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家動身之時,隻見一個劉府奴才剛剛來到村口。


    看到人群都聚集在這裏,這個奴才也未多想,直接朝大家開口道:“鄉親們,劉老爺剛剛得知朝廷又要加稅了,恐大家活不下去,讓俺給大家帶個話:鄉親們要團結起來,對抗暴政。”


    此時大虎出來厲聲喝道:“劉府的狗奴才,到了今天還要妖言惑眾。鄉親們正好把他抓起來,帶給京裏的大官瞧瞧,說不定俺們有功,大官還能幫我們把這些年劉府騙走的糧食要迴來。”


    “對,俺信大虎的,大虎有主意,聽大虎的就沒吃過虧。”


    “把這惡奴抓起來,上次害死俺爹他就有份。”


    隨即憤怒的人群就把這位奴仆綁了起來。


    這位奴仆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能色厲內荏的罵道:“你們這群刁民想要造反嗎?俺家劉老爺是舉人,享受朝廷優待,你們綁了俺就是造反,識相的把俺放了。”


    見人群中有人開始猶豫,大虎直接喝道:“你這個狗奴才,死到臨頭還危言聳聽,陛下已經廢了你們的優待。倒是劉府這些年騙走了我們多少糧食,鄉親們,不抓住京城大官在城裏的機會,你們子子孫孫都想要被劉府盤剝嗎?你們以後九泉之下也要看著子孫因為劉府的盤剝被活活餓死嗎?”


    “大虎說得對,和劉府拚了。”


    “對,拚了!”


    人群終於恢複了鎮定,此時大虎也把那個奴仆的嘴巴封住,並且狠狠地給那個奴仆來上了幾拳。


    那個奴仆頓時隻覺天旋地轉,這個平日裏老實巴交的大虎,剛剛一瞬間給他一種像是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錯覺,最終這個奴仆隻能從了心,之後一路上都老實得很。


    大虎則是心裏一鬆,幸虧百戶大人料事如神,讓自己提前潛伏,獲得了鄉親們的信任,不然這次差怕是要辦砸了。


    在行進過程中,大虎也看到了今天一起出去的同僚。


    幾股人流在他們的鼓動下匯成了一股,來到了城門口。


    見到上千人的規模,守城的兵丁大驚,趕緊去稟報情況。


    常州府官員聞言也是手足無措,今天湯晟在此,這麽大的事根本無法隱瞞。


    作為洪武皇帝任命的直隸巡撫,湯晟今天上午剛剛帶著3000士兵來到常州府,並且拿下了幾個涉案官紳,此時聽聞有上千人上訪,也趕緊來到了正堂詢問常州府官吏。


    最後在這位巡撫大人的要求下,常州府的官員不得不把村民放進城來,並且選派了10名代表來到府衙。


    升堂後,湯晟問道:“吾乃聖上任命的直隸巡撫,攜王命旗牌。汝等有何冤屈可與本官說來。”


    大虎代表眾人說道:“大人,我等乃是附近的村民。陛下在報紙中刊登新政,講解稅賦。我等都是受劉家、李家、黃家欺騙,前些年多繳了很多糧食、布匹,特來求大人為草民等做主。”


    此時常州府官員慌忙解釋道:“湯大人明鑒,這些乃是鄉間的賤民,誣告鄉賢。這劉、李、黃三家平日裏都樂善好施,頗有口碑。”


    不等該官員說完,湯晟冷厲的說道:“賤民?本官祖父與陛下從小躬耕於淮右,怎麽?按到賈大人的說法,我祖父也是賤民了?”


    說罷重重的拍了下案幾,常州府大小官員聞言大驚,直接跪下磕頭。


    實在是湯晟的帽子扣得太大了,他們別說編排陛下了,編排信國公那也是萬萬不敢的。


    湯晟看都沒看那幫磕頭的官員一眼,直接問道大虎:“汝等可有證據,誣告是什麽罪名不用本官解釋吧。”


    大虎假裝害怕,隨後壯了壯膽子說道:“大人,小人去年統計過上繳給劉府的秋糧數,請大人過目。按照報紙的解釋,小人隻需要交原先的四成五即可。”


    說罷,大虎將幾頁紙遞了上去,周圍的人充滿崇拜的看著大虎,甚至很多人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有寶鈔了,再苦也要送孩子去讀書,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


    常州府官員見勢不妙,又有一人開口道:“大人,這隻是這群村民的一麵之詞,不可盡信。”


    湯晟戲謔的迴道:“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那這樣吧,各領500士兵去三家門口維持秩序,讓百姓們和那三家當麵對峙。”


    “湯大人,三思啊!”


    “嗯~!”聞言,湯晟的麵色直接冷了下來,由於湯晟是信國公的嫡孫,將來的信國公,底下官員也根本無力對抗。


    最終不得不同意了湯晟的處理方法。


    待大虎等人出去後,人流分成了三股,朝著劉家、黃家、李家而去。


    一會後,劉府外數百名百姓舉著橫幅,高喊著口號:“劉家還糧。”


    唿喊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片刻後,劉府管家不得不出來,但是麵對憤怒的人群,以及500軍士又嚇得趕緊跑了迴去。


    “老爺,少爺,大事不好了,那群賤民反了。在門口說讓我們…讓我們還糧。”


    劉老爺勃然大怒,給了管家一個巴掌:“廢物,讓你派出去的人呢?”


