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杉定實被長尾為景幽禁在刈羽郡的府中禦館之中,但並沒有完全與外界隔絕,還是能了解到一些越後七郡的大事,例如上條清定計取犬伏城和鬆代城兩城;上條清定率軍突襲阪戶城,並討取自上田長尾家家督長尾房長以下一百餘上田長尾一族之人。


    盡管上條家在上條清定的率領下在刈羽郡、魚沼郡兩郡之中屢戰屢勝,讓上條家如同浴火重生、鳳凰涅盤一般。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上杉定實雖然身為局外人,卻能從隻言片語之中判斷出上條家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了。


    因為,上條家在三分一之原之戰遭受重創,馬廻眾、譜代家臣、同族等所剩無幾,若是繼續與府中長尾家交鋒,最終隻會走向敗亡這一條路。


    當然,這是基於長尾為景仍然健在的情況下。


    上杉定實深知自己就算除去了架空自己的長尾為景,也不一定能立即恢複越後守護的權力以及控製局麵,更不可能收迴揚北眾諸將所擁有的“守護不入”特權。


    所以,上杉定實才會選擇優先保全實家上條家,作為自己的有力後盾,而後才是逐漸恢複守護的權力。


    天文五年,六月十五日。


    隨著上條清定於阪戶城頒下新政後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新政震動了整個上條領。


    首先對新政不滿的自然是上條家的武士階級。


    因為,一旦參陣的農兵在合戰中討取了敵方首級,就能獲得役職、領地,完成階級跨越、身份跨越,使得武士不再享有壟斷軍事的特權。


    而且,新政還取消了武士對平民的“無禮”者的“斬舍禦免”(直接拔刀殺死態度惡劣、不尊重武士的平民),明確了家中武士不得在上條領中濫殺無辜,將審判權交給了各地的奉行所。


    不過,上條家治下的領民,對新政還是相當擁護和認同的。因為隻要多繳納了年貢,就能免除需要參加的勞役或雜役,尤其是可以不用去參與修路、修城、修寺院神社等。再加上,以後走在路上也不用擔心讓武士難堪後被斬殺的可能。


    但是,反對歸反對,武士階級仍然是上條家中最受重用的。更何況他們的子嗣後代仍然能繼承父祖的役職和領地,傷殘以及年老後還能在上條家中擔任一些役職,依舊能每月領有數目不等的扶持米。


    可以說,隻要是新政沒有直接觸及武士階級的根本利益,就不可能。


    正所謂反者道之動。


    任何人選擇了一條與大眾沒有平行的路絕對都會遭遇世俗的重重阻力。


    比如,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在某一個非傳統領域死磕,大家就會說這個人不正常,因為,他與大眾眼中的“標準模式”背道而馳。更重要的是,大眾不想看到這個人因為選擇的這條路有所收獲,利用價值觀不斷拉扯對方才是他們的真實目的。


    是的,他們就是想用低維的價值觀“同化”你,讓你始終和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


    同理,曆史上所有的實行新政都會遇到強大的阻力,貴族們不想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受到衝擊,更不想君主成功後增強對他們的駕馭力,吳起變法、商鞅變法、王安石變法,哪個又不是在阻力重重中艱難前行,也都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之所以清定所受到的阻力較小,主要還是因為上條家的高層於三分一之原之戰幾乎全滅。最受重用的八條一族又是京都、武藏下向越後的外來戶,其根基並不深,還需要與現任家督同心同德、一致對外。


    而上條清定這樣做,就是要造成“有功者必使顯貴。無功者,雖富而不得芬華”的現實,鼓勵人們為上條家立功。同時,為這個崛起的家族提供源源不斷的糧食與人口。


    就在上杉定實派遣近臣柴田尾張守前往阪戶城的同時,黑田秀忠卻在黑瀧城大肆招攬石田備中守、大須賀誌摩守、五十嵐八郎等失去領地的原越後國人領主們組成浪人眾,並不斷拉攏中越和下越的國人領主們。


    不僅如此,身在府中擔任長尾為景近臣的昭田常陸介更是暗中頻繁與越中的神保長職、淨土真宗寺院進行聯係。


    可這世上哪裏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論是昭田常陸介還是黑田秀忠,他們父子二人的所作所為很快就被軒轅眾的忍者探知,並上報至家督長尾晴景處。


    至於為何沒有直接告知長尾為景,因為此時的長尾為景已經到了無法起床的地步了。


    就算府中長尾家是要出兵討伐圖謀不軌的黑田秀忠,也是要憑實力的。


    如今的府中長尾家連攻滅近在咫尺的上條家都不一定做得到,哪裏還有餘力去討伐遠在下越蒲原郡的黑田秀忠?


    長尾晴景經過再三權衡後決定息事寧人,不打算對此作太多的追究,也沒有問罪昭田常陸介,甚至還讓其擔任春日山城城下町奉行。


    而後,長尾晴景還派遣使者前往黑瀧城,先是任命黑田秀忠為蒲原郡郡司,還告知其府中長尾家即將與上條家進行停戰議和,希望他不要再繼續擴充兵馬,以免對停戰議和一事產生不利。


    同時,長尾晴景還下令召迴了鎮守旗持城的長尾景實,改為馬廻眾的山村重信來鎮守,並逐步削減旗持城的城兵。


    之後,長尾晴景對上杉定實更是格外恭敬,閑來無事就要帶著自己的正室府中禦前去府中禦館探望上杉定實。


    故而君臣相處甚歡,使得頸城郡一郡是一片和睦。


    可是,長尾晴景自身沒有料到的是,即便自己做出如此讓步姑息,也沒有換取昭田常陸介、黑田秀忠父子的迴頭。


    天文五年,六月十七日。


    柴田尾張守抵達阪戶城後,就被八條與四郎引至本丸的大廣間中。


    “外臣柴田尾張守見過十郎殿······不,應稱您為上條淡路守殿了。”柴田尾張守在見到清定走入大廣間後,頓時老淚縱橫,他原本就是上條家的譜代家臣。


    自從上條房實擔任上條家家督時,柴田尾張守就開始為其效力,而後又擔任上杉定實的近臣,隨之一同前往府中禦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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