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天機老人留的隨堂作業,阿旺想了很久,差一點因此失眠。


    凡人壽命不過匆匆百年,與追求長生的修士相比,那簡直就是螻蟻與大象的壽命差異。


    可修士出現一萬年,擁有了完整多元的修煉體係,卻仍舊沒有辦法擺脫時間的桎梏,無法獲得徹底的長生。


    如果想要超脫輪迴,就需要服食讓身體能量化的煉屍蠱。


    而且煉屍蠱的毒性,還可以不區分凡人與修士,甚至可以跨越物種起效。


    怎麽想,這煉屍蠱都比修真更像是一個綿延萬年的大騙局。


    偏偏,更容易被人相信的長生,一萬年也沒有人真的修成,煉屍蠱造就的長壽邪物,卻已經不隻一次出現在修士的曆史之中。


    一般的修士,對於煉屍蠱的認識隻停留在“蠱毒”這個階段。大部分修士都是懼怕煉屍蠱的毒性,才勉強抵抗著不死不滅的誘惑。


    如果煉屍蠱一問世就叫做“升仙引”,或許這世上早就有一少半的人都走上這條不死捷徑了吧。


    剩下的那一多半,也很有可能不是沒來得及服下煉屍蠱,便是沒有能力購買煉屍蠱。


    但,煉屍蠱既然已經被修真界認定為蠱,那就演變成了如凡俗世界的毒品一樣的存在。


    這種破壞良好修真秩序,專門讓人體會不勞而獲的快感的蠱,自然是全天下自詡正道門人者最為不齒的東西。


    阿旺作為修真界曾經第一世家的傳人,對於蠱還有一些大眾不知道的認識。


    大部分修士將蠱看做特殊的毒藥,衍神族卻認為蠱也是一種修行方式。


    雖然不知道蠱應該屬於現有的修煉體係“五煉”中的哪一煉,卻需要承認蠱是擁有活性的存在。


    套用天下五蟲的說法,蠱也應該是一種“蟲”,隻是不知道應該歸類於“倮、鱗、毛、羽、甲”中的哪一類。


    衍神族內的家學教學中,多數時候暫時將蠱歸類為毒蟲。


    如果要精確到是煉屍蠱,則也將蠱歸類為獨立於傳統“五煉”之外的第六煉——煉屍。


    在衍神族的教學中,對於蠱的描述有一個傳說式的故事。


    就是說,衍神族認為蠱其實是昆蟲互相攻擊並吞食敗者屍體後,形成的一種特殊昆蟲。


    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還真的就可以同時解釋,蠱的生物特性,以及“煉屍”這種修行手段。


    從這一點上來看,服食煉屍蠱以求達到肉體不滅、精神不散狀態的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自身獲得了不死不滅的狀態,而是整個人都成了煉屍蠱的養料。


    這個推論是阿旺覺得最接近真相的推論,隻是扔有一些解釋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煉屍蠱要化成服食者的樣貌,還保留服食者的精神,或者說是靈魂。


    這樣一來,煉屍蠱的修行手段,是不是要看作是寄生修行?


    如果確定為寄生修行,那被保留了神魂的人,對自身的身體還有沒有控製權?


    如果有,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被蠱蟲一點一點吞噬光,會是怎樣的一種折磨。


    如果沒有,有清醒的意識,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會不會又是一種煎熬?


    同樣的,如果煉屍蠱的修行方式是寄生修行,那麽將宿主的身體改造為純能量的長生體之後,煉屍蠱要怎麽獲取新的養料?


    從邪神白虎那一戰得來的經驗分析,阿旺怎麽看都覺得,利用自身能力幫白虎重塑身體的煉屍蠱,始終都是在做賠本買賣。


    阿旺越想越是頭大,他覺得煉屍蠱不符合邏輯與常識的地方太多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才是最正常的狀態。


    若非如此,傳說中從衍神族第一代家主在時就出現的煉屍蠱,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被人研究明白?


    越想心裏越亂,阿旺逐漸在思考帶來的疲憊中昏沉睡去。


    當茶館開始第二天的營業時,阿旺又重新坐在了幾案後麵,開始當他的算命先生。


    這一天是既平淡又悲傷的一天,平淡到日子一如往常,沒能出現任何一刻阿旺意料之外的場麵;悲傷到錢袋日趨消瘦,沒能有哪怕一個玉璧的進項。


    又到了即將閉店的時刻,包括天機老人在內的老家夥們再次聚集在一起,開始逗阿旺。


    每當這個時刻來臨,阿旺就有一種自己從人降格為寵物的感覺。


    並不時偷瞄一下少澤和小九,心中感歎真正的寵物為什麽沒有人去調戲。


    拚盡全力為自己的尊嚴做過最後的爭取,阿旺立即就認命地被老人們的口水淹沒成了不敢反抗的樣子。


    見到阿旺懨懨的模樣,天機老人從旁開解道:“不要這麽不高興,你知不知道這些老客人年輕時也都是風光顯赫一時的人傑,他們逗你是因為把你當團寵在寵愛你。”


    這份寵愛我不喜歡,你說得這麽羨慕,讓給你好不好?


