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裏。


    程雪昏迷不醒地靠在車裏,腦袋上裹著白色紗布。在楊楓檢查過她傷勢後,發現她左邊腦袋上有一道由鈍器砸出的傷口,幸好傷口不深。


    此外,她的腳踝也脫臼了,但都隻是輕傷,不會危及生命。


    關於她昏迷這麽長時間的原因,除了腦震蕩,可能是承受了過於恐怖的經曆,不願意醒來。


    楊楓決定盡快把她送到cs大學,那裏有醫療設施可以進一步檢查。


    肖東和韓鐸兩人卻沒找到,甚至連他們的蹤跡都沒有。此刻,曹思語也漸漸恢複過來。


    楊楓說:“上車吧,是時候離開這裏了。”看了一眼倉庫,雖然在這裏的時間不長,但這個地方本身是相當安全的,隻是可惜沒有用好,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他們不能花費太多時間和安全成本來安葬杜姣他們母子,所以最終作罷。


    這個倉庫,就當作他們的墓地吧。


    迴去的路上,鄧東開著車。


    劉曉藝一直緊緊地抱著向彭,即使睡著了也不肯鬆手。


    向彭無奈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給鄧東指路。車裏一路上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曹思語一直抱著昏迷不醒的程雪,不讓她的腦袋再受到撞擊。


    楊楓望著窗外靜謐的世界,心裏湧起一股疲倦,也多了一絲焦慮。


    兩個小時後,鄧東安全地將他們帶迴了安全區。曹思語看著門口堆滿了各種軍綠色箱子,驚訝地說:“這就是安全區啊。”


    楊楓點頭:“嗯,我們先送程雪去醫療帳篷吧。”


    “好的。”曹思語鬆開了程雪。楊楓抱著程雪,進入醫療帳篷。裏麵的朱清成看到有患者進來,問道:“她怎麽了?”


    楊楓說:“腦袋被砸了,已經超過十個小時以上。我檢查過了,沒有大礙,估計就是腦震蕩。”


    “嗯。”朱清成揭開紗布,看到未經仔細處理的傷口,便拿出酒精棉開始清創:“傷口不深,用什麽東西砸的?”


    “我不知道。”楊楓說:“朱醫師,請您先處理,我出去一趟,如果她醒了……”


    楊楓的話還沒說完,躺在病床上的程雪突然臉色痛苦起來,似乎在受到劇痛,她想要用手捂住腦袋。


    然而此刻她的頭部正在清創,動彈不得,楊楓趕忙上前阻止。


    朱清成笑著說:“看來不用你叫了。”


    楊楓感到有些尷尬,他抓住程雪的雙手,輕聲唿喚:“程雪,程雪,你現在先別動,知道嗎?醫生正在給你的腦袋上塗藥。”


    程雪有些神誌不清地說:“我頭……我頭……痛……”


    “我知道我知道,你頭很痛,等會兒就不痛了。”


    “我腳……也痛,我……好痛……肖東呢?我要找肖東……”程雪睜不開眼睛,嘴裏含糊不清。


    楊楓向朱清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處理。


    朱清成繼續清創,幸運的是傷口比較小,程雪掙紮了幾下之後,他給她上了藥並裹上紗布,沒過多久,她便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下午一點了。


    她睜開通紅的雙眸,疑惑地看向周圍,目光落在了楊楓的身上。


    “醒啦。”楊楓柔聲問道。


    程雪的視線有些模糊,疑惑地問道:“楊醫生,你迴來啦。”


    楊楓看到她想要起來,急忙把她從床上扶起,並且在她身後墊了個靠枕。


    程雪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個宿舍裏,裏麵有不少人,曹思語和向彭也在,她非常奇怪:“這裏是……哪裏啊?”


    楊楓解釋道:“這裏是安全區的宿舍,我們都在安全區裏。”


    “安全區?”程雪感到十分詫異,緊皺著秀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沒一會兒,她突然睜大雙眸,焦急地看著楊楓,急切地問道:“啊!杜姣姐呢!杜姣姐她怎麽樣啊?還有……還有那個誰,那個姓韓的!你們千萬別放他走!他是個壞人!”


