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曆史上,任何製度的初衷都是好的,但是祖父有沒有想過政策的漏洞,或是說有沒有想過百年後若是有那麽一兩個平庸的子孫,聽信垂拱而治、與士大夫共天下的那一套,那麽到時候六科給事中的聖旨駁斥權,會使俺們朱家後人連聖旨都發不出去,官員是可以不認俺們的中旨的。”


    朱元璋:“我看誰敢!”說出這句話朱元璋明顯的底氣不足。


    朱允熥繼續拱火:“祖父,就算是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宋朝,孫兒也從未聽過文官能夠駁斥聖旨。”


    深知明末那攤子爛事的朱允熥是肯定不允許六科給事中這種bug機構存在的。朱允熥見老朱有所鬆動,繼續加大輸出,並準備動用洪武年的超級殺手鐧——都怪(本澤馬劃掉)胡惟庸。


    “祖父有沒有想過,六科言官年輕氣盛,不僅俺家可用,別有用心的大臣們更可用。假如百年後出了胡逆這樣的人,先是控製了六科這群年輕人,對下以此監察六部黨同伐異,對上通過聖旨駁斥權限製皇權。哪怕屆時俺朱家子孫想要有所改變,他直接說一句祖製不可違。祖父萬一真到了這樣的地步該當如何?”


    曆史上的張居正,正是通過控製六科郎,進而控製朝堂,推動改革。朱允熥隻是把曆史上的張居正,給黑化了那麽億點點而已。


    在一旁的老朱和朱標都震驚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假如發生這種情況那真的將要危及皇權。


    至於說這種情況可能嗎?是絕對可能的,控製滿腔熱血的青年,可比控製宦海沉浮的老油條容易太多了。


    朱元璋還強辯道:“俺們手裏有兵,有人敢造反殺了就是。”


    朱允熥淡淡的道:“開國隻有一次,科舉可是無窮無盡。現在是武強文弱,百年後您覺得還會是武強文弱嗎?哪怕是講究出將入相的盛唐時期。戰功赫赫又是玄宗幹兒子的王忠嗣,還不是沒鬥過身為文官的李林甫。藩鎮諸將,還不是要在楊國忠手下夾著尾巴做人。”


    看了這麽多史書,孫兒一直不擔心武強文弱,有祖父有爹爹,孫兒也自信一定能壓住武勳。


    不說第三代武勳,現在的二代武勳除了個別幾個堪堪能用,其他的誰指望得上?孫兒隻是擔心孫兒之後會逐步的文強武弱,倘若再有大膽的文官搞出點事情奪了俺家的兵權也不是不可能。


    作為曆史愛好者的朱允熥研究過土木堡之變,麵對各方種種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操作,朱允熥內心更傾向於就是文官的一次搞事。明英宗在鬥倒楊士奇之後的各種操作,還真對得起一句:我的前半生——英雄天子。偉人更是評價他為明朝四個最好的皇帝之一。


    建文那四年也是文官忽悠皇帝,高舉改革大旗,靈活運用祖訓錄,把老朱的一些政策改的亂七八糟。


    老朱和朱標久久不語,此時的朱允熥也不想打破這種沉默。


    就先讓子彈飛一會。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朱標先開口道:“允熥,你說的是不是也太過於極端了。”


    朱允熥:“爹爹,俺們就是要做好最壞最極端的打算,涉及俺們大明俺們朱家,再小心也不為過。祖父、祖母、爹爹、姐姐都是俺親人,俺對親人以赤誠之心。但是對待外人,俺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也不吝以最大的善意待人。”


    朱元璋:“老大,允熥說的有道理,他的假設也可能發生。這事俺們得防著,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有什麽鬼點子了?一天到晚就屬你鬼點子多。”


    我不製造製度,隻是製度的搬運工。


    此時朱允熥將開始搬運雍正的製度,當然這隻是一個開始。


    朱允熥十分佩服雍正皇帝,正是有了雍正皇帝的勵精圖治,積極變法才有了康雍乾之治。


    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朱允熥最反感的就是以當奴才為榮,以割地賠款取悅外夷的清朝。但是哪怕他再討厭清朝,也不得不佩服雍正皇帝,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了雍正的多項改革,清朝才可以稱之為集封建王朝之大成。


    朱允熥:將六科並入都察院,這樣可以精簡機構,裁汰冗員。


    兩班人掛一個牌子,實現對中央和地方監察的全覆蓋。


    督察院直接向皇帝負責,獨立於各個衙門之外,不得與任何衙門有任何交集。


    強調風聞言事權、言者無罪權。


    在實際執行的過程中,必將存在部分官員濫用風聞言事權,挾私打擊政治對手的情況,但若無這一製度保障,言路必將受到阻遏,官場的許多陰暗麵,也失去了曝白於天下的機會。


    另外孫兒有感於武周的銅匭,認為可以允許言官上密折奏事。


    密折不同於一般奏折,先至禦前,若皇帝認為必要再由通政使司抄送。


    將密折按輕重緩急分類,譬如用外盒區別,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程度的事情。同時嚴格規定何事才能用密折,嚴禁濫用。