    阿旺心中腹誹,卻一個字也懶得說。他十分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說了,不光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還會換來更多的唾沫星子。


    他此刻隻想用消極的態度讓老人們快速失去繼續逗他的念頭,好讓這些閑極無聊的老人迴家去休息。


    遺憾的是,天機老人似乎並不是這麽想的。


    任憑阿旺幾次提起,想要與自己的師傅切磋一些評書播講藝術。


    天機老人就好像沒聽見一樣,一直給老客人們搭橋,讓他們多說故事。


    阿旺原本想聊些老人們不感興趣的話題,還能讓老人們早走一些。


    天機老人這樣表現,怕不是這些老人天黑了都不肯離開。


    暗歎了一口氣,阿旺就打算偷偷鑽出人堆,自己一個人先溜。


    剛開始往後縮,阿旺忽然聽到昨天取笑過他的張爺吹噓道:“我們當年在繭絲館時……”


    阿旺心中一動,正想繼續聽。同樣是昨天逗過他的李爺打斷了張爺的話:“你們再牛,還不是要依靠我們驥圖驛去拿人?”


    阿旺立即打消了偷跑的心思,隻想如何能加入二位爺的話題。


    無奈二位爺爭得麵紅耳赤,一點想要停嘴的樣子都沒有。


    眼見著場麵即將失控,天機老人忽然出來勸解,並將話題再次引到阿旺身上:“二位別因為陳年舊事爭得傷了和氣,阿旺這裏剛好有一件事,是需要二位一同出力才能解決的。”


    張爺和李爺同時:“什麽事?”


    “昨天下午啊……”天機老人將阿旺與金迪在影風亭報案被拒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法理不外乎人情,我們應龍國說到底其實是人治,怎麽能一句不歸他們管就把小友打發出來呢?”張爺率先表態。


    李爺也跟聲附和:“就是,小友你抽時間再去一趟影風亭,就說驥圖驛那邊你已經聯係好了,叫他們隻管接下案子就行。”


    果然還得是虎老雄風在,張爺和李爺平時看上去就好像是鄰居家遛鳥養花的老爺爺,真到有事的時候,還真的能幫上大忙。


    阿旺正暗自高興,張爺也再次表態:“既然這樣,繭絲館那邊我也托個大,替你去打個招唿。”


    阿旺喜出望外,連連點頭稱是,恨不能現在就去一次影風亭,好好挫一挫蒲警員的銳氣。


    阿旺不知道張爺和李爺退下來之前在各自的衙門裏麵是個什麽身份地位,單從這說話的意思看,恐怕絕非等閑之輩。


    大膽些想,怕不是二位爺從年輕時就是爺,在單位說話都得是說一不二那種。


    阿旺正在興奮之中,李爺忽然給阿旺潑了一瓢冷水。


    李爺笑著說道:“隻不過,這要是阿旺的事情,咱們看在與小友的感情,以及小友平日裏還算殷勤的照顧,管了也就管了。那小女娃娃和咱們非親非故的,咱們為什麽要出手想幫?”


    張爺也點頭附和。


    這一下可急壞了阿旺,連忙:解釋道:“金迪的事就是我的事,還請二位爺多多相助。”


    張爺玩味道:“原來那小女孩子叫金迪啊,她的事就是你的事,她是你什麽人啊?”


    “這……”阿旺本想說是客人,可又覺得說出客人這兩個字,肯定要被這幫老人狠狠地逗一陣,隻好把話卡在了喉嚨裏。


    李爺趁熱打鐵道:“那金迪小姑娘要是阿旺的老婆,我們兩個老東西自然把她的事當小友的事辦。”


    張爺也跟風:“就算不是老婆,是對象也好說,總不至於讓小友在女友麵前失了麵子。”


    正在這時,即將閉店的茶館門口走進來一個身穿碎花包身連衣長裙的姑娘。


    那姑娘身材高挑、麵容姣好,不是金迪又能是誰?


    阿旺聽到茶館的門被推開,尋聲望去,正與金迪的目光對視到一起。


    “你來得正好!”阿旺驚喜地跳下椅子,向著金迪快步跑過去。


    金迪心說:這孩子是不是傻了,我上門來找他退錢,他居然說我來得正好。


    一頭霧水的金迪被阿旺拉到了一群老人麵前,自顧自介紹兩個老大爺道:“這是張爺,這邊這個是李爺。”


    金迪甩開阿旺的拉著她手腕的手,不耐煩道:“路晨旺,你到底想幹什麽?”


    阿旺一臉焦急,開口道:“沒時間詳細解釋了,金家小姐姐,你搞對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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