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陳青兕預料的一樣,由他負責來年科舉的消息傳開,各類邀約蜂擁而至。


    陳青兕也見識到了這時代科舉內幕的瘋狂。


    陳青兕不知道曆史上這時期的考功員外郎是怎麽頂住壓力的,或者壓根就沒有頂住壓力,依照官職權勢的大小內定分配,逼著李治正對科舉新一步的整改,推行了殿試。


    現在的他每天都會收到京中各處士人投謁的文章、詩句,其中包括了大量以盛唐體所作的詩句。


    各方邀約,能推則推,不能推便硬著頭皮應付。


    也虧得來濟及時出麵保駕護航,讓情況得到了一定改善。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買來濟的帳。


    比如許敬宗。


    這日陳青兕就收到了許敬宗的邀請。


    看著手中的請帖,陳青兕幾乎沒有做任何考慮,道:“迴去告訴許相公,下官一定準時拜訪。”


    前些日子,來濟給陳青兕詳細介紹了長安的情況廟堂的局勢。


    陳青兕憑借自身經驗,立刻判斷出許敬宗才是廟堂上最厲害的角色。


    這位後世被稱之為唐朝第一奸臣的人物,履曆實在了不得。他出身高陽許氏,是隋朝秀才。隋朝那時候是沒有狀元的,秀才的地位比狀元還高,公認的大才子。


    許敬宗的父親許善心死於宇文化及之手。


    許敬宗立刻投奔風頭最盛的瓦崗寨,成為李密的心腹記室。李密兵敗之後投奔唐朝,毅然決然的投入李世民麾下,成為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許敬宗避開了李承乾、李泰之爭,在李治當任太子之後,卻成為了太子右庶子。


    李治欲廢王皇後,立武昭儀為後。許敬宗又堅定的站在李治一邊,多次勸長孫無忌促成此事。


    縱觀其一生,每每站隊都恰到好處。


    李治早年因受長孫無忌架空,對於宰相由始至終都存著一定的提防之心,很少有宰相在他手中長時間拜相,往往用了就棄,視宰相為棋子。


    故而李治在位那麽多年,除去長孫無忌、李績、劉仁軌三人,沒有一個真正拿的出手的名相。


    前兩位是李世民留下來的輔政大臣,劉仁軌是軍功升上來的宰相,情況不同。


    而許敬宗是唯一一個到死都未被李治貶罰的宰相。


    關鍵這家夥道德跟狗屎一樣,不會比李義府好。


    可偏偏在他身前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位能臣,直到他去世以後,所幹的那些齷齪的事情才一一敗露,令得世人明白,他們為之哭喪的大臣是什麽貨色:在許敬宗去世的時候,李治為他舉哀,三日不朝,詔令文武百官到許敬宗的宅第哭喪……


    然後捅了馬蜂窩,一群人表示給許敬宗定諡號為繆。


    這樣一個角色,遠比李義府厲害得多。


    陳青兕知道自己敷衍誰都可以,唯獨許敬宗不能敷衍。


    他依約來到了許敬宗的宅第。


    許敬宗家住永嘉坊,這裏是公卿王主居宅,能在這裏居住的非富即貴。


    陳青兕並沒有直接進入坊內,而是繞著街道來到了永嘉坊的西南隅。


    唐朝有規定,王公及三品以上官員的宅第可以臨大街,允許在坊牆上開門。


    許家宅第大門對著長街,無須進入坊內。


    在街坊之外,看著富麗堂皇的宅第,陳青兕竟然有一瞬間目眩神馳:這也太豪華了。


    這許家宅第論及精美,甚至超過了李治所居的皇宮。


    一般而言,這個時代的建築不興高樓。


    而許家宅第建造的卻全是高樓,從外邊往上眺望,一層層一棟棟的屋子連接在一起,場麵極其壯觀,有一種置身於現代高樓大廈一樣的感覺。


    或許現代人不覺得如何,但將鋼筋水泥全部裝換成雕木紅瓦,再來感受一下,意境完全不同。


    “陳先生請!家祖已經等候多時了。”


    出門迎接的是一位少年郎,豐神俊秀,彬彬有禮。


    陳青兕一聽此言,便知麵前這位少年郎是此次的主角。


    “請!”


    陳青兕也客氣迴禮,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宅第。


    宅第內更顯豪華,門扇一梁一檁均係紅油飛金彩畫。


    “豪奢”二字是當之無愧。


    “哈哈,陳先生,許某有禮了!”


    一個略顯發福,紅光滿麵的儒士走了出來。他一身青色儒士打扮,紅光滿麵,劍眉鳳眼,一舉一動,儒雅非凡。


    陳青兕有些錯愕,麵前這位儒士毫無疑問就是許敬宗,可許敬宗今年六十有五,麵前這位儒士,別說年過六旬,便是四十些許都不為過。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許敬宗這模樣,任誰看第一眼不將他視為德高望重的大儒?


    難怪李世民都忍不住讚歎:群臣之中,惟卿最賢。


    “都說許相公養生有術,有神仙風采,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陳青兕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有拍馬屁的意思,實事求是。


    許敬宗得意撚須,這副天賜的相貌,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特長之一。


    “先生請!”


    許敬宗將陳青兕迎入屋內,兩人相互寒暄吹捧。


    許敬宗作為當年廟堂上的文儒領袖,談吐有致,言語中各類詞藻信口而來,學識之豐富,陳青兕望塵莫及。


    這就是十八學士的真正水平?


    陳青兕來到這個時代已有兩年餘,並未疏於學習,然跟沉浸一生的文壇大儒相比,相差甚遠,但他勝在見多識廣,談吐風趣,也不算完全落於下風。


    許敬宗突然指著自己在一旁靜坐的孫子許彥伯道:“陳先生,觀吾之孫如何?”


    陳青兕道:“神儀明秀,朗目疏眉,器宇軒昂誠乃恂恂公子也!”


    許敬宗道:“將你的文章送上!”


    許彥伯依言送上了自己的文稿。


    陳青兕接過文稿細看。


    這鑒賞文章次數多了,陳青兕在鑒賞品評文章優劣的水平大漲。


    許彥伯遞上來的文稿裏的文章輕豔流蕩,富於辭采之美,正是時下流行的徐庾體,水平極高。


    是不是許彥伯親筆而書,陳青兕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不是許敬宗代筆。


    許敬宗詩文也是同一風格,卻早已成大家,寫不出這樣的文章。


    陳青兕如實道:“文筆有徐庾之風,用詞精美華麗,可見書寫之人,滿腹經綸。”


    許彥伯麵露欣喜之色,文稿裏的文章確實是他所作。


    許敬宗對於自己這位孫子極為鍾愛,尤其嚴苛,故而年不過十八,已寫的一手好文章。


    許敬宗也不客氣,直言道:“如此吾孫可為狀元否?”


    一點也不掩飾,就是如此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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