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了縣衙,陳青兕先去後院,將入京的消息告知自己的夫人蕭妙宸。


    蕭妙宸嬌軀微震,略帶幾分欣喜,又有幾分擔憂,說道:“以郎君的名望與功績,足以升遷,唯一欠缺的是資曆。陛下讓郎君進京,顯然是動了升遷之心。可他卻未提升遷之事,恐另有目的,天威難測……”


    蕭妙宸出身蘭陵蕭氏,也有一定的政治眼光,看出了其中問題。


    便是因為李治,她姐姐慘死,父母流放嶺南,連姓氏蕭也被改為“梟”。


    若不是自己的父親頂住族中壓力,將自己強行嫁出,自己都有可能成為其中一員。


    故而對於李治這個皇帝,她帶著幾分恐懼與不信任。


    陳青兕點頭讚道:“夫人高見,為夫也是這般以為的。”


    他上前握著蕭妙宸的柔荑,坦然笑道:“夫人無須擔憂,為夫無懼任何考驗。”


    蕭妙宸看著自己的丈夫,跟著笑道:“什麽時候動身,妾身好收拾行囊,與郎君同去……”


    “自當如此!”


    陳青兕親了親蕭妙宸的額頭,既然此番動身北上遠去長安,就沒有想過繼續迴來繼續當這個縣令。


    “二月初,還有十餘日,不急,慢慢準備!”


    陳青兕迴到了縣衙,叫來了韋暠。


    “陳縣令!”


    經過救援安和村一事,韋暠對於陳青兕越發尊敬了。


    他出身寒門,深知民間疾苦,故而行事作風以民為先。盡管得到範陽盧氏盧仁朂的看中,娶了盧家女,成為盧家女婿,但作風依舊,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底線。


    陳青兕直說來意,將自己受天子召見的事情告訴了他。


    看著有些震撼,又有些理所當然的韋暠,陳青兕道:“此次北去京師,歸期未知。陛下是否另有安排,身為臣子,亦不好揣測。這青溪縣正值關鍵時刻,需人坐鎮。本官最看好你,準備向許公表你為代縣長。本官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由你代替本官負責縣內大小事務。”


    韋暠頓覺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沉重起來,同時又有一種被選中的榮幸,肅然作揖:“屬下決不負縣令厚望。”


    陳青兕理所當然的說道:“本官選擇你,便是相信你一定行。本官二月初動身,這幾日,你便留在縣衙,本官傳授你一些心得,也將本官個人的一些長遠規劃,說於你聽。你若覺得可行,自當選用。若另有高見,亦是無妨,可以探討一二。”


    韋暠臉上浮現喜悅之色,作揖道:“能夠得到先生教誨,乃是學生的福分。”


    很快縣裏的胥吏都知道陳青兕受皇命即將遠赴京城的事情,也知他選中了韋暠作為代縣長,代替他接管青溪縣的大小事務。


    韋暠身為縣尉,表現是有目共睹的,幾乎沒有異議。


    當然除了鄭容,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帶著幾許幽怨,好似給拋棄了的怨婦一樣。


    消息也很快傳開,青溪縣的百姓也為陳青兕感到高興,他們絕大多數都是良善百姓,並不知道自己最敬愛的縣令可能會一去不迴,隻是覺得一切理所當然。在他們心裏,陳青兕是天下最好的縣令,受到天子的召見表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陳縣令!”


    匡正欲言又止的叫住了陳青兕。


    陳青兕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匡哥兒好好幹,別丟了我們銅官村的臉!”


    匡正來的時候是孤家寡人,但在青溪縣已經找了一個媳婦,在這裏成了家,愛情事業雙豐收。


    陳青兕知他心中糾結,不願他為難,並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匡正紅了眼眶,長長作揖。


    陳青兕並沒有選擇如期離去,而是在一月底的最後一天清晨,在整個青溪縣猶自沉睡的時候,帶著自己的夫人、丫鬟悄悄出了縣城,送行的唯有史務滋與薑辰兩人。


    陳青兕道:“我見不得離別之愁,孑然一身而來,孑然一身而走,最好不過了。”


    史務滋眼圈微紅,說道:“先生孑然一身而來不假,可孑然一身而走卻是不對。您讓青溪縣換了一幅麵貌,讓縣裏的麻木無希望的百姓有了對外來的向往。您在這裏做的一切都會留在這片土地上,哪怕一去不迴,哪怕過去百年,都無法消磨。”


    陳青兕笑道:“還是你會說話,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史務滋沉吟片刻,說道:“學生打算繼續遊曆。”


    陳青兕頓了頓道:“多留三月可好?幫代縣長扛過春耕,給他習慣適應的時間。”


    青溪縣本就缺人,大亂之後,人才凋敝。


    如雷欣、馬博、張青、呂院一這類人,能力著實一般,當前看起來表現的出色,那是因為他事無巨細提線式安排。一旦離開了他,能力少說下降三成。


    自己離開,史務滋再離開,韋暠可真就頭疼了。


    史務滋沒有半點猶豫,說道:“聽先生的。”


    陳青兕繼續說道:“科舉對於未來越發重要,不知你是否察覺,陛下除了喜歡用科舉士子以外,即便是拜相,除武將憑戰功晉升外,文臣也多選擇中舉之人。你家世殷實,確實可憑特權入仕,但從長遠考慮,先取得進士的身份,再行入仕,對伱未來大有益處。”


    史務滋肅然道:“學生謹記。”


    陳青兕望向薑辰,說道:“薑文書且留在縣中幫代縣長一陣,我在京中穩定下來,你再來助我!”


    薑辰作揖表示明白。


    “好了,就送到這裏吧!”


    陳青兕與史務滋、薑辰拜別,還沒走百餘步,卻聽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勒馬迴望,卻是鄭容。


    鄭容一路策馬奔馳來到近處,依舊是一臉怨婦模樣,張了張嘴,不知如何開口。


    陳青兕輕笑:“你可是想問,我為何選擇韋暠,而不選你?”


    鄭容下馬作揖道:“縣令可是覺得我不如韋暠?”


    陳青兕跟著下馬說道:“並非如此,這半年磨練,你的變化,我看在眼裏。以能力而言,你並不遜色韋暠……”


    “那為何?是他,不是我?”


    陳青兕道:“你為我而來,我若不在,你還能在青溪縣久待?”


    他沒有等對方迴話,而是翻身上馬,道:“記住這半年……有些時候,放下身段,看一看世間,會有不一樣的光景。”


    鄭容呆立半晌,看著已經遠去的身影,拱手……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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