    “老爺,小人該死,那幾個廢物現在被那群賤民綁起來,吊在了門口,還說他們妖言惑眾,謊報朝廷政令,要…要把他們送給巡撫大人處理。”


    “爹,咱們可是鄉紳,不行爹趕緊給京中的幾個世叔去信,讓世叔參那個巡撫。我就不信那巡撫就能隻手遮天。”


    “逆子啊,逆子,你可知那位巡撫是什麽身份?人家是信國公府的嫡長孫,將來的國公爺,你那幾個世叔不要命了會來幫我們劉家?還是你覺得咱們劉家能夠對抗信國公府?你怎麽這麽蠢啊!”


    “爹,那你說我們怎麽辦?不就是多收了那幫刁民一點糧食,前些年還給他們修了座橋,這群養不熟的刁民。咱們能不能給那位湯巡撫一點好處平了此事?”


    “兒啊,你怎麽還不明白,這個湯巡撫今天上午剛到常州,現在這群賤民就來鬧事,這明顯是衝我們家來的。你這麽蠢,爹以後怎麽能夠放心把家業交給你?”


    此時劉秀才也著急起來了,不停的轉圈跺腳,同時問道:“爹,那我們…我們該怎麽辦啊。”


    沉默了許久,劉老爺像是蒼老了十歲一樣,開口道:“管家,去放糧吧,哎。”


    “老爺,您真要把糧食給這群賤民嗎?”


    “本老爺說話不管用了?去,快去。”隨即轉過頭對兒子說道,“兒啊,有時候人就得認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低下頭還有一線生機,人要是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以後這劉家也要交給你的,這些個道理你要明白。現在隻希望這位巡撫大人不要趕盡殺絕吧。”


    說罷也不等劉秀才迴話,步履蹣跚的走迴了屋內。


    片刻後,劉管家耷拉著腦袋,來宣布放糧,賠付鄉民。


    門口討糧的百姓自是歡天喜地,山唿萬歲,也朝著府衙方向給青天大老爺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


    不同於劉府的光景,黃府那邊黃老爺不但堅決抵抗,甚至還放出家奴妄圖驅散百姓。結果被值守的軍士阻止。黃府奴仆竟然還想著負隅頑抗,最後成了那隻被殺的雞。黃府以謀逆罪被直接蕩平,而後由軍士接手,開始安排賠付。


    李府隻是稍好一點,沒有放奴仆抵抗,隻是大門緊閉。


    不過後麵也落了個抄家的下場。


    當夜得到消息以後,劉老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劉秀才則是佩服道:“還是爹看的長遠,剛剛巡撫大人也讓人來傳話了,說是賠付完後,事情到此為止,讓我們好自為之。”


    劉老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問道:“咱們家損失了多少?”


    劉秀才此時也肉疼道:“爹,咱們家的存糧不足一成了。不過存銀還有點。”


    劉老爺此時突然從眼裏冒出精光,對兒子說道:“黃府被滅,黃府留下的三個布坊近日要拍賣,你明白什麽意思嗎?”


    “爹,莫非是想要買那布坊,孩兒覺得還不如買土地。”


    “你啊,多動動腦子。以後朝廷固定糧食售賣價格,土地還能賺幾個錢,有點土地傳家就行了。我上次聽你世叔來信說皇上正在開拓四夷市場,可能要大量販賣布匹。你明白我意思嗎?”


    “爹是說,以後這布坊才是有利可圖。”


    “你啊,終於開竅了。這兩天我也琢磨了許久,以後不能光靠土地了。聖上前段時間規定了使用權、所有權不像是無的放矢。今後土地留個幾百畝傳家就行了,投獻的地以後也沒用了,該還迴去就還迴去。這次是我劉家的大劫,但也可能是我劉家的機遇。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爹爹高明,孩兒這就去處理。”


    “對了,國子監要考試了,辦完這事你好好準備下去考國子監。”


    “爹,我幾個同學說現在的國子監有辱聖賢,不能去。”


    “敗家子,短視。現在做官的大多來自國子監,你要能做官是你的造化,你要沒那本事多認識幾個同學,以後咱們家的家業還得靠你守下來。另外國子監還涉及經商之道,你不去學,難道還要你爹這把老骨頭去學?你說你同學,你看看黃家、李家,如果你信你那幾個同學,遲早和他們一樣完蛋。天家要做的事情我們隻能去配合,不要去反抗,懂嗎?”


    “孩兒懂了。孩兒過幾日就去準備。”


    之後兩父子又商議了許久。


    對於劉家的改變正是小朱需要的,小朱不可能滅了士紳,也不可能憑空培養出資產階級。隻能通過利導趁機讓一些地主轉向手工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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