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擰眉想了下。


    毛文龍接著慫恿道:“烏濟葉特部的汗啊,烏濟葉特部半年內兩翻入寇,我們兄弟要是能將這老家夥獻俘闕下,二弟你想想!”


    “這功勞!”


    毛文龍說的好聽,劉俊卻不這麽想。


    倘若他真將炒花捉了送去京師,毛文龍是帶著功勞走了,可他的榆林鋪搬不走。


    雖說自己也不怕這幫韃子,但榆林鋪畢竟草創,還犯不著和五部蒙古不死不休。


    建奴都還沒開打呢,何必給自己樹這等死敵?


    捉炒花這事兒,著實和殺巴拉烏爾不能相提並論。


    不過話說迴來,這個炒花卻也著實可以利用一番。


    劉俊沒有鬆口,隻是著人清點傷亡和繳獲。


    至於韃子俘虜,他原本是打算一個不留的,但這次捉了一個專為炒花貿易的朱廣富,他的心思便又活絡起來。


    或許,又到下一步閑棋的時候了。


    又過了一會兒,李順終於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走到劉俊身前恭聲道:“啟稟大人,剩下的韃子約莫兩千多人,窩在堡外二十餘裏的一個山穀裏。”


    “今夜他們出來時我們數了一下,大約有一千人,留在山穀裏的還有二百青壯,剩餘都是老人孩子還有奴隸。”


    “另外屬下還著人探查了山穀方圓二十裏的情況,發現並無其他韃子的蹤跡。”


    說著,李順趁著火把的光亮展開一張地圖,掏出炭筆,在上麵輕輕做了標記。


    劉俊伸出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圈兒,又看了看頭頂漫天的星光,擰眉思索。


    毛文龍道:“原來二弟一早就派人去探韃子虛實了!”


    “這樣更好,咱們選些精銳家丁,穿上韃子的衣服,騎上馬,到了地方直插炒花的帳篷,搶了炒花就走!”


    “諒那些韃子也追不上咱們。”


    劉俊道:“韃子還有一千人,其中二百青壯,馬術又好,但我的騎兵大隊加上夜不收,隻有一百三十人。”


    “果真能占到便宜嗎?”


    “隻有一百三十人?”毛文龍皺了皺眉頭道:“你這麽多的家丁,今晚又繳獲了如此多的馬,為什麽隻能去一百三十人?”


    劉俊看了一眼他手低下的長槍兵道:“我的家丁,大多都不會騎馬。”


    毛文龍覺著無語,他想了一下,又湊到劉俊身邊輕聲道:“實在不行,一百三十人也行。”


    “屆時一旦得手,就留下一百人斷後,等後麵的韃子再衝上來,就追不上我們了。”


    “隻要捉了炒花,憑你的功勞,參將也做得,別說是這一百人,就是一千也輕易補上來了。”


    毛文龍聲音說的低,但李順、趙阿五他們還是聽到了,都紛紛望向劉俊,神情複雜。


    毛大人說的是沒錯,就是聽著讓人有點難受。


    劉俊搖搖頭看著毛文龍道:“大哥,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更多人的生命。”


    李順他們聞言都微微低下頭偏向別處,裝作沒有聽到二位大人的談話。


    劉俊又道:“但這個所謂必要,永遠都不會包括為我劉俊升官發財。”


    毛文龍聞言歎息一聲:“當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今日天賜良機,失了炒花汗,那可就太可惜了。”


    劉俊又笑道:“大哥放心。”


    “炒花要擒,兄弟們的命我也要。”


    毛文龍聞言一愣,正不知劉俊作何打算的時候,劉俊忽然開口對著趙阿五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小點道:“讓兄弟們辛苦一下,不要休整了。”


    “受傷人員留下,所有輔兵留下,其餘人等立刻啟程前往這裏!”


    趙阿五趕忙立正應是,答應得比以往都大聲。


    劉俊又轉向毛文龍道:“大哥,此戰我軍傷亡人數應該不會很多,但也不能帶著行軍了。”


    “你既然同東昌堡的魯大人是故交,還煩請他再幫我照料一下。”


    劉俊不打算放過邊牆外的炒花,當然正合毛文龍的心意,不過夜裏帶著步兵過去,簡直就是兒戲呀!


    他是立功心切,可也不想白白送死的!


    想到此,毛文龍馬上就開口勸道:“二弟,士兵們剛經大戰,體力消耗很大,況且夜路難行,用步兵夜行二十裏去偷襲騎兵,恐怕不妥吧?”


    要不然,這事兒還是算了吧……毛文龍委婉道:“何必急於一時,要不等休整一夜再說?”


    劉俊解釋道:“大哥,我是這樣想的,這巴拉烏爾雖說驕橫,可營地裏留守的人要是奇怪他一夜未迴,難免多有防範,提前跑了都說不準。”


    毛文龍心道:等天亮了,他們當然會跑,所以也不用再拿步兵去送死了!


    劉俊繼續道:“我們要出其不意,必須立馬出發!”


    “況且我的夜不收預警能力有限,茫茫草原,倘若耽擱久了,有其他韃子橫插一腳,就複雜了。”


    毛文龍繼續勸道:“可是咱們明軍就是再精銳,夜行不過十裏上下,你這兒又大多是步兵,即使現在出發,也得明日午時前後才能趕到啊?”


