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穴的彎道在眼前紛紛掠過,淋漓大汗如扭開的水喉噴薄而下,它們很快蒙上了眼,伸手抹去,睫毛又被新的汗珠所浸透,視野望出去變得既朦朧又滂沱。很快,一條黑影出現在十五米外,那是肥碩的捕夢者,他聞聽背後腳步追來,在原地停下,扭過頭張望。


    “好吧,有些事光我自己是辦不成的,索性一起走好了。”瞧見氣喘籲籲的我,兔子也不多問,與我並肩同行。說來奇怪,體型富態的他按說更容易出汗,但這個家夥卻幹淨得很,隻是額頭滲著一層細密的虛汗。他讓我將嵯峨翼取下,並說偵探走後實際它已沒了作用。


    幾分鍾後,我們迴到破墟的巢口,開始整理散落一地的背囊。他問我說既然尤比西奧已經答應我會撈人迴來,還有什麽放不下心的。老實說,如若林銳的這則電話不來,我也不會如此焦躁,很顯然在我們忙碌之際,他們在格拉斯考克正進行著另一場亂戰。手機裏除了說話,滿是唿嘯的風聲,這說明此刻的幾人跑在公路之上。而且,他的來電是想確認黑楓鎮的酒店位置,這表明幾人已經很累了,打算一到地頭便立即投宿,然後好好睡個覺。


    結合種種跡象,我認為明早來鎮子匯合隻是個虛頭,此刻他們幾人正帶著範胖高中生女友往這裏趕。那麽,倘若得知krys被充當科西塔小姐送入絕地,且因走失生死未卜,失去蹤跡這一連串消息,林銳該氣成啥樣?不用想我也能猜到結果。


    而對於魂鐮、拳王等人來說,主攻的目標是次級鑽,那才是頭等大事。相較炫彩,科西塔小姐雖很重要,但並不是唯一,而且在找見她時,進去的人起碼已退出了一半有餘。人家得了利好,憑什麽還要留在渦地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到那時局麵將更加凋零。呂庫古陰宅已給了我長足的教訓,暗世界的人素來出爾反爾,現在這麽說隔一段時間又那麽說,且你也無法親眼見證,天知道屆時會有怎樣的說辭。所以,帶krys出來這件事,隻能我親自去辦。


    我整理好包袋,拿足彈藥,正待往裏衝時,卻見兔子兩手空空,站在一旁發呆地望著我。


    “後來我想了想,覺得人一下子全都進去,將來連個迴旋的餘地都沒有。”兔子局促不安起來,手指著我們過來的石穴,道:“而且誰都料不準,當外圍有線台的人分贓不勻,隨後又跑來亂刨亂挖,會造成怎樣的惡果。總之,這裏必須得留個人下來蹲點。”


    “這沒什麽,人該幹自己擅長的事,我能明白。”拍了拍兔子的肩頭,我越過他走入破墟,說:“不久後,另一批蘭開斯特會過來黑楓鎮,要是我沒能迴來,你對他們說我盡力了。”


    “等等,你別忘了我們迴來的目的是為了補救,所以彼此先做個對接,以免你也失去音訊,那樣也就沒了價值。聽下來,我覺得在這裏唯一通行無阻的,可能隻剩下了返金線,雖然我不懂,但可以找出其他方式搜到你。”捕夢者一把拖住我,重新掏出盒蓋,將那截雪茄般的東西提來,說:“此物名喚鵷鶵,是一種吹響能發出放屁般雜音的口琴,它的特殊低頻能在任何嘈雜聲浪中被聽見。我另有一樽,你見到他們後就吹骨哨,我聽見了會做出聲點指引,那樣你們點燃火標槍,將歸路標記出來,就算失敗也能全身而退,切勿弄險。”


    說完這些,他要我去看他擺弄的一顆犬牙,瞳孔隨著它移動,看不多久我便感覺不到肢體的存在。就在這時,耳旁傳來一聲清脆響指,迴過神後我見自己已走到了黑暗邊緣,他衝我揚揚手,豎起拇指,表示對接工作順利完成,現在可以開始了。


    “別想太多,也許是我自己嚇自己,他們再怎麽次也是久經戰陣的老手,論手段不會比leeann.forest差太多。那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流派罷了。”我努力定了定神,撥開眼前如稠汁般的黑霧,開始踏入這塊毫無概念的未知兇途。


    人紮進迷霧後,就像跳入一口深池,起先還能瞧見的種種山石峭壁,變得再無感觸,伸手去探,四周都是凜冽的熱風,就連腳底也像踏在流動的沙海之中。雙目一片漆黑,哪怕眼睜得再大也不濟事。這種感覺我似曾相似,那就是幾個月前追著獍行闖入水銀心瓣時的渾噩,過程全不記得,當人有了知覺時,早已摔在了一片古怪的樹林之中。


