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風兒、雪兒竟爭吵鬧起來。


    雪兒瞧望了腳下一望無垠的貧白,稍時喘息嘴角揚起,“你瞧,天上地上皆是我輩,大山大河全被我們踏於腳下。這樣的偉績與你們風族何幹?”


    “得了吧!”風兒嘲笑,“要不是我們風族將寒潮引來,你們啊,屁都不是?”“要不是我們賣命的吹,你們能跑這麽遠麽?一群無腦無足的殘廢。”


    雪兒大怒,“你說誰是殘廢?你們風兒才是殘廢,更是無頭無臉,無身無足。圖長了一口破嘴,沒事吹呀吹,吹呀吹!”


    “你說誰殘廢?”


    “我他娘地,就說你!”


    “你娘!”風兒張開大嘴對著漫天的雪花瘋狂的吹打。


    雪兒被吹的七零八落,它咬著牙威脅,“我家兄弟姊妹多,你個不要臉的再吹,我就搖雪兒了?”


    風兒邊吹便嘲諷,“嗬嗬,你們盡管來呀,如今我肚子裏都是氣,正沒處撒呢。”


    於是,雪虐風饕,打鬧的驚天地泣鬼神。


    “哎,這雪下的更稠,風刮的更怒。”王百你自言自語,這聲音興許旁邊帶白狐麵具的女子也能聽到的。


    羽英台用腳尖點了點那大狗的臀骨。此時大狗正在酣睡,興許是被打擾了美覺,它皺著鼻齜著牙兇狠狠的轉過頭。隨即它歪著腦袋愣住了,然後不由的晃了晃頭令自己清醒,趕緊哈著舌頭屁顛屁顛的湊到女子身旁。


    羽英台從大狗身側包裏掏出一個兩尺長一尺寬的白色碳纖盒子,打開箱,取出一隻銀色手套帶於左手,啪,一個脆脆的響指聲。隻見無數枚拇指大小亮閃閃的粉花一排排飛出箱子,在天上漫漫的飛舞,把周圍映襯的粉楚楚、紅彤彤的。


    不遠處的老嫗不由得大吃一驚,“乖乖,這女子還真懂法術?”


    她看到那帶白狐麵具的女子攤開左手,手套掌心處似乎是一麵水銀般的鏡子,其上分出九格,每個格上都畫有熒光圖案。女子用右手食指撳了其中的一個格。


    隻見天空中飛舞的粉花蜂擁而至,在女子跟前處層層疊疊,堆堆垛垛形成了一堆篝火,而雨棚一下變得粉氣浮浮、熱氣外透。


    羽英台從側包裏又掏出個銀色的水壺,將自己臉上麵具推到頭頂,咕嘟嘟喝了幾口。


    嗅,嗅,老嫗王百你聞到燒酒的味道。借著粉花篝火的亮光,可看到那女子神儀明秀,朗目疏眉。


    “真好的皮子!”王百你心中讚歎。


    她看到那隻大灰狗留著哈喇子湊近女子,行為趨奉做作,舔著嘴巴饞涎欲滴。


    那女子似乎也是驚奇,“嘿嘿。你要喝?”隻見她站起身把那水壺舉得老高,瓶口傾斜向下倒酒。而那大灰狗則低著身子仰起頭順著酒的流向不停的伸著舌頭舔取。


    酒汽順著風刮了過來,王百你皺了皺眉。她從不喝酒,一聞到酒味她就渾身不得勁。不過她並沒有言語,隨那女子與大灰狗自酌自便。


    過了一會那女子又從身上取出一個煙盒,燃煙吞吐向風雪。煙的味道傳了來,王百你輕輕咳嗽,她心中自是輕視那女子,“年紀輕輕,抽煙喝酒,可惜這幅美皮子。”


    稍後她有苦澀搖頭,“哎!我是怎的了?竟被龜元的專家帶偏了?”


    “你還瞧不上人家?”王百你捫心自問,“你有啥憑借?難道是這一身老皮?”


    “潔身自愛一輩子,如今換來的就是這?憑這身老皮,恁地廣廈千間?腰纏萬貫?”


    王百你歎了口氣傷神的念叨,“哎!結果呢?還不是風雪交加夜孤零。”


    旁邊的女子看了過來。王百你頹然抬眼以對,尷尬的笑了笑。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我生於工整家庭,自幼家裏堅挺和睦,宅院吉祥。即使六十多年前咱國與姆國、姑射國交戰之際,我家亦衣食無憂。”


    羽英台眨了眨眼,沒有說話,而是將白狐麵具複遮於臉上,坐迴座位,雙手後杵,抬頭望天。


    王百你接著對著天空自言自語,“我三歲識字,五歲上學,十歲讀女學,十七歲工作,可謂是少年無憂,青年快樂;十八歲逢心儀之人,次年婚配,二十一歲誕有一女,二十五歲又喜添一子,宜室宜家,其樂融融。”


    她搖了搖頭,“哎…”沉默一陣,“二十六歲幼子早夭,二十九歲丈夫與大女同時離世,三年之內至真至愛皆失去,幸福來的慢走的急,悲傷賴上我不肯去。從此我再無婚配,一人過活。”


