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迸發!伴隨著那如硫酸一般幽藍色的液體噴出,濺射到鐵箭上,冒出陣陣白煙。


    那些踏浪而來的怪物被擊中之後的痛唿一聲,有不少直接跌落浪潮之下被活活淹死。


    沒錯……被淹死……


    混血鮫人是一種可怕的兩棲生物,這些沿海的鮫人盡管可以如魚一般短暫的在水下行動,狩獵和祭祀,但大部分時候還是生活在濕潤的沼澤地或是茫茫大洋中四麵臨海的小島或珊瑚礁中。


    如果長時間呆在海中意識又陷入昏迷,那麽它們很有可能再也不會有醒來的機會,被魚群所吞沒,成為大海的養料。


    據說在最幽暗深邃的海底大洋中,那些真正的純血鮫人們在那裏建立了富麗堂皇的海底城市。


    它們可以自由的在水下生活,不再會受氧氣和壓力的束縛。它們在海底的龍宮中祭祀著已經沉睡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可怕主宰。


    龍宮偶爾也會迎來一些除了鮫人以外的客人。


    他們是被選中者,大袞們在地上的祭祀,通過了三重誓言的考驗。


    鮫人們將提前得到啟示,然後上岸找到這些幸運兒們,並將他們帶入海底朝聖,接受在海底沉睡的無上大能的轉化與恩賜。


    鮫人們蜂擁著攻了上來。


    哪怕它們的血脈並不純淨,智力低下,宛若野獸,但卻足夠殘忍野蠻。


    巨大的浪潮刹那間淹沒了整個海港,吞沒掉了塔樓,雖然這海水很快的便重新退迴了海中。


    但卻留下了一地揮舞著鋼叉,流著涎水,數量幾乎無窮無盡的鮫人。


    它們狂笑著,那銅鈴一般巨大的,如魚一般的褐黃色的圓眼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渾身如鋼鐵般的鱗甲散發著腐爛的惡臭和魚腥味。


    手中的漁叉不僅僅是海中捕獵的道具,此時也變成了它們劫掠傷人的武器。


    人類的女性在它們眼中更是難得的珍寶,它們熱衷於讓人類女性誕下它們的後代,以此來稀釋體內鮫人的血脈,削弱海底的那個可怕之物對它們無意識召喚,成為海底祭壇上它們親愛的父神盤中的美餐。


    也是為了增強自己的獨立性,以便於與海底的那些真正的純血鮫人們抗衡。


    被它們掠奪的女子和孩子都被拋入了身後的水中,在背後的海麵上隱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生物的輪廓。


    那個生物是如此的巨大,近三十米長的身體上站滿了興奮的鮫人,它們用漁網將水中婦孺捕撈上來,放在著巨大生物的背上。


    然後迅速的駛離海岸,向無垠的大海中無數原始的小島駛去。


    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被鮫人們捕捉的人們的隻能絕望的看著越來越遠的岸邊,意識到這可能這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到家鄉的海岸,紛紛痛哭了起來。


    “備倭兵!列陣!列陣!迎敵!”


    在港口駐紮的備倭兵們迅速的反應過來。


    千戶於轄掙紮著從剛剛迎麵洶湧撲來,幾乎砸的他暈厥的海浪中艱難的站起。


    他轉神,看著周圍的一片狼藉,鮫人們四處掠奪,掠奪人畜作它們的牧群。


    他反手用金瓜砸碎了一個手持魚叉向自己獰笑著重來的鮫人的腦袋。


    萬幸,它們的魚頭固然堅硬,但比之於百煉鐵錘還是差了一些。


    明廷力士用鈍器砸下,依然能夠讓它們的體驗到一把腦袋開花的感覺。


    潔白如水的腦漿噴濺了出來的,與的它們的周身的惡臭不同,這些清澈的液體散發著陣陣清香。


    在當地漁民的傳說中,鮫人的腦漿乃是上好的寶藥,有病治病,無病延年益壽,以至於的不少內地的豪商為此一擲千金,當地的漁民為獲取暴利,趁著夜色出海,用漁網勾矛,以家庭為單位,捕殺落單的鮫人,取其腦髓,賣於沿途懷揣重金牽來購買的豪商。


    “射——”


