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陽皇城太初宮大業殿,溫暖如春,武後手裏拿著一條密奏,正盯著放在案上的兩個殘缺銅鼎隨後陷入沉思。


    原來此條密奏乃泗水縣令郝應全所呈,裏麵匯報了他的一些發現。


    武後從高宗處得知九鼎傳說,在明麵上安排郝應全任泗水縣守,牧民一方,暗地裏還給予其更重要的任務,就是尋找傳說中的那兩尊夏鼎。若能找到那上古便傳下來的國之重器,將來再上一層樓豈不是更有底氣?


    隻是沒想到郝應全一守就是十多年,前些年好不容易容易在泗水河裏挖出來一些爛骨頭,確定夏鼎的傳說不是空穴來風,可後來仍舊是一無所獲,直到最近一場洪水和地震後有人死而複生,才從一個漁夫那裏多了一點線索。再後來便上奏請武後調兵,以修建河堤的名義開挖,於是沿著百骨灘上下一裏挖掘河堤河道,結果挖了將近一個月,終於在一個坍塌的坑道內找到兩堆青銅碎片。可惜碎片上已長滿青鏽。全部碎片拚起來是殘缺的兩個銅鼎模樣,上麵紋路已然看不出來。銅鼎殘缺破爛,哪有上古寶器的神威?至於那什麽長生不老的秘法,恐怕也是道聽途說而已。


    武後長歎了一口氣,隨後吩咐在身旁侍立的上官婉兒道:“把它融了罷。”


    上官婉兒稱是,又見她猶豫了片刻便開口道:“聖後,上古共工怒撞西方不周山,致天塌陷,於是女媧娘娘以五色石補天。奴婢曾從一本古籍中看到女媧娘娘為了補天,一共煉了三萬六千五百零二塊五色石,實際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剩下兩塊未用,聽說一塊棄在青埂峰下,另一塊墜入西南蠻荒之地。既然夏鼎已不可用,不如試著去找找這塊五色石?”


    “這傳國玉璽雖傳了將近千年,但仍有諸多不足之處。其一,此璽缺了一角,雖以黃金鑲嵌,實為殘缺,自漢以來易了多少個主?如此“既壽永昌”不過笑話。其二,此璽乃始皇帝下令製作,一代代傳下來皆為男子所用。若以女媧娘娘煉製的五色石製一方玉璽,傳國玉璽怕是相形見絀。”上官婉兒知道武後之心,便提了一個建議。


    誰說女子不如男?上古女媧娘娘補的乃是天漏!女媧娘娘親手煉製的五色石,豈不比始皇帝的和氏璧更高貴?


    武後看向上官婉兒,心中行思道:“這婉兒倒是聰慧還博聞強記,我卻沒想到還有五色石可用!”便點了點頭,道:“西南蠻夷之地,素來不服王化。待平定徐逆,召劍南節度使晉見,商討征蠻事。”


    既談到討逆,武後又下令道:“任武-衛將軍黑齒常之兼江南道大總管,協劉定疆征討叛逆。傳旨給劉定疆,一個月內必須平叛。撥給他二十萬大軍,若再畏戰拖延,就提頭來見。”


    先前劉定疆受命修築泗水河,剛挖出破鼎碎片就遇到揚州叛亂。作為離揚州最近的駐守官軍統領,又是武後心腹,受命擔任揚州道大總管,征討逆軍,結果劉定疆畏賊軍勢大,隻顧避戰。


    “奴婢這就擬旨。”上官婉兒屈身應是。


    “聽說原揚州長史夏敬之留下一雙兒女?若是尋到,則帶進宮讓我瞧瞧。忠烈之後,應當撫慰。”武後又思考了片刻,道:“追授夏敬之為臨淮縣男,彰其忠烈。”夏長史的遭遇,早隨揚州叛亂的消息傳至神都。


    連下了數道旨意,武後仿佛有點疲憊,便向左右吩咐道:“召司衛少卿入宮講法。”


