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冬至,天凝地閉,風厲霜飛。


    象餘慶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麥可肉也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人一犬出了家門向附近的公園行去,一路上象餘慶心事滿滿,而麥可肉則一絲不苟的沿途布尿。


    在公園的一角一個穿著單風衣的人背風抽煙,他不懼風霜之寒,卻厭嫌它們屢次打濕自己手裏的煙火。


    姚海潮見到象餘慶先開了口,“忒冷了,晚上一同泡湯去。”


    象餘慶把圍著嘴鼻的圍巾向下扥扥,“不了,有安排了。”


    “那你今天約我,是要請我吃冬至肉?”姚海潮不懷好意的看著那小狗,“哎,毛多肉少。”


    象餘慶不由苦笑諷到,“你有膽量吃它?要知如今它有多少根毛就有多少個粉絲。”


    “嘿嘿,大過節的,你邀我陪你遛狗?”姚海潮用力的嘬了一口煙。


    象餘慶不急著迴答,先是衝著麥可肉指了下不遠處覆蓋積雪的草地,“去那。”


    姚海潮扮作憂心衝衝的神色,冷不丁沉重的問道,“動物們是不是決定近日便要占領老人星城?大殺四方!”


    象餘慶有些疑惑的看著姚海潮。


    姚海潮一本正經的指那處的麥可肉謹慎的問,“這事連狗都不能偷聽?”


    象餘慶一聽恍然大悟,不由會心一笑,“你啊,竟扯淡!”


    “一會我還要帶麥可肉去研究院學習,下迴請你。”


    姚海潮用力的吸煙,“媽的!這第幾根了?”他瞪了眼天空風雪,“別人是一窗風雪打吟燈,我這是一場風雪打煙燈。”


    姚海潮又摸索打火機,“有屁敞開的!我這煙也抽不消停。”


    象餘慶略微思考便開宗明義,“近期龜元發生的事故都被定性為毒蛇侵襲,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姚海潮揶揄,“不是沒出人命麽?連你們龜元和姚家都不深究了,其他人能說啥?”


    姚海潮接著道,“這案子由大警督燕勇直接負責,如今扯了順風旗,一股腦都讓賊蛇兒頂了包。”


    “姚希存,蕭院長,敬花寶尊、唐榮梅所中的毒都不一樣!”象餘慶斬釘截鐵道。


    姚海潮默默的瞧著象餘慶卻並未言語。


    象餘慶解釋,“很簡單,看中毒之人的中毒表象就能判斷。”


    “我研究了一下,根據不同種類、不同條件,蛇毒大致分血液循環毒素、神經毒素、混合毒素、細胞毒素這四種,其中血液循環毒素會造成被咬傷處迅速腫脹、發硬、流血不止,皮膚呈紫黑色,皮膚壞死,淋巴結腫大。”


    “神經毒素會另病人興奮不安,全身肌肉顫抖,口吐白沫,唿吸困難,全身抽搐。”


    “混合毒素會有傷口紅腫,發熱。毒素被吸收後,全身症狀嚴重而複雜,兼顧以上兩種毒素的特征。”


    “而細胞毒素對人體損害的部位主要是隨意肌,而不是神經係統。中毒後最先感到的是肌肉無力、酸痛,眼瞼下垂,頜部強直,有點像破傷風的症狀,同時心髒和腎髒也會受到嚴重損傷。”


    姚海潮仍然吧嗒吧嗒抽著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現在是姚希存醫治項目組的成員,我發現他沒有這些中蛇毒的表象。”象餘慶有些悲哀的神色,“敬花寶尊也沒有中蛇毒的表象。”


    他接著叮問,“你知道唐榮梅博士麽?”


    “她在立秋那天也被毒蛇咬傷,如今也是昏迷不醒。”


    “那一天,蕭院長與我也同時遭到毒蛇襲擊!”


    他自問自答,“唐博士與姚希存、敬花寶尊病狀類似,身體沒有中毒現象,隻是昏迷不醒。”


    象餘慶麵露困惑,“而我和蕭院長的症狀卻是傷口腫脹,皮膚紫黑。”


    象餘慶盯著姚海潮,姚海潮也同樣看著象餘慶,兩個人互相注視卻默不出聲。


    汪,汪。


    麥可肉大便之後衝這邊詢問的叫了兩聲。


    “嗯,拉完粑粑就迴來吧。”象餘慶對它喊道。


    兩個人繼續沉默。象餘慶大致猜到姚海潮的心中所想,姚海潮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可他實打實是一個刑偵高手,自己此次約他談案件,姚海潮必然會切換成他警官的身份與思考方式,他會先質疑自己的尋他的動機,並將分析這裏麵的利害關係,也許還會擔心自己的安危。總之他不說話,就代表他想得很多。