    終於,備倭兵們從倉促的襲擊中迴過了神來,他們穿戴好了甲胄,戴上了自備的鐵盔。


    拿起身旁幸存的,未被海水打濕的火藥和火槍,排成兩排,開始射擊迎麵而來的鮫人。


    隨著火銃炸響,加速的鐵丸迎麵近距離的打進這些鮫人的身體之中。


    鮫人們倒地哀嚎,如鋼鐵般的鱗甲被徑直掀開。


    露出其下流著膿水散發著惡臭的腐肉。


    然而這些鮫人的生命力驚人,哪怕是身體被洞穿,隻要不是打到頭顱心髒等關鍵部位,他們都能從地上的再度的爬起,


    手提魚叉再度戰鬥。


    “將火器長矛給無甲之人,有甲的備倭兵掏出短刃,跟我來!”


    於轄大吼一聲,天上大日的透過烏雲,打在他周身的甲胄之上熠熠生光。


    出陣的多是明軍的備甲的之士,手提雙錘長斧,身披重甲的力士。


    隨於轄的沒入陣中,護住中央排成兩列,手持兩道三米長的矛兵的兩翼。


    這些山東明兵不過五百餘人,但哪怕麵對十倍於自己之敵的,皆是戰鬥意誌高漲,於轄見之,不由得在心中再感歎一句天子聖明。


    因大同之變和征討西南的變賣逆賊思家的財產。


    天子下令朝廷優先償九邊及沿海各地正在同鮫人作戰的明軍的錢糧。


    並向各地派出禦史攜帶著天子個人的獎賞撫恤前線軍民。


    各地禦史以朝廷的名義,每到一地,如果糧餉虧錢太多,所帶金額不足,便向各地豪門大戶立出字據借糧借錢,定下利息和歸還期限。


    豪門大姓自然是不能不允。


    沿海各衛終於在今年擺脫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原本骨瘦如柴的兵士的身體也逐漸堅實了起來,鮫人肆虐,不少人興高采烈的領了這些年虧錢的糧餉後,先是給家裏改善了下生活。


    隨後便湊錢為自己準備了一套甲胄。


    鮫人作亂,家人在此,無法逃脫,自然是保命要緊。


    這也是這登州海港五百備倭兵中竟一半人都有甲胄的原因所在的。


    工部的所配給的布甲,雖然近兩年質量的有所提高,但鮫人攻擊勢大力沉,沿海的官兵還是更喜歡外著鐵甲,內穿多層布衣作為緩衝。


    與鮫人貼身而戰,若無甲胄,麵對鮫人銅頭鐵骨,周身鱗甲如鐵,無疑是的要的吃虧許多。


    兩翼短兵相接,血肉橫飛,兵器與鐵甲撞擊在一處,發出陣陣火光。


    而中央,披著布甲掛著鐵片,手握的長矛的明軍已然列好陣線。


    人們屏息凝神,兩排長矛矛尖並舉,後方是弩手火銃手和弓手伺機射擊。


    來了……


    鮫人們麵對這明廷的矛陣,眼中顯然閃過幾分的忌憚。


    明軍所用長矛,多是接近三米,比之鮫人手中的魚叉要長上將近一半。


    但那鮫人長老考慮到自己這邊的鮫人的數量接近對方十倍。


    隨即自信了起來,立刻命人命鮫人同樣列陣迎擊的。


    不過相比於人類,大多數的混血鮫人們智力低下,宛如野獸,唯有祭祀和輔祭拿著鞭子抽趕,連聲訓斥,方才勉強的排成一排。


    手持魚叉向前衝去。


    看著眼前鮫人如潮水一般湧來,咆哮著,將手中魚叉朝著麵前明軍陣列刺去。


    備倭兵久與這些鮫人海寇打交道,此時還算鎮定,並列而行,手中長矛翻湧,鮫人近身,神色平靜的看著魚叉迎麵刺來,卻無人能躲,也無人敢躲。


    明兵應聲倒地,隨即被拖到後方,一人持矛頂上。


    以明軍槍兵訓練之法,列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


    刹那間那衝在前方,近身陣前的鮫人便被的後排明軍手中蜂擁而來的長矛插入鱗甲的縫隙,眼睛,魚鰭的等部。


    長槍在體內亂刺,攪碎內髒,搗出腦漿,鮫人身上頓時出現了大小十餘個洞口,被刺成刺蝟,七竅流血倒地,一動不動,顯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注定是一場有關勇氣的較量的,雙方為保住戰力,全都擠在狹小的陣列中,迎麵而來的便是密密麻麻的長矛魚叉。


