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庇佑,一切都很順利,楊首輔。”


    禮部侍郎藍章對著麵前站的楊廷和說道。


    他站在百官之前,在身後一眾或是緊張,或是不安的目光中神態顯得是如此的平靜。


    隨著司禮監太監張永代表太後宣布放生在這場祭祀中僥幸存活的牲畜。


    騎在馬上的龍驤衛的騎兵們收起了長矛弓箭,並分散開來。


    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網散開,在同類屍骨中,僥幸幸存的野獸慌不擇路的奔逃著,以逃離這仿佛煉獄一般的世界。


    在屍山之上,幾個死刑犯頭顱被扔在上麵。


    血液流淌,尚且溫熱,明顯是剛剛被宰殺。


    “當初英宗陛下臨終時曾留下遺詔,我大明不可再學蠻夷外邦,行血祀人祭之事。”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不合時宜響了起來。


    王瓊,時任兵部尚書,這個脾氣暴躁的老頭與內閣和三公九卿等朝堂高官早在弘治朝就不對付。


    當然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明廷的六部高官和諸多大學士中少有的北方人。


    首輔楊廷和出身江西,內閣大學士梁儲出自廣東,文淵閣大學士蔣冕出身雲南,禮部尚書毛澄出身江蘇。


    在明廷一票出身南方的高官之中,王瓊出身北方山西太原。


    對於王瓊的陰陽怪氣,站在王瓊一邊的文淵閣大學士蔣冕此時卻忍不住發言。


    畢竟,關於提前在南郊祭奠太宗皇帝是內閣集體表決同意過的,很明顯其中還有自己的一份。


    “當初英宗陛下臨終時,國朝剛剛從動蕩中恢複,人心惟危,蒙陛下垂憐,方才有遺訓廢除嬪妃殉葬之製,且如今首輔操勞國事,不說嘔心瀝血,也算是兢兢業業的,王大人如此說話,豈不寒了天下有識之士的心?”


    聽到這話,王瓊也不反駁,反而看向了蔣冕。


    “聽聞先帝養病期間,蔣大人家裏的船坊可謂是日進鬥金。”


    王瓊說這話,一旁的蔣冕臉上的表情不變。


    直到王瓊下一句,方才微微變色。


    “如此肆無忌憚的與海夷貿易,豈不有通敵之嫌,朝廷三令五申禁止與倭寇通商,難道毛大人不知道嗎?”


    蔣冕臉色一變,而王瓊卻依然不折不撓。


    “聽說蔣大人家裏的船隊每次登船前,都有江西的瓷器,江蘇絲綢,雲南的蜀錦絡繹不絕,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膽,竟與此家賊沆瀣一氣,視朝廷法度如無物。”


    蔣冕神色平靜,言語間卻絲毫沒有迴答的意思,反而對著王瓊反問道。


    “南方海運繁雜,偶有不法之徒同海夷私通在所難免,王尚書若有證據直接派人處理便是。”


    “可如今朝廷之大害在北方韃靼,而今北方軍庫虧空,邊將與官府沆瀣一氣,私吞朝廷錢糧。


    工部去年年末新造的一批火器運到大同,今年年初便都落到了蒙古人手中,若不是唿罕王今年率部來投,不知道朝廷還要被蒙在鼓裏多久……”


    說到這裏,蔣冕緊緊的盯著王瓊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麽。


    可王瓊的神色沒有半分波動,他神色同樣平靜的迴答道。


    “就按蔣學士說的,此不法之事,如有證據能夠證實,也還請蔣學士盡管拿人便是……”


    明廷立國百年,積弊已久。


    國庫虧空,貪汙橫行,民不聊生,叛亂迭起。


    又有南北對立,文武之爭。


    軍頭割據,養寇自重、妄開邊釁,軍隊因欠餉而嘩變之事時有發生。


    兩人對視著,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跟腳,深知國家的災難。


    可又對此無能為力。


    悲哉!大廈將傾!


    誰可力挽狂瀾!


