墳中景象也被三人看清楚了。原來是一個農婦伏在一處墳頭上痛哭流涕,墳前燃著一堆沒有燒盡的紙錢。想必那婦人是哭了很久,此時已經累得沒了力氣,聲音喑啞,斷斷續續的,若不仔細聽,還真會以為是厲鬼哭號呢!


    秋一葉認出了那婦人,率先走過去,問道:“劉嬸嬸,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那婦人不料這荒山中會有人說話,也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見是秋一葉,方才定下心來,答道:“今天是我家老頭子的祭日,我來看看他,順便給他燒些紙錢。”


    九錢和無悟和尚也走了過來。無悟和尚看了一眼地上的紙錢,道:“這種紙錢沒用,燒了他也收不到。”


    秋一葉聽了他這話,知道他是在配合自己,便在心中盤算著要如何告訴劉嬸嬸自己是陰陽匯兌師的事,一時卻想不出應該怎樣說出來才能讓她信服。


    劉嬸嬸一聽此話,不悅道:“你這賊和尚,怎麽胡言亂語!我們這裏的習俗,就是給死去的親人燒這種紙錢,幾百年都是這樣,也沒聽誰說不行的,你怎麽能說他收不到呢?”


    九錢解釋道:“劉嬸嬸,這和尚是位高人,懂得很多,不會騙你的。”


    劉嬸嬸狐疑地看看無悟和尚,又看著秋一葉,問道:“真的嗎?”


    秋一葉點了點頭,卻聽無悟和尚又道:“要想把銀錢捎給陰間的親人,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秋一葉抬頭看去,見無悟和尚對自己點了點頭,心中會意,對那婦人道:“劉嬸嬸,捎錢給劉大叔,要靠陰陽匯兌師才行。陰陽匯兌師能去陰間,把陽間的各種錢幣,像是銀兩銀票什麽的,兌換成能在陰間使用的冥幣。我就是陰陽匯兌師!”


    劉嬸嬸聽得不敢相信,問道:“一葉,你這小子,莫不是誆騙你嬸嬸麽?你是陰陽匯兌師?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呀!”


    “劉嬸嬸,一葉怎麽會騙您呢?”秋一葉道。


    “你這孩子,還好意思說!你上個月騙了嬸嬸一隻雞,這個月又偷了嬸嬸一條魚。你從小父母早逝,嬸嬸瞧你可憐,才沒跟你計較的,沒想到你現在又編出這樣的瞎話來騙你嬸嬸。”劉嬸嬸將他最近的不良行為說了出來,數落著他。


    秋一葉被她說起糗事,頓時羞得麵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哈哈,你這小子,敢情盡幹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觀音菩薩真是瞎了眼了,選上你這麽個憊懶小子。”無悟和尚見他窘迫,便乘機取笑兩句。


    劉嬸嬸聽到,驚詫問道:“觀音菩薩?一葉,他是說你見過觀音菩薩麽?”


    秋一葉點點頭:“是的。”


    “那就是說,你真的能幫我把錢捎給你劉大叔?你們都沒有騙嬸嬸?”劉嬸嬸問道。


    秋一葉答道:“是啊,我能捎錢給劉大叔。”


    劉嬸嬸道:“你這小子,最不老實了,嬸嬸還是不敢相信。”她又看著九錢道,“九錢,你這孩子比一葉這混賬小子可聽話多了,嬸嬸還是相信你,你來告訴嬸嬸,他們說的都是不是真的?”


    秋一葉見她對九錢說話的態度這般好,更是將他與自己分成了“聽話孩子”和“混賬小子”兩類,立刻麵露不悅,朝九錢瞪了一眼。


    九錢接觸到他的眼神,對他笑了笑,又耐心對劉嬸嬸道:“嬸嬸,您就放心吧,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劉嬸嬸摸遍全身,終於搜出來一兩碎銀,在手中攥了半晌,萬分不舍地塞到秋一葉手裏,道:“罷了罷了,嬸嬸這迴就信你啦!這裏有一兩銀子,是我兒子上個月寄迴來的,是他從軍餉裏頭省下來的,你就幫嬸嬸捎給你劉大叔吧。”


    秋一葉大張著嘴巴驚問:“才一兩啊!?”


    劉嬸嬸見了他這副模樣,頓時不悅,嗔道:“怎麽,你還嫌少啊?嬸嬸我就這麽多了,還怕你騙去不還呢!”


    秋一葉把那一兩銀子收好,悻悻說道:“不是嫌少,我這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一兩銀子能不能兌,心想著多一點總會好些。”


    劉嬸嬸一聽他說是第一次,頓覺上當,伸手就去奪秋一葉手中那一兩銀子,道:“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說了這麽多盡是騙人的,快點還嬸嬸的銀子來!”


    秋一葉卻將手中的銀子死死攥住,怎麽也不肯鬆手——這可使他好不容易才能夠擁有去往陰間的機會,怎麽可能再鬆手呢!


    九錢見他二人這副模樣,忙伸手拉住劉嬸嬸,道:“嬸嬸,九錢給他打個保票,如果他不能把這銀子捎給劉大叔,九錢就雙倍還給您,好不好?”


    劉嬸嬸伸手揪住秋一葉的耳朵,罵道:“九錢這孩子可比你乖多啦,你小子,從小鬼精鬼精的,就知道害人,他還不是太平鎮的人,對咱們都比你好得多!”


    秋一葉聽到劉嬸嬸誇獎九錢,嫌他亂說話,心中不忿,又朝九錢狠狠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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