    “平地野戰,以步對騎,以勞戰逸,這個,這個未免……”


    劉俊一滯,隻得開口道:“大哥放心,小弟隻帶家丁,他們體力都還好,夜行二十裏,花不了那麽長的時間。”


    毛文龍大驚:“隻帶二三百人可不行!”


    劉俊:“大哥放心,我帶到東昌堡的兩司士兵,事實上都是家丁。”


    毛文龍:……


    ~~~


    皎潔的月光在山坡上灑下一層冰冷的清輝,榆林鋪的七百餘士兵坐在緩坡上,安靜地恢複體力。


    距離蒙古人營地還有一裏的距離,但所有人的口中都還叼著橫枚,隻能用鼻孔粗重地喘氣。


    劉俊幾人前出五百米,躲在一片亂石後麵,在他們不遠處,一個蒙古暗哨死不瞑目地躺在那裏。


    毛文龍望著月光下寂靜的韃子營地,忍不住對劉俊小聲讚歎道:“二弟,你的兵今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麽遠的路,竟然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了,還沒有掉隊的,簡直是個個都有夜不收的本事!”


    劉俊道:“我的夜不收更有本事。”


    毛文龍一嗆,竟無言以對。


    劉俊又趕忙謙遜道:“畢竟也是家丁嘛。”


    毛文龍白了劉俊一眼,他現在才不信劉俊這話。


    他已經問過陳繼盛、張盤他們了,昨夜東昌堡兩麵截殺的士兵個個都配合默契,又勇猛非常,絲毫不比前麵擋路的一司士兵遜色,難不成這兩個司全是家丁?


    參將也沒這麽大的譜吧!


    毛文龍讚歎榆林鋪士兵夜行的本事,劉俊這邊其實頗不滿意。


    二十裏夜路用了堪堪兩個時辰,已經嚴重超出了劉俊的預計。


    這一耽擱,天用不了多久就會放亮,戰鬥過後,還有必要的打掃戰場時間,也就是說,等到迴程時,他們就會全部暴露在其他韃子的眼皮底下。


    能否一帆風順地迴到邊牆,可就難說了。


    劉俊平日裏其實很注重士兵夜盲症的問題,在給他們的飲食中製定了豬肝混胡蘿卜等富含維生素a的食物。


    李順那家夥更是按照陳允豹傳授的經驗,還強迫所有夜不收生吞蝌蚪。


    因此,在劉俊的隊伍中,夜盲症的比例實在是不高,否則他也不敢在夜戰中托大。


    可他沒想到,二十裏的夜路竟然走了這麽長的時間,這在後世的我軍跟前簡直就是被完虐的存在。


    總之,打算夜襲後趁夜返迴,黎明前至少再趕一半兒路的計劃要落空了。


    看來,此戰之後,深夜急行軍的訓練也得跟訓練部的仲慶泉交代一聲才是。


    劉俊又觀察了一會兒,韃子營地太遠,他的大腦即使是有著超強的運算能力,但麵對著遠處的一個個黑點兒,能分析出的信息也實在是不多,隻是大體知道青壯多在西片的帳篷,東片則是老弱。


    二人又觀察了一會兒,更前麵的李順、陳繼盛二人輕手輕腳地返了迴來。


    李順低聲稟報道:“二位大人,韃子同卑職離開時一樣,沒有再加強防備。”


    毛文龍點頭,對著劉俊道:“巴拉烏爾看起來沒在外麵再留報信的人。”


    劉俊微微點頭,李順又道:“屬下觀察隻有兩隊士兵在營中來迴巡邏。”


    “另外,大營中間位置的大帳應該就是韃子頭所在,至於朱廣富所說的另一處帳篷也確實有韃子在看守,應當就是關押炒花汗的地方。”


    陳繼盛補充說:“卑職猜韃兵大多是在西片的帳篷裏,東邊則是老弱婦孺,還有一些奴隸。”


    劉俊看得出陳繼盛有在毛文龍麵前表現的心思,便問道:“陳兄弟如何得知?”


    陳繼盛說:“迴大人,卑職發現西片的帳篷大多厚實堅固,東邊的卻又破又舊,並且還靠近牲畜。”


    “韃子野性如此,吃穿用度都緊著青壯來,老弱婦孺反倒隻能撿剩下的,不講人倫天理,與我們大明的風俗截然不同。”


    “況且卑職還看到自西邊不同的帳篷裏陸續走出兩個青壯出來撒尿,故而有這麽一猜。”


    毛文龍捋了捋長須,沉吟道:“你小子倒是機靈,不過這畢竟都是猜測,二弟你還是不要放在心上,正所謂一力降十會,我們的戰兵比韃子還多,也更敢戰!”


    “還是直接按照先前你們那個什麽參謀部出的計劃,分出兩個旗的人四處放火,一百騎兵快速衝過敵營在後麵盡量攔住潰逃韃子,剩餘的大兵從南到北直推過去,韃子就敗了!”


    劉俊點了點頭,此番自己兵力本身就不落下風,又是出其不意,殺敗這幫蒙古人想必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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