    她輕蔑的笑了笑,“三十七歲胞妹病世,四十五歲父親客死於尨豁,次年母親離世,至此世上再無親人,了無掛念。”


    “之後風裏希女神托夢給我,教我潔己愛人,扶植風教。定會有好依托,結局美滿。有了女神指引,我心中有所憑借,至此心也寧靜,人也淡然。”


    王百你臉上洋溢了一絲幸福,“五十歲遇到一人,他對我很是照顧,不知不覺兩人心中互有彼此,萌生戀意。可那人有妻室,人且實在,不願背信棄義。我身後有女神督導,自知不好搶他人姻緣,強拆其家庭。於是我倆恪守本分,各安其所。”


    王百你看了下對麵的大門,“雖然如此,可我倆還是心中顧念對方。正好有個機會,對麵的研究院招誌願,我倆都報了名,也都被選上。我倆對外就說這是做功德,可以幫助科學,又可以得到一些補助,填補家用。至此,在研究院我們正當交流,相互嗬護也不用瞧他人臉色。”


    王百你癡癡輕笑,“那些年還挺美的。”


    “哎!再後來…”


    王百你講話時注意到旁邊的女子望向了自己,似乎對這話題有了興致,她苦澀的搖了搖頭,“再後來,那老頭也去世了。”


    戴麵具的女子晃了晃她那白狐小腦袋,似乎是覺的這結局索然無味。


    王百你似乎很怕那女子失望,“不過,老頭留了一封信。說他生前礙於世道人情,不能和我在一起,是其一生之遺憾。他講他死後不會離去,等以後我有資格進入老人星樂園純境世界空間,他會化作小恐鳥,駕駛著太陽舟在乳白的洛麗瑪絲玫瑰花海中來迎接我,美美的陪伴我渡過餘生。”


    “後來…美了麽?”羽英台開口問。


    王百你慘然不樂,欲說又止,看著對麵的大門,嗚嗚嗚,竟突然哭了起來。


    嗷嗷,從從獸聽到哭聲,便衝著老嫗呲牙低吼。羽英台怔了怔,“不叫!”她阻止從從獸,可她也並沒過去勸慰老嫗,而是站起身望著對麵。


    此時她收到了電訊,是姚羋德發來的,“我一會還要去另一個地方,稍晚些再尋你。乖,把地址告訴我。”


    “不告訴。”羽英台立馬在電訊上輸入。


    此時,對麵的機器警衛開始加強了警戒,不一會大門開了,慢慢駛出幾輛氫能汽車。


    羽英台跨上從從獸,朝那邊慢慢走去。


    此時姚羋德與姚善正坐於其中一輛車中,姚羋德謹慎的問道,“仲父,都到了這裏,怎麽不去看下兄弟。”


    姚善微歎口氣,“不看了。”他稍有欣慰,“百裏先生今天給出保證,說定會將你弟弟治愈。”“一會委員長還要接見咱,可不好讓她久等。”


    正在此時,車隊前一片閃白。所有的車子都不由得刹車停住。


    機器警衛們的監視眼把大門口周遭照的通明,人們看到在揚揚灑灑的漫天大白之中,一個頭戴白狐麵具,身披白色剪絨鬥篷之人,正騎著一隻超大灰狗向車隊緩緩行來。行至馬路中線便停住了,正朝這邊打量。


    此刻姚羋德也看向車外,他認出了那騎狗女子的身型,此時他心中頓生憐愛之情。他不好下車相見,便故意拿出電訊並詢問,“仲父,咱們是明天返迴麽?”


    “我查查明兒的天氣。”說著他在電訊上快速寫道,“外麵冷,狐狸乖,先去找個小窩落腳,獵人一會便尋上門。”


    羽英台騎著大狗依舊穩穩的站立在,她晃著腦袋開始輕哼,“豬,今夜夢,定有你。噓!你不來,我不醒…”


    車輛陸續開起,順著馬路向東行駛。


    “雪粉華,舞梨花…”姚羋德打開自己那一側的車窗裝作饒有興致的輕哼,他是想讓羽英台看到自己。


    “駕!”透過風雪,羽英台也看到姚羋德,於是拍獸追去。


    姚羋德趕緊把車窗關起,他怕一旁的姚善看出端倪,“這雪下的真好,來年定是豐年。”


    “哦。”姚善漫不經心迴答,此時他正在想著自己那苦命的兒子。


    “豬!”後麵傳來了咆哮之聲。原本是羽英台高聲唿喊,可風大雪急,她的聲音根本透不遠。身下的從從獸見主人發急,於是邊跑邊學了她大聲狂嘯。


    “…豬…”聲音猶如悶雷敲窗、雪崩打門。


    姚善一下警醒,他趕緊對頭排秘書問道:“聽,聽到沒?是不是說豬?不會是裏麵的聰明豬跑了吧?趕緊電訊與裏麵提醒一下。”


    豬…


    姚羋德心中惦念著英台,“他轉過頭透過防雪玻璃向後方張望,“我看,應該不會吧?”


    “那…”他的眼睛一瞬間濕潤了,心中泛起濃鬱的酸與甜。


    他望見,在那布滿飛雪的半空閃現出一個粉紅色的豬頭,在天上不停的,閃啊閃…跳啊跳…


    (上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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