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也不介意。他站在閻解成旁邊,雙手撐著水泥護欄,像是喃喃自語的說:“十七、八歲的技術員,擱誰身上都得犯迷糊。”


    閻解成被王平安打斷思路,他也學著樣子,轉身雙手撐著護欄,語氣平靜的說:“王哥,德米特裏老師最近在忙什麽?”


    王平安聞言也不意外,他點著頭,語氣欣慰的說:“行,知道是誰幫你使勁就行。”


    閻解成還想說什麽,王平安笑著對他搖搖頭,搶先說道:“閻解成,機修廠裏的崗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多的我就不說了,你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閻解成緊緊的抿著嘴,他之前壓根沒有考慮過工作的事。他私下和李懷義聊過,倆人都對去機修廠這種規模不大,位置也偏的中小型二線工廠不大。


    閻解成專業能力和動手能力強,他更想在冶金業或者重工廠的一線崗位就職,{比如首鋼、紅星軋鋼廠等。},李懷義綜合能力不錯,更適合去跟重工業相關的機關單位工作。


    計劃趕不上變化,閻解成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他給王平安散根煙,兩個人都沉默看著自己臉前的煙霧,靜靜等著下一步的通知。


    校主任推開門,看了下門外抽煙的倆人,皺著眉頭說:“閻解成,王科長,你們進來吧。”


    “好嘞,主任。”閻解成趕緊迴話,把煙頭在水泥護欄上撚滅後,隨手裝進兜裏,校主任臉色立馬緩和了一些。


    王平安沒動,繼續趴在護欄上,眯著眼睛吹著小風。


    。。。。。。


    “校長,楊廠長,你們好。”,閻解成站在辦公室中間大方的打了個招唿。


    校長嚴肅的問他:“閻解成,國家現在建設是非常需要人才的,你在校時期的成績和表現也符合這個條件,現在機修廠有技術崗位的缺口。你一定得克服困難,不要辜負機修廠和我們學校對你的期待。”


    閻解成兩世都沒經曆過這種鄭重的囑托,這時他腦子裏一直閃過他這一年在校學習、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張清泉的言傳身教、德米特裏的悉心教導、甚至他還想到了李懷義等同學。


    楊廠長看他有些走神,不滿的說:“閻解成,你在想什麽?這麽關鍵的時候還在開小差?”


    閻解成迴過神來,大聲迴答:“請校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楊廠長臉色一緩,校長也欣慰的點頭感慨道:“老楊啊,你這次是把清泉的心血挖走嘍。”


    楊廠長也苦笑著說:“沒辦法,這廠子裏是真缺技術支持,我隻能找你想辦法嘍。”


    閻解成聽到張清泉老師的名字,心情有些低落的低下了頭。


    楊廠長歎了口氣,校長也眼神複雜的看著閻解成,校主任看氣氛不對,就拿起牛皮袋子遞給楊廠長說道:


    “閻解成,你的人事檔案楊廠長就先拿走了,你後天上午就去機修廠報道,下個月十五號迴校參加畢業考試,畢業考試合格後,學籍證明會加入你的工作檔案。聽明白了嗎?”


    “主任,那我的畢業證呢?”,閻解成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閻解成,等成績出來了,會通知你領畢業證的。”,校主任笑著說道。


    “校長,主任,楊廠長,那我現在應該...?”,閻解成有些茫然的問道。


    校長看了眼楊廠長,楊廠長幹咳一下,說:“你先去找你張老師聊聊吧,後天早上不要遲到了。”


    “好的。”,閻解成禮貌的鞠個躬,就準備去找張清泉和德米特裏。


    楊廠長看他想走,趕緊叫住他:“閻解成,你急什麽?介紹信拿著。”


    “哦,哦,好的,謝謝廠長,謝謝校長、主任,我先走了。”,閻解成迴身接過介紹信,離開了辦公室。


    見他離開,楊廠長才皺著眉頭對校長說:“老領導,你剛說的那消息靠譜嗎?”


    校長搖搖頭說:“現在我也說不好,多做手準備肯定是沒錯的。”


    “唉......”


    。。。。。。


    “張老師。”,閻解成在辦公室找到了正在看書的張清泉。


    “哦?都談好了?”,張清泉放下書,右手去端杯子想喝水,卻端了個空,他才發現閻解成已經端著杯子去找暖瓶加熱水了。


    張清泉怔了一下,隨手打開抽屜,拿出一把古樸的銅鑰匙,他滿懷不舍的又看了下鑰匙。才輕輕擺放在桌麵上,


    閻解成把加了熱水的水杯放在張清泉手邊,順勢坐下。張清泉端起杯子喝水,左手輕輕的把鑰匙往閻解成手邊推了下。


    閻解成沒動,不解的看著張清泉說:“老師,這是哪的鑰匙?”


    張清泉沒迴答他,先放下杯子,看著閻解成的眼睛感慨的說道:“閻解成,我迴國教學已經好幾年了,你是第一個讓我眼前一亮的學生。”


    閻解成心情複雜,剛把頭低下。


    “抬起頭來,閻解成。”,張清泉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文爾雅,語氣卻很堅定。


    看到閻解成抬起頭看著自己,張清泉繼續說道:“你記得啊,以後不論你在做什麽,都要像現在一樣挺胸抬頭,堂堂正正。”


    “閻解成,技術和知識都是可以累積的,可以學習的,但是做人這門知識得靠你自己悟了,千萬不要迷失了你的本心。”


    閻解成沒插話,他知道老師這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教育自己。


    “閻解成接下來的話,你要聽仔細了。”


    閻解成打起精神,認真的點點頭。


    “你這個事應該是德米特裏推薦的你,照理說,你這個能力正常畢業,是不會分到機修廠的。”


    “當然,我也不是說機修廠不好,隻是對你的個人發展潛力有些影響。”


    張清泉拿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有些拿不準的說:“我在想,如果我是德米特裏,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推薦你去工作呢?我一直想不明白。”


    閻解成心下知道這應該是德米特裏利用他和機修廠這些年合作的深厚友誼,在迴國前給閻解成鋪的路。但他也沒辦法給張清泉明說,隻能也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張清泉眯著眼睛思索著,最終還是搖頭,苦笑著說:“算了,我也不想了。閻解成,我們國家現在還在大力發展基礎工業,人民的建設熱情也非常高。”


    “我也是懷著建設祖國的夢想迴國的,通過你這個事,我覺得我也要挪挪地方了,我想去更遠,更需要我的地方去工作,為祖國建設盡我的一份力量。”


    閻解成臉色難看的說:“老師,您也要走嗎?能告訴我您要去哪兒嗎?”


    “我還不知道呢,和我一起迴來的幾個同學都在其他城市教書搞科研,我是四九城本地人,所以迴國後就來了這邊教書,想著離家近點。”


    “結果啊,家裏就剩一個姨娘在了,我迴來沒多久她也去世了。”


    張清泉說到這,看了眼情緒有些低落的閻解成,輕笑著說:“好了,這些陳年爛穀子的事就不說了,你把鑰匙收著,我準備去找找同學們,多走走,多看看,有合適的地方就留在那邊了,你記得抽時間幫我收拾下老屋子的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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