    果不其然,渾渾噩噩不知走了多久,我渾身打了個激靈,眼前的暗霧消退,自己已踏在實地之上,照常是記不得前一分鍾發生過什麽,自己又是怎麽來到了這裏。失蹤的鏡燈正橫七豎八散落在黑暗盡頭,隱隱照亮四周的怪礁頑石。撲打過來的風,無端失去燥熱,變得十分清冽,像尖刀般滲入體內刮過骨頭,令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這怎麽可能?明明是煉獄般的炎熱難當,怎來到地下溶岩河旁,反倒變得冰寒刺骨?這種反物理現象讓我昂起頭。


    原本隔著琥珀巨晶泛著星星點點火光的岩漿,雖外形地勢沒變,但不知何故變得一片幽藍,爆開的燎泡吐出綠色火焰,撲打在玄武岩上,凝聚起一層層的灰垢。我不由看傻了眼,這就是所謂的渦地麽?氣象問題我不懂,但怎可能溫度也會發生逆轉?滾燙的熔岩反倒成了喜馬拉雅峰,冷得人根本靠不上去。我究竟是在做夢,還是當真進入了這片未知之境?


    鼓圓腮幫,我開始朝著四麵八方呐喊,希望能引起他人的注意,而誰能想到,狂唿似乎被某種物質所掩蓋,隻有自己耳朵能聽見,一絲一毫傳不出去。這裏的種種詭異,哪怕站在外界的人想破頭,也難以預料,難怪魂鐮等人投進黑暗變得再無聲息。我從懷中掏出鵷鶵,湊到唇邊吹響,時隔不久,火山深處傳來哨聲,在這片廣袤地界不斷迴蕩。這表明留在破墟前的兔子能聽見,但具體方向是哪,就無從可辨了。


    “沒關係,洛根人如其名,雖膽小如兔,不敢擅闖絕地,但他做些指引方位的小事,應該還是沒問題的。”與曾經矗立修羅之鬆的陰蜮相比,此地也不過爾爾,沒準全是幻覺,老子可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我抖擻精神,為自己點起支煙,開始迴憶幾小時前的魔魘。


    在山狩謝菲爾娜還未闖入孔地亞石峽前,這片絕地是個狹長形的地底灘塗,背後是蜂巢般的礁洞,麵前是流淌的岩池。英格拉姆拖著腐屍下到這裏後,早已累得口吐白沫,他無力去到更遠,就近找了個非常淺的山洞,借助他的視野,我記得曾走過的路。那麽我隻消摸到地處邊緣的山石,始終保持直行,很快就能找到它們。這點,是魂鐮他們所不具備的。


    主意打定就要立即行動,我迴到鏡燈前,雙眼不放過周邊環境任何細節,大致辨出這條路應該在左手邊。在那個年代裏,輔助魚骨還未普及,我隻得用膠布將射放頭燈綁到步槍槍架上,開始貼邊緩緩前行。約莫走出幾十米後,很快瞧見沙礫地上,半坐著一個人。


    “誒?你哪傷著了?”走得近了,我辯出他是世界之子的人,雖不曾對話但打過照麵。這個漢子渾身亂顫,雙手抱著腦袋,渾身癱軟無力。再去看他罩子,眼球轉去了邊角,早已是神智渙散,正處在崩潰邊緣。見他毫無反應,我托住他胳肢窩開始倒拖,一直拉迴鏡燈前。此人嗚咽了一聲,慢慢緩過氣來,見著是我後連連擺手。


    “怎麽?你聽不見嗎?”他惶恐地環顧四周,雙手在身上亂摸,似乎打算找尋什麽。我這是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故脫了防刺服,光著膀子,身上一件武器也沒有,就連背著的各種包袋也不知去向。見我正在打量,他一把扭住我衣領,叫道:“你是打哪進來的?指給我看!”


    “走過一段漆黑無華的沙地,蘇醒迴來後就已經站在了這裏,跟做夢似的。”我將經過大致向他形容一遍,然後問他剛才要我聽什麽,以及其他人都在哪裏。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猛然間他們全都消失了,這個鬼地方到處都是沉悶雷鳴和尖銳刺音,活像鬼門關大開,人影被定住了。還沒迴過神就被黑影撲倒。那到底是什麽?”他結結巴巴迴應著,見我腰間掛著隨身聽,伸手一把奪過,戴上耳麥,然後將音量開到最響。


    “我說,你這人怎麽隨便奪別人東西?你究竟什麽毛病?”見他戴上就不預備還了,我與他撕扯起來,然而此人腕力奇大,一把將我推出數米外,緊緊把著耳麥不願鬆手。我見他舉止異常,心想不會是神經出了問題吧,萬一招惹他惱了,沒準會失心瘋跟我玩命。