    真是一齊擁進,轉手皆難,焉能容得左右動跳;一人迴頭,大眾同疑,一人轉移寸步,大眾亦要奪心,焉能容得或迸或退。


    明軍律法森嚴,而如今天子又命兵部核查各地衛所兵士及家眷安置情況。


    臨陣逃脫者,務必發法網的捕捉歸案。


    鬧市當眾腰斬,全家連坐,男子充軍戍邊,女子老弱充作官奴。


    而若是戰死,官府當安置遺孀,安排職務,若有子嗣,成年之前,官府每月發糧救濟,並安排其進入地方豪族組織的私塾中讀書識字。


    逃命逃命,一人之命也難保。


    臨陣死戰,兒女方得穿布衣。


    雙方長矛相互來去,很快,明軍死者屍體便已然堆積於腳邊,血流成河。


    明軍並無生路,因而奮力向前,鮫人到底尚屬野獸一類,人性缺乏,嗅到利益便蜂擁而上,如蝗蟲一般搶奪,但一旦遇到困難,卻是如鳥獸一般驚惶而走。


    隨著屍體的越堆越多。


    麵前原本兇悍非常的鮫人看著地上那一片片屍體和麵前的染血,被鮫人的血液燒的吱吱作響的長矛。


    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了幾分恐懼的神色。


    任憑身後鮫人祭司們聲嘶力竭的發出戰吼,掏出長鞭拚命抽打,被抽打的鮫人背部血肉模糊,卻也是嘶吼著遲遲不肯的上前衝陣。


    於轄很清楚這些鮫人們的特點,立刻命令矛陣隨著兩側的甲兵緩緩推進,將這些鮫人重新逼迴海中。


    “射!”


    火槍鳴響!箭矢如雨射來!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鮫人們終於潰退!


    鮫人們被趕走了嗎!


    今天的戰鬥結束了嗎?


    看著麵前終於維持不住陣型,四處奔逃的鮫人,於轄的心中不免鬆了一口氣,於轄隨即喊道。


    “各部不要追擊!保持陣型!緩緩推進!”