    ……


    壬寅,車架至良鄉。


    此時距離京城便僅剩一天的路程了。


    朱厚熜正在房間裏小心的烤著鳥蛋,另一邊在諸天寶鑒裏和水友們吹著牛逼。


    片刻,房門被敲響。


    駱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殿下,張延齡剛剛稱有太後口諭,趁著夜色先行還京了。”


    果然,按耐不住了嗎?


    朱厚熜略微有些可惜的看了眼一眼麵前的龍雀蛋,不過巴掌大小,上麵還有一串青金相間的精妙花紋。


    看來今天是吃不了你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蛋殼外之人的不懷好意。


    那枚被朱厚熜放在火堆中心小心炙烤的龍雀蛋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悄悄的挪動了下位置,試圖離朱厚熜這個瘟神遠一點。


    “他現在人在何處?”


    “王總旗已經追過去了。”


    自從駱安和王猛一起接受了恩賜之後。


    朱厚熜赫然發現,自己計劃把修仙界的靈植夫手藝帶到這個世界的打算要加快了。


    大明界靈氣稀薄,而妖血武者雖說對修煉的資源要求較少,但為了維持氣血,也還是要吃飯。


    半月下來,朱厚熜儲物袋裏的靈米儲備就見了底。


    若是換成大明界的普通糧食,怕是一座軍庫都要被吃空。


    這讓朱厚熜在思考最近要不要再迴修仙界一趟采購些靈米備用。


    順便找嶽山海搞些辟穀丹。


    好在修仙者進食不過為了彌補三寶損耗,吃一次飽飯能頂很久,這次讓兩人吃飽,下次進食就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朱厚熜應了一聲。


    體內的化劫法自行運轉,意味著今夜注定要發生些大事。


    看來,見到自己堅持讓蔣母隨同自己一起進京,有人坐不住了。


    武宗遺詔已經宣告天下,若是在朱厚熜進京前再不做點什麽。


    以後都不會再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殿下,可要通知蔣將軍加派人手。”


    門外,駱安小心詢問。


    “不——”


    朱厚熜推開了門。


    他背好了那柄從郭疤子身上搜出來的一階上品武器赤血刀。


    “你今天守在這裏。”


    朱厚熜吩咐道。


    今晚的劫力有些過於濃厚。


    恐怕單憑王猛和駱安應付不來。


    感受著眉心隱隱的刺痛。


    朱厚熜眸子微沉。


    ……


    “今天晚上必須讓小皇帝見識下厲害。”


    京城郊外,密林掩映的一處洞穴中。


    燭光打在籠罩在鬥笠之下的張延齡身上,在牆上打出一串長長的倒影。


    洞穴裏,那股一直讓朱厚熜困擾其源頭的海腥味充斥著每一個角落,令人作嘔。


    而洞穴中的那幾人卻仿佛什麽都聞不到一般,一切如常。


    張延齡麵目有些猙獰。


    “我們養的那些鮫人呢?每年通過呂宋的商路送那麽多條船!那麽多人畜給他們!現在是我們張家用得著他們的時候了!”


    張延齡深吸了一口氣。


    周圍三人看著暴怒的張延齡都沉默不語。


    “主母吩咐過,現在國無主君,形勢複雜,不宜貿然行事!”


    右側,一個手握著西洋水晶球的中年女子試圖勸說,但隨即就被張延齡粗暴打斷。


    “你們懂什麽!小皇帝!那個蔣家!他們是真想殺了我!要是讓小皇帝和蔣王妃一塊入了京城,別說是張家,我看到時候就算是太後的位置都保不住!”


    說話間,張延齡感覺腦仁嗡嗡作響。


    他又握緊了腰間的蛇形玉佩。


    深吸了一口氣,才從常態的癲狂中恢複了少許理智。


    “是的,小皇帝不能死,現在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但是蔣王妃絕對不能進京,無論是用什麽辦法!給鮫人們發消息,今晚就讓他們上岸!不然,明年的血食就讓他們自己上岸去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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