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衝神情恍惚地走了,劉俊一直將他送到堡外,反複囑托他代自己向防守大人問好。


    胡衝一路上都是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而接下來的日子,榆林鋪隊伍的訓練仍舊在有條不紊地繼續著。


    劉俊根據上次戰鬥時大家暴露出來的問題又對許多細節作出了革新。


    但總體白天軍事訓練,晚上文化補課的大方向沒有變化。


    隻是戰鬥時單單隻有長槍兵,沒有遠程掩護的弊命已經顯現,所以劉俊這幾日也連連催促陳紹孫快點給自己拐來能夠製造鳥銃的工匠,他迫切地需要打造一支遠程部隊。


    這天,劉俊讓楊端和、趙阿五以及三個隊正繼續帶領大家做軍事訓練,自己帶著陳紹孫在榆林鋪、團子屯附近轉悠。


    “胡高那裏沒說什麽?”


    陳紹孫道:“他正在派人查證平山是不是真被剿滅了,磨蹭了幾天,手底下竟沒人敢去那個空寨,所以他對胡衝的話也是將信將疑。”


    劉俊點點頭道:“他再不找我,我就隻能去找他了。”


    “榆林鋪的事,不能讓他插手。”


    陳紹孫道:“少爺放心,都已經安排了。”


    劉俊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慢悠悠地晃著,忽然又道:“我娘這迴沒說什麽嗎?”


    陳紹孫答道:“上次的事,夫人事後應當是知道的,但沒有過問。或許夫人也是覺得少爺您已經長大了,可以自行行事了?”


    劉俊道:“養著脫產的士兵,還要供應充足的夥食,隔三岔五還得有葷腥,簡直是花錢如流水。”


    “要是沒有我娘的支持,我是發展不下去的,好在剿匪倒是一條積累財富的路子。”


    “但是以後還要打造兵器,火器、彈藥,甚至還有城牆防護,那用掉的銀子、糧食更是多了,即使我娘把府裏的進項都供應到我這邊來也是不夠啊。”


    劉俊說完長歎了一口氣,事非經過不知難啊。


    陳紹孫想了一下開口道:“其實曆來各朝養兵,都是七分屯田,三分戍守的。少爺若真有梟雄之心,可作借鑒,隻是榆林鋪殘破,團子屯又太小,人口都是不足,難以做到以耕養戰。”


    陳紹孫畢竟是劉府的老人,當年又隨劉綎南征北戰多年,軍事經驗豐富,所以劉俊自組建榆林鋪軍隊開始便未曾太多隱瞞過他,此時自然是盡心盡力地為劉俊出謀劃策。


    劉俊道:“遼東就要亂了,到時候逃過來的流民定然不少,隻是在此之前,我至少得壯大到讓他們相信這裏是一塊安全的棲息之地。”


    陳紹孫不解:“遼陽有熊經略坐鎮,還能讓那奴酋得了便宜不成?”


    劉俊無奈一笑:“隻可惜熊廷弼在遼東呆不久的,黨同伐異,陳叔父莫非忘了父親緣何敗的了嗎?”


    陳紹孫依然難以相信,若說從前朝廷諸公輕視了建奴,以為天兵一至,其必然彈指間灰飛煙滅,這才在軍國大事上也搬弄權謀,借機排除異己。


    現在經曆薩爾滸大敗,又有多鎮失陷,熊經略好不容易才穩住局麵,難道還有人膽敢在後麵拖他後腿不成?


    畢竟遼東乃是京師肩背,遼東壞了,京師裏的那些個大人物誰又能睡得安穩?


    不過既然少爺言語間這麽肯定,他也無意反駁,便提起另一件事道:“這些日子,少爺讓我尋覓鐵匠的事已經辦的差不多了。”


    劉俊聞言也來了興趣,連忙道:“快說說。”


    “嗬嗬,也就是在蓋州衛花了些銀子,又有賀世賢的麵子,他們就將一些匠戶做成了逃籍。”


    “雖說費了不少周章,終究還是弄到了二十個鐵匠,按照少爺的交代,我還特意留心了,其中還有擅長打造火銃的老匠。算著日子,明後兩日差不多就該到榆林鋪了。”


    雖說二十個鐵匠遠遠還滿足不了劉俊的胃口,不過他也知道凡事須得慢慢做起,尤其是聽說其中還有擅造火銃的師傅,內心稍感慰藉。


    二人騎著馬又是走走聊聊,不知不覺就到了一條大河旁邊。


    這條河名叫清河,從西邊的山上流出,一直向西劉靜渤海灣。


    從河的入海口往北再船行十裏,便是連雲島。


    現今幹旱,又逢枯水期,可河裏水位不高,但看起來仍舊很深。


    靠著這麽一條水量充沛的大河,兩岸的土地竟大多是白草淒淒,全部荒廢在那裏。


    劉俊在前世哪見過這等事情,很不理解,便問陳紹孫道:“陳叔父,這麽些地為何沒有人耕種呢?”


    陳紹孫聞言也是歎了口氣:“這些年大旱,收成本身就不好,普通人家本身就是鬻兒賣女的難以生活,朝廷的加派卻是一年更甚一年。”


    “百姓們過不下去除了能夠委身為奴,或者做大戶人家佃戶的,很多都選擇了逃亡,良田都荒廢了,更何況這些大多本身就是荒地的呢。”


    劉俊更是不解:“可是我聽聞朝廷對於百姓開墾荒地很是照顧,對於開墾出來的荒地,不是說都三五年甚至是十年免征稅賦的嗎?”


    陳紹孫哈哈大笑:“少爺您竟然信這些,正所謂天高皇帝遠,朝廷有政策,下麵的有對策呀。”


    “各地的官老爺們想要升官進爵,看的無非就是賦稅、教化、安民三條,其中後兩條都是虛的,每年能向國庫繳納多少賦稅才是實打實的。”


    “像那些知縣老爺一任不過三兩年,誰願意免征這麽久的賦稅,那豈不是開出來荒,好處都落到了後任頭上?往往都是剛剛過了一熟,便都急不可待地用各種名義攤派了。”


    “本來墾荒投入就大,這樣更是入不敷出,若是官府繼續逼迫,百姓往往就舉家逃亡,去做那流民,剛墾好的荒地便又著了荒,就像眼前這般。”


    劉俊了然,這恐怕就是封建王朝跳不出的怪圈。


    土地兼並,官宦豪紳占據天下良田大半卻不納糧,小民百姓所有的田地不及天下之半卻要納天下之糧。


    小民百姓負擔越來越重,國家稅收卻是越來越少,然後便是加賦,百姓負擔更重,直至承受不住便開始拋荒逃亡,由此形成惡性循環。


    “那陳叔父如果我要開墾這些荒地呢?可不可行?”


    陳紹孫沉吟半響,答道:“開荒屯田自然可行,關鍵是得疏浚河道溝渠,用以灌溉。”


    “還要翻地犁田,既要耕牛,又要勞力,收成不定,但所費不少,三兩年之內恐怕不能迴本。”


    “不過若是府裏出麵墾荒,官府苛稅方麵倒是能解決不少。”


    劉俊不語,他望著大片的荒地,心中百感交集,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將這些荒地重新利用起來,亂世即將來臨,糧食是所有事情的基礎。


    自此之後,劉俊非但要緊抓士兵們的訓練,還要組織人手進行墾田開荒。


    於是,他便讓福伯在莊裏挑選了幾個種田的好手,帶領大家開荒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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