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鄰居們圍坐在三大爺家門口,劉老頭罕見的點了根煙,有些為難的樣子。


    “老劉,有事你就說唄。”,三大爺主動詢問。


    “唉,老閻,我就是想不通啊,這麽好的機會,況且你家屋後那麽大塊地……”


    “就是,三大爺,咱們前院戶數少,可麵積比後院中院還大些,咱們放棄了不可惜嗎?”,馬嬸也麵露遺憾之色。


    “後悔了?咱們不同意不也沒影響到大局嗎?”


    “那也對。”,劉老頭滿懷心事,馬嬸迴頭看了垂花門一眼,確定沒人經過才小聲提議:“三大爺,劉老哥,前院就咱們四家,三間堆雜物的倒座房就不說了,咱們把自家屋後占了吧?”


    “各占各的。”,另一戶鄰居李嬸補充一句,她家是前院條件最差的一家,李婆中年喪偶,一個人拉扯三個女兒,最大的十五,最小的才八歲,因為家裏沒男人,在院裏少言寡語,自己領了撫恤金也沒接班工作,平時就靠一大三小四個女人做點街辦派發的手工活過日子。


    “大家夥,咱前院沒那麽複雜,況且我們幾家都不挨著,所以呐……”


    “甭著急,路讓他們趟,唉,街辦那關可不好過。”


    “哦,對。”,


    “還有街辦呢。”,這下三人才迴過勁來,特別是李嬸,她家都是靠街辦分活過日子的。


    劉老頭感歎道:“三大爺,你這迴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有好處咱前院跑不了。論批評,咱幾戶可是反對票,這也找不到咱們頭上,高!確實高!”


    “得了,整天就見你貧嘴了,這幾天可都精神點,咱別往中院那邊湊,免得落口舌。”,三大爺叮囑道。


    “得嘞。”


    李嬸沒說話,點點頭就提著板凳走了,她還要迴家糊洋火盒呢,劉老頭和馬嬸寒暄兩句就各迴各家了。


    “老閻,迴屋商量個事。”,三大媽這時才推開門,三大爺好奇一瞅,發現三大媽正揪著閻解曠的耳朵,閻解曠疼的嘴角直抽抽,卻倔強的瞪著三大媽,一臉不服氣。


    “這又是什麽情況?”,三大爺愣了一下,三大媽把閻解曠往門口一推,“他書包裏有好幾本新書,我看了定價要好幾塊錢,你自己看著辦吧!”


    “喲,什麽書這麽貴啊?”,三大爺氣的直跳腳,閻解曠委屈的說:“三國演義,可那書不是我的,是我借的。”


    “借的?”,三大爺心情好了一截子,可他還是將信將疑的問小兒子:“解曠,你們班都是工人或者居民的孩子,誰家這麽好的條件?幾塊錢的書說借就借?”


    “真是借的。”


    “喲,閻解娣,把我戒尺拿出來,你三哥嘴還挺硬的。”


    閻解娣趕緊縮迴屋裏,閻解曠堅定的說:“爸,您打吧,打死我這書也是借的。”


    閻解曠這話還真沒錯,他這書是用《說嶽全傳》和鄭桐換的,還真不是他的。


    “去把書包拿過來。”


    ……


    “給。”


    三大爺打開閻解曠的書包,裏麵除了一本語文教材,剩下隻有一整套的《三國演義》。


    “你數學書呢?作業本呢?”,三大爺不信邪的翻著,甚至把書包倒過來晃動著,“嘿,閻解曠,你書包裏連根筆都沒有?”


    “你平常怎麽寫作業的?”


    “我都是記著作業,迴家才做的。”


    “那你課堂上不用筆嗎?”


    “……”,閻解曠真想大聲告訴他爸,我上課時間小說都看不完呢,哪有時間考慮作業和筆的事,但是他麵對著暴怒的父親,慫了,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流,三大爺麵若寒霜,把書包往地上一扔,就背著手進了屋,劉老頭聽到動靜,就自覺的在自家門口守著,老和事佬了。


    閻解曠心疼的看著地上散落的書,三大爺一走,他趕緊蹲在地上把三國演義一本一本的撿迴書包裏,他剛撿了兩本就聽見屋裏一聲尖叫:


    “三哥!快跑!”,


    【閻解娣!】


    閻解曠頭上都出汗了,他一把抓起剩下的兩本三國演義,扭頭就要跑,可他這多餘動作耽誤了最佳時機,他一轉身就看見三大爺拎著爐火鉗站在他身後。


    “爸!”


    “閻解曠,書包放下。”


    “爸,這書真是借的。”


    “書包放下。”


    劉老頭看三大爺教育孩子,本不想多事,可是看著三大爺手裏的爐火鉗,還是硬著頭皮過來打圓場。


    “三大爺,孩子說是借的,你就信他一次唄,解曠,你也真是,快給你爸道歉,解釋清楚不就完了。”


    “嘿,老劉,我閻埠貴當了半輩子老師,別人家的孩子我都會掏心窩子的教,可你看看我家這禍害,書包裏連根筆都沒有!”


    “就是,解曠,快道歉。”,劉老頭順著話猛給閻解曠使眼色。


    閻家三個兒子都是在劉老頭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老大閻解成穩裏透著一股大氣,老二閻解放憨裏透著狠,這老三閻解曠這一兩年變化很大,用他的理解就是……呆,還有點倔,跟人打照麵都很少打招唿。


    “我不!憑什麽扔我書啊,你看,書皮都髒了,我怎麽給人家還啊!”,閻解曠指著書麵上的土,委屈的哇哇大哭。


    “老閻,這書沒準真是借的……”


    三大爺心下也信了,可他氣的是閻解曠不好好學習,看課外書倒是其次,想起上次閻解成關於老三學習方麵的叮囑,三大爺有些心煩意燥。


    閻解曠閉著眼睛嗷嗷哭更讓他生氣,一狠心,一火鉗子就抽到閻解曠腿上。


    “哇……媽……大哥!……救我!”,閻解曠腿一軟就坐到地上嚎。


    “喲,老閻,至於真打嗎?”


    三大媽趕緊出來護著孩子,劉老頭也摟著三大爺好言勸導著。


    “三大爺,孩子不打不成器這話不假,可咱也不能用火鉗子打啊,這把孩子打壞了,你都沒地兒後悔!”


    閻解曠的慘唿響徹前院,剛迴家沒多久的馬嬸和李嬸也趕了出來,幾人一起勸說著三大爺讓他消消氣。


    “閻解曠,你想想你哥臨走時候說的話,隻要你好好學習,想看什麽書都有,可你倒好,課本和筆都不帶了,你去學校是學習嗎?”


    “嗯?閻解曠,你現在還有學生樣嗎?”,三大爺被幾人控製住了手腳,掙紮不開,三大媽也趁機拿走了爐火鉗,哭嚎中的閻解曠聽見這話,突然停下了嘴,任由閻解娣把自己拉到一邊。


    “三哥,爸打你這事我沒辦法說,可是你不好好學習確實不對,真的。”,閻解娣認真的勸說一臉淚痕的閻解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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