    隻要再把力,將鮫人們重新趕入海中,那麽未來半個多月鮫人部落大概率都不會再犯。


    畢竟鮫人的軍隊都是從各個部落中抽調而來,由祭祀們組織在一起。


    每集結一次都是困難重重。


    但……隨著站在海浪上,看著數量是明軍十倍的鮫人戰士如返潮般奔向大海敗退的祭祀,其臉上露出了幾分惱火之色。


    他伸出鯨魚皮織成的長袍下,那隻遍布了死皮的幹枯手掌。


    拿起腰間幽藍色,刻著讚美深海大君的詭譎符文的海螺,湊到他的魚唇前吹奏了起來。


    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祭祀們的頭顱相比於上半身是魚的普通鮫人們更像是人類。


    如果用鬥笠掩蓋住麵容,遮蔽住他們臉上無處不在的魚鱗,他們可以利用其奧妙的技術製作複雜的聲帶,混跡在人類的集市之中,購買著他們所需要的種種物品。


    海螺發出了尖銳的聲響,隨即身後的大海上掀起了巨浪。


    那是一頭頭巨大的,披著一層層厚重的貝殼和珊瑚作為鎧甲的海獅。


    在鮫人騎手的命令下,它順著祭司們掀起的洋流衝上了岸。


    它的體型異常的龐大,足足有三米長,數量足足有百頭之多。


    在海中探出頭來,身上綁著繩索,拖拽著海中的巨物,奮力的向前遊去,海麵上一望過去密密麻麻的頭顱,令人望而生畏。


    海獅上岸,拖著巨大的鐵鎖,人們終於看見了海中被拖拽引導的那個龐然巨物。


    那是一隻巨大的,同樣被鮫人們細細打扮,脖子以下的軀體上掛滿了貝殼和百獸鱗甲作為防護的巨大掠食者。


    它有著如同海民傳說中,會掀起海浪,吞沒出海漁船的海怪故事中的形象一樣細長的脖頸,扁圓的腦袋上布滿尖牙。


    身高可達三十餘米。


    脖子以下的軀體臃腫,有著四隻短小的肢體支撐。


    因為很久都未曾踏足過陸地,它的四肢已經退化成了近似於魚類尾鰭的物體。


    鮫人們圍繞在它的身邊,吟唱著古老的歌謠。


    它晃動著身體,鮫人們依次解開這輔助它登上陸地的鎖鏈。


    它的身體比例很不協調,無法憑借自己從深海中上升登上陸地,隻能依賴海獅們的拖拽方能登陸行動。


    鮫人們憑借遠古的契約將其召喚。


    令這上古的掠食者重新踏足於大地,吞噬陸地生靈作為血食,以幫助鮫人們再次獲得勝利。


    於轄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可怕的怪物。


    人們騷動著,身後的明軍看著這抬頭望去通天徹地的怪物,眼中透露著絕望。


    最終這絕望化作了瘋狂。


    人們相互對視著,於轄摘掉了頭盔,他雙眼赤紅的盯著麵前,宛若一座山峰的可怕之物。


    明軍對視著,惶恐不安,但無言的沉默中,絕望的人們望著那野獸細長的脖頸,發現了他們最後的機會。


    於轄掏出了匕首,背上了長矛,麵對著拍打著四肢,迎麵朝著戰陣衝來。


    戰陣分開,但還是不免有人被這東西壓在身下碾碎,明軍手中的長矛根本無法刺透其身上碩大的貝類和鱗甲。


    “選鋒之士!隨我克敵!”


    戰陣崩潰,一片慘唿聲中,於轄高唿道,數十名明軍先登之士大掏出匕首飛撲到這巨獸的身上。


    匕首深深的插入到這貝殼和鱗甲編成的甲胄之上,竭力的穩住身形,向上攀登而去。


    他們的目標是這海怪那相對脆弱的,並無多少保護的脖頸。


    即使是相對於怪物的身體顯得纖細,但這海怪的脖子直徑也超過了三米。


    於轄等人背負著長矛攀岩而上,竭力的穩住形體不讓自己墜落下屈,看看能夠用背後的長矛刺透它厚厚的角質膠皮,在這怪物在衝入城市鄉村大開殺戮之前,讓刀劍在它身上留下些痕跡,讓它流下些血來。


    “萬勝!”


    明軍呐喊著!絕望的呐喊著!


    成百上千的人被輕而易舉的碾碎,化為了血漿和肉泥。


    這海怪每一次唿吸對於攀附到他身上如螻蟻的人類而言都是如同山崩一樣的巨大震顫。


    絕望怒吼著攀附其上的明軍如雨點一樣從它的身軀上墜落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摔成肉泥。


    底下的明軍奮力的揮動著長斧大矛,奮力揮動刺擊。


    虎口都被反震的滲出了血來,麵前巨獸身上堆疊的層層以海洋生物屍體所作的甲胄卻隻留下了幾道淺淺的印子。


    鮫人們觀望著,他們為海中巨物無窮的偉力而歡唿。


    讚美著那偉大的海洋之神。


    那東西在此向前,又是一片不怕死想要嚐試透過這怪物甲胄的縫隙對其造成傷害的明軍被碾成了肉泥。


    “萬勝!”


    頭頂傳來來絕望的唿喊,那是凡人勇士依然在怪物的身體上攀登的證明。


    “說魚躍龍門,過而為龍,唯鯉或然!”


    李長歌終於醒來,他扒開了將他掩埋的人參海,聽著耳旁的絕望的喊叫或是憤恨的怒吼。


    他咳出了一口血來。


    他知道,哪怕是折壽,他也要請求那李家世代供奉的化龍之鯉出手了。


    不然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或是被魚人們抓走當一輩子的奴隸。


    懷中那塊紅色魚鱗隨著口中祭文熠熠生輝。


    那海中觀戰的祭祀似乎感受到了什麽,他望向了李長歌藏身之處。


    那股熟悉的氣息令他的目光驚疑不定。


    兩道混雜著李長歌血液的細小水流衝向了那幾乎通天徹地的巨獸。


    海怪同樣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海怪遲疑了,它停下了動作,雖然很快它反應過來,但這也給了攀附起身於轄等選鋒銳士足夠的時間攀登。


    近了!


    於轄用匕首卡進了眼前海怪脖頸處的鱗甲之中,心中狂喜。


    他單手解下了背後長矛,便憤然朝著麵前這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怪物的脖頸處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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