    司衛少卿本負責皇宮宿衛,武後卻召其講經說法,豈不怪哉?但上官婉兒卻麵色平靜,不緊不慢地擬好剛才的旨意,隨後呈上為武後過目。


    武後最後掃了一眼銅鼎,心中到底有些不甘,歎了一口氣,道:“再召法源晉見……”


    ………………


    長夏門位於洛陽城南,是北上的商旅遊客進城的必經之道。這一日晌午,從南麵走來兩人,近看是一男一女,看起來都是少男少女,隻是男的頗為健壯,那少女倒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這兩人衣服單薄,一副飽經磨難的顏麵。


    守門的小吏以為二人是乞丐流民,便攔道:“你們是什麽人,神都豈是想進就進!”


    那男的知趣地拱手道:“我二人來自揚州,徐敬-業叛亂致我家破人亡,隻好前來東都投靠親戚。”


    這兩人正是夏超夏喬兄妹。當初在揚州法場長史夏敬之被亂箭射殺,夏超一怒之下將事先準備的火油罐點著後便扔了出去,法場火勢一起,兵民便亂了起來。火倒是沒燒死人,但混亂中不少人被擁擠踩踏而死。夏超趁亂,擠過人群牽起夏喬便往城外逃去。因為南麵是大江天塹,飛不過去,出了城便向西北逃。好在身後無追兵,倒讓他們逃了出來。


    父親祖父身已死,世上隻有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想著還有一個叔祖父在洛陽當一個小官,夏超便帶著妹妹一路奔向神都。可憐逃亡路上身無分文,兩人隻好步行。好在夏超有一膀子力氣,一路上幫人幹點粗活換一點吃食,方才勉強堅持到洛陽。


    眼前兩人模樣雖然狼狽,但氣質不像村夫村婦,尤其是這個男的,膀大腰圓的,不是過慣苦日子的。這小吏也不再阻攔,隻是道:“徐敬-業好好的國公不當,非要造反,這下好了,爵位被削,小命怕也不保。”


    這小吏又咂咂嘴:“那揚州長史倒是好福氣,舍命換來一個男爵,隻是不曉得有沒有子孫繼承。若是絕後,豈不可惜”


    仿佛想到了什麽,小吏又伸手攔住兩人不讓走。隻見他開口問道:“你們二人可認識揚州長史的一雙兒女?”


    突然被人問了這麽一句,夏超一愣,夏喬見狀趕緊道:“稟告官爺,我們不認識。”說著便扯了扯夏超的袖子示意要走。兩人一路上隱姓埋名,生怕節外生枝。


    小吏見兩人有顯異狀,隻見他眼睛一瞪,一把薅住夏超,喝道:“你二人姓甚名誰!老實報來!”


    “去你娘的,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夏超!乃揚州長史夏敬之之子!”夏超一把推倒小吏,又迎上去照著他的麵門狠狠地送上兩拳。


    他性格素來火爆,一路上遇到多少苦難都隱忍不發,就是為了護送妹妹安全到達洛陽。結果眼見要城門卻被人拉著不讓進內,而且這欺軟怕硬的看門狗還敢咒夏家絕後,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這小吏一聽來者正是夏超,忙道:“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朝廷冊封揚州長史夏敬之為臨淮伯,其意不說自明。而且聽說上麵有命令要留意和尋找臨淮伯之後夏超,若是被自己找到了,豈不是大功一件?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守門吏仿佛忘了剛才嘴賤,也忘了臉上的疼痛。隻見他眉開眼笑:“朝廷追授揚州長史夏敬之為臨淮縣男,正在尋著您承襲爵位……”


    ……………………


    太初宮明堂,武後聽著台下夏超夏喬講述完這些天的經曆,問道:“你襲了爵位之後,有何打算?”


    隻見夏超跪道:“臣願投身討逆大軍,手刃徐敬-業,以報家仇國恨!”


    武後笑道:“沙場上刀劍無眼,若出萬一,你夏家豈不是絕後?此事以後再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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