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裏的明狗聽著,開門投降,糧食、女人我們隻取一半,否則爺爺攻進去,雞和狗全部殺光!”一個蒙古韃子騎著快馬在堡門百米外轉了一圈,一邊獰笑,一邊用蹩腳的漢語喊話。


    周勤血脈噴張,抓過弓一箭朝那韃子射去,隻可惜距離實在太遠,箭到跟前已是強弩之末,那韃子輕輕一拍就將弓箭格了過去。


    周勤憤恨地拍了一下堡牆,他身邊的一個勇猛家丁請戰道:“大人,讓我帶幾個兄弟出堡,先砍了這幾個繞牆的再說!”


    周勤看了他一眼,又盯了盯遠處密密麻麻的韃子,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行,萬一韃子一擁而上,堡門就得立馬關上,你們就迴不來了。”


    說罷,他雙手撐著堡牆往遠處眺望,麵色變得愈發嚴肅:“光走到這裏的韃子就有五六百,北邊的屯堡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還是老實守著吧,那劉俊既然能給咱們遞消息,衛城那邊更不必說,撐到蓋州衛的援軍到來,咱們就有希望。”


    這麽多年來,西虜韃子那邊就一直不太安穩,朝廷也是防著的。


    但往年不過是防秋,但冰天雪地裏遇到韃子來搶,甚至圍著屯堡打的,很是少見。


    看到狼煙後才短短兩日,韃子就打到了這裏,一路上也不知道破了多少屯堡。


    “蓋州衛?”周勤苦笑著搖了搖頭,蓋州衛裏的大人手底下的那點雜兵,隻會用來守衛蓋州城牆,不會來救他們的。


    還不如指望更遠的遼陽,但遼陽遠在兩百裏之外,騎兵走到這裏都得兩三天的時間,自己能守兩三天嗎?


    周勤心裏想著,嘴上卻不能這樣說,說了,士氣就泄了。


    “大家快看,韃子又殺人啦!”一個守城的士兵高聲叫著。


    眾人一齊往堡下看去,隻見韃子又從隊伍裏推出二三十個綁著手的百姓,男女老幼都有,一直押到堡牆百步左右,哭號著跪成一排。


    每人後麵站著一個韃子,那些韃子在百姓嚎嚎大哭聲中,肆意狂笑著,一個個掄起彎刀將他們砍翻在地。


    韃子不擅攻城,通常會采用這種方法打擊守軍的士氣,如果能夠激怒他們出城野戰,就更好不過。


    堡牆上的將士果然都變得群情激奮起來,周勤雖是衛所軍官,帶兵卻有一套,他手底下的士兵自然也都有一腔血勇。


    更何況,下麵被抓的都是孛羅堝四周的鄉親,很多人都與守城的士兵沾親帶故。


    但周勤這次卻沒有如往常一般激勵他們,反而是猛地拔出佩刀大喝道:“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戰!”


    “韃子不擅攻城,咱們距離衛城不算太遠,好好守住堡牆,堅持到援兵到來就是生!”


    “堅持不到,就隨周某一起死戰殉國吧!”


    眾人齊聲應是,偏過頭,不再看還在一波波殺人的韃子。


    他們是屯守軍,隻有區區百來人,貿然出城野戰,非但搶不來百姓,自己連同身後百姓的性命也得填進去。


    隻是不知道他們拚死守城,又能不能擋住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狗韃子呢?


    又過了一會兒,韃子終於殺完了押解的百姓,正在大家顫抖著緊緊握住兵刃,打算同緩緩逼近過來的韃子決一死戰的時候,突然發現韃子軍隊竟是一陣慌亂,然後留了一隊五六十人的騎兵盯住孛羅堝,其餘人馬竟都轉身向後退去。


    眾人放遠目光,隻見平地盡頭有一隊明軍扛著旌旗,竟然向著孛羅堝跟前的韃子軍隊緩緩逼來。


    他們全是步兵,僅僅隻有三四百人,但卻隊列齊整,氣宇軒昂,步履堅定,隻有前排穿著鎧甲,麵對著人數比他們還多的韃子騎兵,竟然沒有絲毫慌亂之色。


    “這是哪裏來的援軍?”


    周勤眯著眼睛細看:“旌旗上寫著榆林鋪?是榆林鋪劉俊的軍戶?”


    “他們這不是送死嗎?”


    區區三四百個軍戶便想和五百餘韃子騎兵野戰爭鋒?這個劉俊也太兒戲了!


