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貝勒恭聲應是,各自打馬往自己的旗馳去安排戰陣。


    老汗讓兩翼預留兵力的本意他們都是清楚的,那就是防止被明軍追擊時,兩翼可以稍加阻止。


    但大金勇士從來都是以少敵多的,此番三萬野戰一萬明軍,哪裏還有不勝的道理?


    老汗多此一舉,實在讓人費解。


    不過努爾哈赤多年來形成的威勢讓人不敢抗拒,大家隻得照辦。


    莽古爾泰迴到正藍旗陣中,對著麾下的一幹甲喇額真開口道:“父汗命我們隨兩黃旗從正麵中央突破。”


    “同以往一樣,明軍陣前八十步漫射,四五十步換重箭平射。”


    “注意那裏有明軍布置的鐵蒺藜。”


    “平射後開始衝陣,輕甲靠後,死甲向前。”


    “撕開口子後直奔賀世賢的大旗!”


    “砍了大旗,再摘賀世賢的腦袋!”


    幾位甲喇額真領命後又將命令往各牛錄傳去。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後金軍便擺好了進攻陣型,中路和兩翼並進,緩緩朝明軍大陣威逼過去。


    這時,賀世賢也站在中軍高大的指揮台上,身後豎起的丈八總兵旗獵獵作響。


    對麵鼓聲響起,他看到黑壓壓的建奴弓箭手已經排好隊列,邁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等他們走出一段之後,建奴陣中穿著厚重鎧甲的死甲兵也開始邁步出發。


    看他們身材臃腫的樣子,至少都穿了兩層以上的鎧甲。


    死甲兵後麵,就是建奴讓人聞風喪膽的白甲巴牙喇,他們約莫上千人,裝備更加精銳,全部騎著的是更加高大健碩的黑龍江大馬,而非建奴軍中更常見的蒙古馬。


    這上千的精銳匯成一股可以輕易撕破任何明軍的防線,此時卻是分成四部,各在一位旗主的麾下。


    建奴自打滅了葉赫之後,已經完全占據了黑龍江產馬地,這些建奴中的精銳也都換掉了相對矮小的蒙古馬。


    倘若明軍這邊的陣型被撕開了口子,那麽這些身穿重甲,腳跨黑龍江大馬的白甲巴牙喇排山倒海地衝進去,防線必然崩潰。


    建奴在急促的鼓聲中越走越近,這些重裝步兵的鐵甲葉片於行進途中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尖銳刺耳。


    賀世賢從高台上看去,隻見對麵人頭攢動,鎧甲和頭盔的光亮在午後的陽光下反射出無數的光點,一跳一跳的。


    建奴除了沒有火炮之外,無論是鎧甲數量還是兵刃質量,都遠超賀世賢這個所謂的邊軍精銳。


    若是人數相當還好,偏偏數量也比他們多了一倍。


    他內心焦急,麵上卻是古井無波。


    正所謂將為軍膽,他若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恐懼,此等境地下士氣瞬間便有崩塌的風險。


    “務必得堅持到天黑。”


    “兒郎們一定要爭氣呀!”賀世賢攥緊拳頭,心中暗暗祈禱。


    建奴走到距離明軍一百步的距離之後,部分弓手開始脫離大隊,率先衝到六七十步的距離,向著明軍大陣射箭。


    他們站位零散,一邊射箭一邊左右奔跑,不斷引誘明軍火銃手還擊。


    但賀世賢的士兵著實沉得住氣,他們在各自帶隊軍官的嚴令下,連弓箭手都克製著沒有迴擊。


    建奴的陣線持續不停地向前推進,在大隊弓手走到距離明軍大陣八十步左右的時候,他們開始停下腳步,張弓漫射。


    這群白山黑水裏長大的天然獵手,嫻熟地自箭袋裏抽出銳頭輕箭,將箭尾夾在虎口的地方,右手拇指扣住弓弦,左手將弓抬高,箭頭斜斜指向空中,緩緩將弓弦拉成滿月,陣地上頓時充斥著弓身繃緊的咯吱咯吱聲。


    “放!”蒼涼的海螺號子響起,建奴弓手各小隊的領頭皆是大喊一聲,戰線上便響起無數彈棉花一般弓弦震動的聲音,上萬支輕銳弓箭刺破天空,猶如漫天的蝗蟲飛過,密密層層的箭矢同時升上了天空。


    明軍陣中的士兵依然筆挺地站著,同時喉嚨滾動,忍不住微微抬眼,緊張地看著那些遮天蔽日升到天空的箭矢。


    在漫天的箭矢劃過天空的最高點時,明軍陣中也響起一通打鼓聲,前排的把總們也立即大喝一聲道:“盾!”


    話音方落,盾牌手們齊齊大喝一聲“哈!”


    然後兩人一組,一個半蹲著將盾牌重重地插在地上,另一個弓著身將盾牌疊在上麵。


    漫長的防線上立馬便升起了一麵綿延不絕的盾牆。


    與此同時,後麵的弓箭手、火銃手全部單膝蹲下,長槍手則是將長槍高高舉起,不停地搖晃擺動。


    一息之後,遮天蔽日的箭矢紛紛落下。


    雖然有前排的盾牌遮擋,陣中如林的長槍也格擋掉了一部分,但明軍陣中還是不斷傳出痛唿和慘叫聲。


    賀世賢扒拉開他麵前遮擋的盾牌,焦急地朝著陣中看去,許多地方都有士兵倒在地上唿號,這些人全無例外都是無甲可披的人。


    他一揮手,指揮台上的鼓手重重敲了兩鼓,明軍陣中前排上麵的盾牌快速撤下,後麵的明軍弓箭手也緊跟著冒頭搭箭,仰天也射了一輪。


    這等仰天漫射看似遮天蔽日,但對全員有甲的建奴來說,其實作用不大。


    但打仗很多時候打的是氣勢,不論能射中多少,賀世賢也必須反擊。


    但後金嚴酷的軍律禁止士兵們在麵對弓箭和火銃時停下遮擋,因此他們對這漫天而來的箭雨不聞不問,繼續保持著齊整的隊列,邁步向前。


    明軍的箭雨隨即也落入他們的陣中,那些被湊巧射中要害的弓手哀嚎著撲倒在地。


    遊走在陣後的一些餘丁趕忙帶著包衣穿梭過去,將這些傷兵抬到陣外。


    否則,他們很有可能會被後麵陣型更加緊密的死甲兵毫不猶豫地踩踏成泥。


    隻有少許的箭矢稀稀落落地掉在死甲兵的隊伍裏,但這些人普遍都是穿著兩三層甲,力道已盡的輕箭不過是在他們的鐵甲上砸出一個劃痕,叮當一聲,便是滑落在地。


    後金弓手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再次仰天漫射。


    明軍這邊按部就班地迴應,雙方你來我往間漸漸逼近到六十步的距離。


    就在這時,明軍指揮台上突然傳出三聲急促的重鼓聲,陣前,一排帶著圓盔的火銃手突然冒出頭來,黑洞洞的銃口正對著遠處的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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