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雲衝到莫全身前,連喊了數聲師兄。可是莫全圓睜著雙眼,沒有迴應。孔雲與莫全圓睜的雙眼對視,雖覺莫全的雙眼光彩全無,卻似乎在對他訴說著無盡的不甘。


    他不禁悲從心來,淚珠如雨而下。那種悲意,來自靈魂深處的牽掛。無需觸及,更無可避逃。


    他身子顫抖著,抬起頭來,對著不遠處就地而坐的竹葉真人吼道: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殺死他?”


    竹葉真人雙眼微閉,沒有答話。他的頭發不知何時全部變成了白發,似乎一下老了數十歲。


    月亮不知何時已經落下山頭,灰蒙蒙的天空如一隻巨大的黑鍋,從上而下罩著鍋內的一切眾生。


    整個空間似乎成了一隻樊籠,誰也沒有希望,一切的努力都是無謂的掙紮。


    “啊!”


    孔雲突然發出了一聲輕輕的低吼!多少年來,他身為皇宮貴族,卻過著流浪街頭的生活。他一切的努力隻是為了活下去,他挨過的餓和凍,遭受過的屈辱,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一切的一切,隻是為了苟且地活著。


    隻是,活著的意義在哪裏?


    莫全曾對自己說過,他願似那冬季的飛雪,看著美麗,觸之冰涼。他願似那空中的雲煙,來來去去,了無牽掛。


    可是,他想要的驚豔和自由擁有過嗎?誰又會在乎過他在修練方麵出類拔萃的光芒?


    雖然他早已對自己的結局有了準備,但他卑微地活著,忍辱負重,處心積慮,努力地對這個已知的結局做著抗爭。


    他付出了那麽多,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他又怎麽能心甘?


    那一刻,孔雲突然心灰意冷到了極點,他的內心充滿了絕望。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如這夜空的烏雲,飄蕩,消散,有何不好!


    他閉著雙眼,抱著莫全,緊緊地貼在莫全的身上。他隻希望就這樣永遠地離去,再也沒有苦難,再也沒有擔心受怕!


    那一刻,孔雲忽然感覺到了無比的輕鬆和舒暢。是死了嗎?朦朧中,他看到了酒,看到了肉。他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原來這就是死亡,原來死亡是如此的美好。


    不知何時,他的身上,散發出一道淡淡的光芒。


    不遠處的竹葉真人,似有所感,睜開雙眼,略帶驚異地向孔雲看來。隻見從孔雲身上散發的光芒慢慢向他的頭頂聚集而去,在他的頭頂漸漸地凝聚成一隻帶翅的烏龜形狀。


    竹葉真人麵帶疑惑地看著孔雲頭頂的烏龜,忽然,他驀然迴頭,臉上全是震驚之色。隻見主殿外周風起雲湧,主殿存在了無數年的守護陣法突然散發出巨大的靈力波動。


    陣法光幕似乎被一股內在的巨力衝擊,如一個被吹得無限大的氣球,急速地向外擴大了數倍,轉眼間超越了兩大偏殿,占據了三分之一的廣場。


    眼看光幕擴大的範圍就要波及兩人,忽聽“呯”的一聲巨響,光幕被衝破,出現了一個五丈寬的口子。與此同時,濃密至極的靈力波動從開了的口子中洶湧而出,瞬間彌滿了整個空間。


    在兩人目瞪口呆之下,一股巨大的靈力漩渦,從主殿中一衝而出,向著孔雲急卷而來。


    眨眼之間,靈力漩渦到了孔雲身前,將不知所措的孔雲和莫全的屍體卷入了漩渦之內。


    竹葉真人呆呆看著靈氣漩渦,隻有那一瞬的猶豫,臉露恍然之色,然後身子如閃電般掠起,直奔漩渦而去。


    漩渦的速度也是快如閃電,在漩渦即將沒入主殿的瞬間,竹葉真人剛巧掠至漩渦之上,也同著孔雲和莫全的身體被卷入漩渦之內。


    漩渦將三人卷入主殿之中,主殿護法陣的光幕似乎失去了氣體支撐,迅速縮小,剛才打開的口子也瞬間合攏。


    三人的身體重重地被摔在地上,孔雲抬目四望,發現他們進入的似乎不是主殿,還是一個灰蒙蒙的世界。


    正當孔雲疑惑之時,高空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帶翅烏龜虛影。


    “十多萬年了吧!今天終於等來了我的傳承者!”空中的烏龜虛影這樣說著,忽然輕“咦”了一聲,道:“怎麽是一個毫無根基的凡人?”


    經過這一係列的突變,孔雲的頭腦一片空白。他有點麻木地看了看旁邊的竹葉真人和地上莫全的屍體,是夢?這一切都是在夢中!


    然後他看到了竹葉真人雙眼中的震驚和異樣,那目光是如此的真實,似乎可以扭曲時空,衝破一切禁錮。他猛地掐了一下大腿,不是夢,原來他們真的陷入到了一個怪異的空間。


    他隨著竹葉真人的目光向空中的烏龜虛影望去。


    空中的烏龜雖是一道虛影,兩隻翅膀卻輕輕扇動著,兩隻眼珠竟流轉著七色彩光。


    孔雲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想起《環遊記》封頁上那隻栩栩如生的烏龜圖案。傳承者?凡人?自己對《環遊記》中的功法練了將近一年,空中的烏龜剛才的話難道是對自己說的?


    這時,旁邊的竹葉真人臉上全是驚疑之色,站起身來,拱手對著空中的烏龜虛影疑問道:“敢問前輩與我九塔宗的先祖是何關係?”