    但別人已經冒死過來救援孛羅堝了,自己總不能再躲在孛羅堝裏當鎖頭烏龜,可即使加上自己這一百人,出城野戰也是毫無勝算。


    周勤此時既感動於劉俊的冒死相救,又責怪他的幼稚托大,左右為難,簡直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另一邊,劉俊隻是淡淡地瞥了堡牆上的守軍一眼,人頭攢動,旗幟飛揚,看起來沒有經過戰鬥,自己來的正是時候。


    他沒有向堡裏的守軍打出任何旗語,隻是指揮著部隊緩慢而又齊整地向敵人逼近。


    他按照訓練時的辦法,將長槍兵分成三排,每排百人的密集隊列。


    火銃手則是四十八人一分為二,分別行走在長槍兵兩側稍微突出的位置,四人一排,八人一組,兩側各是六排三組。


    對麵的韃子經過最初的慌亂,再確定援軍竟隻有這區區三百扛著無用長槍的衛所軍戶之後,都開始興奮地怪叫起來。


    空曠的原野上,步兵,無用的長槍,僅僅三層的陣列,這在他們眼中,對方同那些一看到自己就抱頭鼠竄的農戶沒有絲毫區別。


    畢竟這許多年來,這些屯墾軍戶在野地裏,從來也沒有能夠撐過自己一輪衝鋒的。


    待會兒自己一方四百多騎兵唿嘯著衝過去,箭雨漫天先射散他們的陣型,再一起下馬衝過去步戰。


    對方人挨人,一旦被近了身,長槍立馬就成了擺設,到時候四處潰散必不可免。


    那時候他們再騎馬追擊,這廣袤的空地上從背後追砍這些敗兵,簡直就像切瓜砍菜一般容易。


    雙方均是緩緩向前,然後在距離一百步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互相對峙。


    時間仿佛定格了一般,對麵的韃子雖說披甲的不多,但膘肥體壯,人人騎馬,個個帶弓,兇神惡煞的模樣確實不是那些在山窩裏亂竄的土匪能比的。


    榆林鋪的士兵雖說個個摩拳擦掌,但仰望著對麵騎馬的韃子還是忍不住喉嚨發幹,統統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一陣長風吹過,卷起地上枯黃的敗葉淩空飛舞,眾人都是屏氣凝神,靜靜地等待著劉俊的號令。


    與此同時,對麵的五十來騎韃子也越眾而出,先是緩緩踱步,繼而突然加速向這邊疾馳過來。


    “很好,韃子輕敵了,選擇了正麵突擊,而不是四麵合圍騷擾。”


    “自己不用再變換隊形了。”


    劉俊沒有發布命令,士兵們猶如靜默的雕塑,冷冷地看著前麵飛奔過來愈發清晰的韃子騎兵。


    第一隊衝鋒的韃子騎兵後麵不遠,又有一隊騎兵開始緩緩策馬,遠遠望去,就像是連綿不絕的海浪,想要將榆林鋪這點可憐的兵力狠狠拍碎。


    劉俊計算著雙方之間的距離,終於開口道:“第一組,點火!”


    前兩排火銃手早就將火藥裝填完畢,聞言隨即點燃火繩,然後雙手拖著鳥銃,仔細地瞄準前方奔馳而來的韃子騎兵。


    九十步、八十步,士兵們的正前方,五十來個韃子騎兵唿嘯而來,遠遠看去就像是後世公路上迎麵飛馳而來的貨車,這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不言而喻。


    榆林鋪的士兵們雖然也緊張地喉結滾動,但沒有一個人顯出慌亂的神情。


    劉俊滿意地點點頭,這是他的士兵們第一次麵對騎兵,臨危不亂的表現已經讓劉俊頗為滿意。


    贏了這一仗,他們以後便不會再懼怕騎兵了。


    韃子騎兵一往無前地直奔過來,似乎毫無減速的意思,但劉俊看他們大多不過穿著厚厚的皮襖,僅有少數人有皮甲可穿,不是重裝騎兵,料定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絕對不敢徑直往自己的槍林上撞。


    不過外圍的火銃手壓力就大了許多,好在他們都是劉俊精挑細選出來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優。


    此時他們都披著鎧甲,牢牢端起自己的火銃,瞄準著前方的韃子騎兵。


    七十步,韃子們忽然彎弓搭箭,漫天的箭雨隨即拋射過來。


    幾個長槍兵條件反射地想要歪頭躲避,立馬就招致自己伍長的厲聲嗬斥。


    千戶大人說了,騎弓威力小,遠遠拋射又沒有準頭,隻不過是韃子嚇唬人,想擾亂咱們陣型罷了。


    誰躲,誰就是慫!


    果不其然,“叮叮當當”的聲音中,拋灑而下的箭雨大多撞在了前麵有鎧甲的士兵身上,不過是讓其向後稍稍後仰一下,根本毫無威脅。


    但後排也有七八個沒披甲的人中箭,但都不是要害位置,他們踉蹌一下悶哼一聲,紛紛忍著劇痛再次站齊。


    “好兵。”劉俊心底評價一句,再次把目光對準奔馳而來的韃子。


    六十步了,韃子們又是一陣拋射,劉俊依然沒有下令射擊,這一迴又有十來人受傷,其中兩個長槍兵被射中了麵頰和咽喉,當場撲倒在地,後麵的人立馬就補了上去。


    五十步了,最前麵的韃子猙獰的麵容漸漸變得不安起來。


    他們連射了三輪,這些軍戶竟然沒有一個逃跑。


    即使是遇上明國的營兵,他們也早該還擊了,現在該正是慌忙裝填的時候啊,怎麽這夥軍戶如此能沉得住氣?


    嚇傻了?


    就在韃子疑惑的時候,隻聽得劉俊高唿一聲:“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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