    密折可以不限於言官,如地方上,一定品級的官吏有權向皇帝上密折。


    喜歡大權獨攬的老朱聽到密折製度興奮地將手狠狠一拍:“好,這個密折好。俺孫兒真厲害,一個銅匭就能想到這麽個好東西。以前俺覺得俺們家老十一讀書好,現在看來還是允熥把書讀透了。”


    朱允熥:凡事有利必有弊,密折也有缺點。


    其一,臣僚用密折言事,其本身就具有鼓勵臣下告密之意。除了少數心腹大臣稍敢勇於任事外,廣大臣僚都人人自危,斤斤自保。


    其二,眾多臣僚用密折言事,所言內容彼此都不得而知,某人即使被誣陷也無處申訴,皇帝與眾臣僚的關係親疏不一,有人自恃與皇帝關係較密,借以挾持上司或他人。


    其三,廣大臣僚可以用密折越級言事,必定會引起上下猜疑,不利於政務的推行。


    朱元璋:“有理,不過俺可讓錦衣衛負責複核密折所奏諸事。”


    朱允熥:這樣對於錦衣衛的控製將至關重要。一旦使用不當,錦衣衛這把利刃反而會刺傷天子。孫兒認為短期內可以派忠心可靠的太監輔助錦衣衛監察。長久之計可以效法漢之羽林,召烈士遺孤從小培養,確保這些人會忠於皇家。一部分可以入五軍都督府,一部分可去地方。


    孫兒近日反複讀隋史,對於三省六部製、科舉製深有所感。


    朱元璋:“但說無妨”


    朱允熥:三省六部是將相權,根據宰相具體工作進行分解。


    孫兒認為這個想法很好,例如兵權就可不斷細分,一些相近又不關鍵的權利該合並合並,另一些權利過大則需要進一步分離。同時以史為鑒吸取前人教訓,如唐時藩鎮之亂,如宋時將不知兵,兵不知將。


    運用到文官領域亦如此。


    至於科舉製,孫兒認為核心在於通過考試選拔人才。


    那麽在任官員,是否可以參照科舉的思想進行考成?


    例如一地知縣,開墾荒地幾何,興修水利如何,刑名訴訟是否積壓。我們是否能夠拿出一些能夠量化的指標來考核官員。


    對於京官公務處理多少,未處理多少,未處理的公務進度如何,不處理的原因是什麽。


    之後官員的晉升是否要參考曆次的考成成績。


    結合現在的gdp考核和張居正的考成法。朱允熥整整說了一炷香的時間。


    說完後,心中想著“作為21世紀青年,考試這不是家常便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什麽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甚至畢業後考編考證,你們這些當官的,考個試很合理吧。不用謝我,讓你們提前幾百年感受21世紀的陽光,我真是偉大。”


    朱標:“此法甚妙,雖多有欠缺,但是此法可取,明日俺先找幾個心腹商議此事。”


    朱允熥:祖父可以先將每日收到多少奏折,批複多少、留中多少、駁迴多少向百官展示。


    朱元璋:臭小子你這是把主意打俺頭上了?


    朱允熥:祖父居天下至尊之位,日理萬機都能以身作則,那麽屆時百官還有什麽理由搪塞?


    朱元璋:前些時日,你編寫的那所謂教材,教授宮內太監數算,俺想那個時候你就有這打算了吧,你小子是不是還想著讓太監去監察地方錢糧?


    朱允熥:祖父聖明,不過請祖父放心俺知道宦官不可信,目前隻是無奈之舉、權宜之計。再說往後這些太監若能精通算學,幫俺們打理皇莊也是好事。俺心裏記著唐朝的宦官之禍。


    朱元璋: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老大,錦衣衛的宋忠就讓他到雄英跟前聽用吧。這孩子好瞎打聽,與其讓他天天折騰那群奴才,不如找兩個錦衣衛讓他折騰。


    朱標:允熥,你算是神童,俺就不說傷仲永這些個話。但你要記住在外人麵前切莫過於聰明。


    朱元璋:俺朱重八的孫兒,俺標兒的嫡子本該聰明。


    朱允熥:多謝爹爹提醒,俺心中有數,防人之心不可無。


    朱元璋:你聰明,啥事一點就透,但是俺希望你多用在正途。切忌,有些事情做個愛好俺不說你,但切莫入迷。


    朱允熥:祖父,俺明白。俺始終以讀書明理為主。其他的事情,俺興之所至,俺就圖個熱乎勁。下麵人能搗鼓出一些對俺們大明有利的東西,俺也高興,俺覺得做的好該賞也賞。


    說到這裏,朱標不由地想起了一件事:“前段日子,郊外一皇莊搗鼓出了叫大蒜素的東西,這一個多月來醫死了12個人了。”


    朱元璋:老大,俺聽說還治好了21人。就讓那幫奴才繼續瞎搗鼓吧,這事你也莫要管了。


    今日毛驤奏報說詔獄有一批重要犯人感染風寒,而且還很嚴重。俺讓太醫院的去看了,太醫迴來說那病除了大蒜素,已無藥可醫。


    說完父子二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在大蒜素能夠穩定治病之前,朱元璋不希望他的寶貝兒子、孫子因此事名聲受損。


    當然如果大蒜素有用,那麽這天大的功勞就是他兒子,他孫子的。


    朱允熥權當沒聽過這件事,話鋒一轉說:“祖父,俺今個上午聽說魏國公馬上要迴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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