    宿舍裏的眾人聽到這些話都非常詫異。


    程雪看著他們,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啊?杜姣姐呢?”


    楊楓柔聲地安撫道:“你先別著急,也別擔心杜姣。先冷靜下來,慢慢跟我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


    楊楓抬手在她麵前輕輕按了按,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可以讓她冷靜下來,“別著急,關於杜姣和韓鐸的事情,我們有分寸,你得先把事情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也是宿舍裏的其他人想知道的事情。


    曹思語對於杜姣和韓鐸之間的事情知之甚少。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程雪了。


    程雪聽了楊楓的話,冷靜了下來,揉了揉眼睛,看著楊楓說道:“我……就是,就是下午的時候,路過杜姣姐的房間的時候,聽到裏麵有些聲音,所以就聽了一會兒,聽到那個姓韓的在威脅杜姣姐。”


    “威脅?有聽到具體內容嗎?”


    程雪搖頭:“沒……不過姓韓的好像是在說之前做的事情,不要讓杜姣姐說出去,特別是不能讓楊醫生你們知道,不然那個姓韓的就會對杜姣姐的兒子動手。”


    曹思語聽到這話,頓時恍然大悟:“哦!難怪那天晚上杜姣姐會那個樣子啊。”


    程雪問道:“什麽樣子?”


    曹思語一愣,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楊楓急忙打斷:“等會兒再跟你說,你接著說你的吧。”


    程雪點頭:“後來我怕被發現就跑迴自己房間去了,之後我想等那個姓韓的走了以後再去找杜姣姐問問情況,結果我去了杜姣姐的房間以後,卻看到了那個姓韓的。然後那個姓韓的好像是用什麽東西打了我一下,之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楊楓點點頭:“已經很清楚了,謝謝你。”


    程雪這時候又問道:“杜姣姐呢?”


    楊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沉默了下來。


    整個宿舍裏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程雪捂住嘴,“杜姣姐她……死了?那……肖東呢?肖東在哪裏?他一定沒事的,對不對?”


    楊楓微微點頭,然後把倉庫裏發生的事情和肖東、韓鐸失蹤的事情告訴了她們。


    程雪聽到肖東失蹤的消息時,徹底忍不住了,眼淚不斷地從眼眶中流淌下來。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楊楓叫向彭上樓頂。


    宿舍樓的六樓就是樓頂,門早已壞了,楊楓一推門就打開了。


    向彭跟在他身後,臉色很尷尬,像及了個犯錯了的學生。


    楊楓望著西邊的晚霞,歎了口氣,轉身看向彭,突然伸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啪!巴掌聲清脆。向彭的腦袋微微轉動,但楊楓的手掌卻火辣辣的疼痛。


    打完後,楊楓說道:“抱歉。”


    向彭揉了揉臉頰,臉上充滿了歉意:“我不該那樣做,之前真的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楊楓又歎了口氣:“你也知道你衝動!你知不知道你當時的行為差點害死我!”


    “我知道。”


    “你特麽知道還這麽做!”楊楓瞪眼。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向彭尷尬地說。


    楊楓翻了個白眼,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包煙,抖出兩根,恰好一人一根。


    “有火機嗎?”


    “有有有。”向彭急忙拿出打火機給楊楓點燃。


    楊楓抽了兩口:“以後別再這樣了,這次是幸運,我們都活下來了,但下次呢?你能保證每次衝動都能出現奇跡,都有人在後麵幫你麽?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嗯。”向彭乖乖點頭,像個學生一樣。


    楊楓又抽了兩口:“來這裏不是為了訓斥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幾次,所以我也要好好謝謝你。但是老向,我內心很慌,你懂嗎!”


    向彭有點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感到心慌呢?


    楊楓來到樓頂邊緣,倚靠在圍牆上,看著天邊的晚霞說:“我本以為找到安全區,找到我老婆和兒子,一切都結束了,接下來隻需要按部就班地生存下去就好了。但是仔細思考,好像並非如此。”


    向彭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安靜地抽著煙。


    楊楓繼續說:“就算到了安全區又能怎麽樣?我們就一定安全了嗎?之前還以為倉庫那麽封閉,喪屍肯定無法進去,結果因為一個人,我們又失去了生命。你說現在我們該去找誰申訴?”