    麥可肉跑了迴來,圍著兩人兜轉兩圈,後腿站立,前爪翹起,哈著熱氣,尋求擁抱。


    象餘慶彎腰扥其前爪,麥可肉順勢後腿一登竄入他懷中。


    “立秋之後兩次毒蛇襲事件的消息被集團封鎖了,你可能不知,立秋那次…”象餘慶將翠八角毒蛇襲擊事件以及火罐山的怪異事件統統講述一番。


    兩個人又是一段沉默,任由四下急雪舞迴風。


    姚海潮叼著煙,虛眯著眼看著象餘慶懷中的小狗,“這狗子新配的尾巴好使麽?”


    “我以前有一個‘戰友’叫‘二把刀’,兩個月大時被我從狗窩裏挑選起,象養兒子一樣管它吃喝拉撒,教它學各種故事和本領。二把刀很聰明,很快就晉升為一名合格的犬警官。”


    “哦。”象餘慶也若有所思。


    “在一次行動中它幫我扛了子彈,”姚海潮伸出手掌,攤出五指,“五顆。”


    象餘慶歎了口氣,沒有接話。


    “脖嗓被打穿了,半截尾巴被子彈打斷了。”


    姚海潮說到這時反倒樂了,“這貨臨走時忒丟人,哽咽的如同娘炮,一點都不帶種。”


    象餘慶心情更差,他不由得揉了揉懷中的麥可肉的小腦瓜。


    姚海潮呲著牙對著麥可肉諂笑,“大英雄,讓我抱一迴?”


    小狗麥可肉有些驚慌無措,它不安的抬頭望向象餘慶,而它看到自己主人也是有些不安,便使勁把頭埋進象餘慶的肘彎,不敢再抬起頭。


    “無恥。”


    “墮落至此。”象餘慶冷眼看過去,“編故事就是為騙我家狗肉。”


    姚海潮一聽泄了氣,不由訕笑道,“咱怎麽是那種貨色?”


    “哼。”象餘慶瞪了他一眼。


    “咱溜達,溜達。”姚海潮嬉笑的跺了跺腳。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公園蜿蜒小徑上,談論起冬至的吃食美味。


    “瞧!”象餘慶拉了一下姚海潮半濕的風衣,“梅。”


    公園一處小湖封了冰,由於今年雨水足,冰一直凍脹到湖沿上,冰碴子稀稀溜溜上了岸,與地上的落雪不謀而合,它們寒磣磣的在地麵仰望著岸邊的秀梅,襯托著梅的紅。


    “梅需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象餘慶邁開腳步。


    姚海潮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跟個女子似得,風花雪花梅花亂搭。”


    “就地看便是。”


    他望著不遠處的幾隻梅樹,“你能聞到那梅骨朵的味道麽?”


    象餘慶搖了搖頭,“你能聞到?”


    姚海潮同樣也搖了搖頭。


    汪,汪汪。


    兩人不由的瞧向小狗麥可肉,它在象餘慶懷中稍顯得意興奮。


    姚海潮一本正經的說到,“這狗子如被吃掉可是白瞎了。”


    汪,汪。麥可肉興許領會到姚海潮的善意,搖著被嫁接過的小尾巴。


    “話說迴來。”姚海潮繼續作古正經。


    “有些事情…,嗯,燕勇給了我當天的監視錄像。”


    “哦?”象餘慶心生疑竇,他記得梓仁跟他說事發當日的監控錄像被刪除了。


    “嗯,我想這事可以讓你知道。”姚海潮盯著象餘慶,“燕大警督快高升了,他擔心我追查這個案子,便把龜元提交的備份給我看了。”


    象餘慶微皺眉頭仔細聽著,姚海潮則哼笑一聲,輕輕的搖了搖頭,“那個敬花寶尊,哎…是她給姚希存,嗯,還有她自己,紮了針。”


    “啊!”象餘慶大驚失色,“她為什麽要這樣做?”象餘慶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姚海潮。


    姚海潮哼笑,“我說的是事實。”


    “姚希存的案子牽扯了姚家和羽家,興許還要複雜。”姚海潮猛吸一口煙,然後深沉的吐出,“多了我便不好再說,你別計較這事了。”


    呸呸,姚海潮拿唾沫把煙頭浸滅,攥在手中,“這梅骨朵比人強啊!”


    象餘慶歪頭看向姚海潮,姚海潮感應到後亦歪頭迴看。


    “淩寒獨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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