    “我就是九塔宗的開宗祖師九塔先生!”烏龜虛影帶著一絲傲氣,充滿了威嚴地說道。


    “什麽?先祖竟是一隻烏、、、、、、!”竹葉真人張大了嘴巴,一時不敢相信。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露愰然之色,然後一輯到地,跪到地上,向著空中的烏龜拜了三拜,無比恭敬地說道:“晚輩竹葉子,九塔宗第九十六代宗主見過先祖!”


    烏龜盯著竹葉真人看了片刻,道:“你多次改變神魂來到這裏想得到傳承,現在可以死心了。我告訴你,隻有同時修得《幻天真經》的神識、練體和主體功法,才能得到傳承。練體之法我沒有遺傳下來,在人間已失傳,所以九塔宗的宗主也得不到傳承。”


    “這樣不合理?我們修者存之於世,總要遵循天地人和之道。他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怎能承載此傳承?”竹葉真人疑問道。


    “冥冥之中,自有神秘的力量存在,非我更非你能左右。何況你修的《幻天真經》主體功法與真傳有區別,所以你就不要有非份之想了。”烏龜虛影淡淡說道。


    竹葉真人站起身子,緩緩道:“先祖有所不知,九塔宗不知是後代哪位宗主修了分神大法,他在飛升天界之時將先祖遺傳下來的《幻天真經》修改之後注入到一塊寶石之中,同時又在寶石之內注入了自己的分神。那塊寶石隻有天資最出色的弟子觸摸之後,才能從中得到《幻天真經》的修練之法,但同時那位宗主的分神也會進去到該弟子的神魂之中,那位宗主的分神會隨著該弟子的修為增長而增長,等該弟子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那位宗主就會通過分神吞噬該弟子的神魂。我就是受害者,這數百年來躲在九層寶塔之內,多次奪舍為的是想逃過那位先主的收割。”


    烏龜點了點頭,道:“世間道法萬千,通過別人的修練來增長自己的修為,實在是了不起的人物!”


    竹葉真人呆了一呆,道:“如此卑鄙手段,實乃我輩不齒之人。還且,因為他的行為,我九塔宗成了他的私有物品,再無弟子飛升天界的可能。”


    烏龜一聲輕笑,道:“看你天雷之法修到了很高的境界,這需要胸懷寬闊和一生坦蕩之人才能做到的。隻是這大千世界,無所不有,天地混沌初開後,是無所不容的。九塔宗的存在,為的就是等待今天能接受傳承的人出現。”


    竹葉真人大驚,看了一眼雲裏霧裏有點不知所措的孔雲,道:“此子隻是一具凡人之身,如果接受先祖的本源之力灌體,一定會爆體而亡。請把本源之力給我吧,我一定會把九塔宗發揚光大的。”


    “你有所不知,我創建九塔宗,費盡心機布下這一切,為的是遵循一道咒語。九塔宗的興衰,小人得道,誰得到傳承,或者這小子爆體而亡,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遵守承諾,等來了傳承者。沒有誰可以改變這一切,我全盛時期都沒有改變這一切,何況我現在隻不過是一縷殘魂。”


    烏龜說著,身影開始漸漸變淡,最後消失於無形。


    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靈力飛快地在空中聚集,很快形成一個靈力漩渦。孔雲所立之處,一股巨大的氣流波動憑空而生,將孔雲和竹葉真人及莫全的屍體生生拉扯開。


    竹葉真人對著孔雲一聲大吼,道:“快拉住我。”他這樣說著,身子飛快地向孔雲閃去。與此同時,孔雲在聽到竹葉真人的話後,伸出手來,奮力想向竹葉真人靠攏。


    可是氣流波動是何其之大,加之竹葉真人先前與莫全爭鬥,修為從元丹境一下跌到了練氣境,兩人像是失去了控製的風箏,瞬間便被拉扯開數十丈距離。


    孔雲隻覺一陣氣悶,幾乎無法唿吸,四周黃白光芒閃爍,一股不容抗拒的氣流托著他向前移動。他突然想起這一年來,他常常在夢中,掉在五彩繽紛的世界裏,身不由己地四處飄蕩。此時此候,與那些夢多麽相似。


    忽然,氣流停止了波動,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孔雲隻覺自己似乎是被禁固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然後,一股氣流從天而降,從頭頂白會穴而入,直灌進他的中脈。


    遠處的竹葉真人想要過來阻止,卻是一聲驚唿,隻見遠處一團深不見底的黃色霧靄慢慢向他飄來,黃霧生出一股拉扯之力,莫全的屍體瞬間被吸進霧靄之中,消失不見。


    竹葉真人也被那股拉扯之力吸著向霧靄跌跌撞撞走了數米,才勉強定住身子。他一聲怒吼,電閃雷鳴,天雷劍以驚天之勢出現在了他的前方。


    黃色霧靄在雷電攻擊之下,停止了前移,掀起一個逐一個的霧氣波浪。霧浪在原地翻騰升降,聲勢漸大,最後有如狂風漩轉,氣勢濤天。


    如此持續了有一刻之久,霧浪漸漸平息了下來。黃霧之上,突然開了一個十丈大小的口子,如一隻巨獸張開了大口,所有的雷電之力,向那巨口一湧而入。與此同時,那股對竹葉真人的拉扯之力也小了許多。


    竹葉真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恐慌之色更重,手勢不停翻轉,對著天雷劍施法不敢有半分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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