    向彭點頭表示同意。


    楊楓抽了兩口,手裏的煙燃燒殆盡。


    “所以,即使這裏是安全區,也不一定安全。”楊楓沉重地說,他一直在迴來的路上思考這個問題。


    cs大學這個安全區有一天也許會因為某個人或某件事而淪陷。


    這並非沒有可能。他看了看手中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煙,沒有再抽,而是將其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


    “老向。”


    “嗯。”向彭應了一聲。


    楊楓張了張嘴,心中的許多話都無法說出口,或許太過矯情吧。


    然後,他搖了搖頭:“沒什麽,以後別再這樣衝動。”


    “嗯?”向彭有些困惑,不明白楊楓的意思。


    “下去吧。”楊楓拍了拍他堅實的臂膀,轉身下樓去了。向彭愣了一會兒,然後也跟著下去了。


    楊楓下樓迴到了自己的宿舍,推開門,看到自己的老婆正在陽台晾曬剛洗的衣服。


    他走到她的跟前,歐陽偲蔓開口說道:“來,搭把手,幫我擰擰幹。”


    楊楓接過那件衣服,丟進附近的臉盆裏,然後緊緊地擁抱住了老婆。


    在這一刻,他釋放出內心的疲憊,嘴角露出了微笑,他說:“對不起。”


    歐陽偲蔓有些懵懵懂懂,眨了眨眼睛,笑著問道:“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變得憂鬱了?”


    楊楓說道:“我隻是覺得好累,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我想到未來可能會更累,不知道該怎麽辦。”


    歐陽偲蔓甩了甩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手,拍了拍楊楓的後背,輕咳了兩聲,模仿著楊楓的聲音說道:“我們的寶貝今天怎麽了,怎麽這麽不開心呀?是不是想我了呀?”


    楊楓笑了笑:“是的,我想你了,特別特別想。你不知道,當我迴到家看見門開著,地上還有血跡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歐陽偲蔓也迴憶起那個情景,說道:“我很抱歉,我沒有聽你的話,跟著那些軍人走了,讓你擔心了。”


    楊楓搖搖頭:“都過去了,現在你還在我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不過還有一些話,我想告訴你,而且這些話隻能對你說。”


    歐陽偲蔓雙眸中充滿疑惑:“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是的,非常重要。”


    “那你等一下。”歐陽偲蔓牽著楊楓走進了宿舍,關閉了陽台的移門,說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楊楓被她的舉動逗笑了,但他也無所謂,拉著她坐在床上,說道:“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準備什麽?”


    “隨時準備離開這裏。”


    歐陽偲蔓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道:“離開這裏?為什麽呢?這裏可是安全區,為什麽要離開?”


    楊楓解釋道:“你聽我說完,我不是要現在就離開,而是要做好所有必要的準備。雖然這裏是安全區,但誰也不能保證它會一直安全。我們學校裏現在有五千人,雖然規模不大,但這是個封閉的區域。一旦有人被感染並且隱瞞了,情況就會非常嚴重。”


    歐陽偲蔓臉上浮現出擔憂的表情。


    楊楓繼續說道:“現在的情況是,軍隊自顧不暇,安全區能堅持多久還不得而知。所以寶貝,你必須牢記這一點,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任何放鬆的時候。因為任何時刻,這個安全區都有可能被攻陷。”


    “當然,如果安全區繼續保持不被攻陷,我們一直住在這裏也沒關係。”


    歐陽偲蔓緊張地問道:“真的會這麽嚴重嗎?”


    楊楓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開玩笑般地說道:“世界末日了,喪屍爆發了,你覺得會不嚴重嗎,傻不傻。”


    歐陽偲蔓沒忍住打了他一下:“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


    楊楓說道:“我並沒有開玩笑,現在已經是世界末日了。”


    歐陽偲蔓氣唿唿地打了他幾下,然後問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隻告訴我,不告訴隔壁的人?”


    楊楓說道:“因為在這其中,有我一點小小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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