    見我撇開他獨自離開,此人高喝一聲要我站住。他將耳麥脫下又戴上,連續幾次後麵容逐漸恢複正常,便解下機子提還給我,並說自己好多了,那種噪音明顯弱了許多。既然我打算繼續前進,這東西也許會派上用場雲雲。


    “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的裝備呢?”我半蹲下身,給了他一瓶礦泉水,點起煙發問。


    “來來迴迴都是怪叫,我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可就是見不到人。然後,我仿佛踏在雲霄之間,腳下的泥地全化作了烏雲,根本分不清哪裏是陷阱哪裏是實地,你說奇不奇怪?”他依舊雜亂無章地說著話,這種神態不啻在說明,此人在極短時間內遭遇了許多突發狀況,導致突發應激障礙,他知道自己正在描述,但完全找不到重心,隻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此人需要一名專業醫師在旁引導,方能將事情說明完整。很快,他注意到我已摘下了嵯峨翼,一把抱住我的臉叫道:“你的帽子呢?你幹嘛把它摘了?你會被男鬼誤認為是金發妞。”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我煩躁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將手中的煙遞給他,讓他冷靜。


    幾支煙吞雲吐霧後,他很快鎮定下來,給我描述起眾人闖進渦地後的經過。如果我繼續前行,很快便會見到一具奇形怪狀的骸骨,尤比西奧覺得此物十分妖邪,遂命人潑油去燒,而當烈火燃起,一切怪事開始接踵而來。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像熄滅的燈泡在眼前消失,巨大的轟鳴開始響起,那種聲音既沉悶又尖銳,足以將人逼瘋。不久,他感到有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瞧見山石腳下坐著條黑影,將它緩緩轉過身後,壯漢不由大驚,這是具深褐色的腐屍。


    一種從未體驗的恐懼彌漫上來,他不由自主往迴拔腿而逃。不逃倒還好,一逃就像觸發了某種詛咒,黑影嘯叫著快步追來,壯漢一麵招架一麵打算跑迴石穴,卻被纏住腳步,無數次搏戰後,他以為擺脫了腐屍,可這東西根本殺不死,每次被轟成一片灰霧後不久,又會從其他方向追擊而來。最後它撲進壯漢體內,無數的蛆蟲和蚯蚓從他鼻孔口腔甚至指甲縫中湧出,他一下子傻了,整個人也與此同時喪失了戰意,跟著就是被我扶迴山石前的那一幕。


    “我知道你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麽,老子沒發瘋,你隻要繼續往前,很快就會見識到羵羊的厲害。到那時,你會比我更瘋。”他蜷縮著身子不住打顫,斬釘截鐵地說:“反正我絕不再迴去,我就待在這,總好過被活活嚇死。你呀,要提防撞見的家夥,他們都不可信,沒準會拔刀捅死你。人怎麽好端端全都成了野獸?隻剩下一個正常的,卻比誰都更可怕。”


    “我沒想要拖你迴去,你愛待著就待著好了,不過,你說的那個正常人又是誰?”


    “我們的喪婦,也就是露娜,在一切都開始變得瘋狂之前,作為斥候探向黑暗彼端,用木釘刺目後,陷入了絕對瘋狂,很快跳上絕壁爬走了,也因此她沒遭受荼毒。”壯漢抬頭掃了我一眼,歎道:“其餘的你問也是白問,我全不記得了,自己慢慢去體會好了。在這種鬼地方,去找喪婦也未嚐是什麽好主意,誰知道她會不會被迷了心竅,自求多福吧。”


    我不再與他廢話,開始緊貼山石緩緩前行,走出去約莫五十大步,綠色的頭燈光斑裏照到一堆柴火般的東西,它漆黑無華體積龐大,形態尤為怪異。來到跟前時正巧一陣陰風刮過,紛紛吹散一些棉絮般的顆粒,壓在底下的東西暴露了出來。無容置疑的,這是白森森的動物骸骨,在此僵臥得十分久了,以至於骨架鬆脫,讓氣流刮得東一堆西一簇的。


    但它究竟是頭什麽動物呢?我蹙緊眉頭俯下身來,用火焰噴射器的管腔撥弄著殘骸。此物體長將近四米,既有猛獸的利爪,又有飛禽的橈骨,甚至還有羚鹿類的大角,簡直就像是個縫合怪。然而,如若忽略這些去辨,其主體應該是一頭大型猿類,體長在兩米到三米之間,而多出來的利爪尖角還有尺骨,都是在這具骨架上殖生出來的。這東西給人的感覺,應該是本身善於幻形,能突破dna從獸科過渡鳥類,由於可選擇性過於寬泛,在遭到致命一擊前,多顆大腦操控身體一部分正在演化,但還未成型就死翹翹了。還原下來,大概就是如此。


    那名嚇破膽的壯漢曾說,所有源頭就是他們瞧見後打算施以焚禮,然後怪事連連發生。環顧這片沙礫地,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很顯然就是它了。不過這道工序沒能完成,在焦黑骸骨中,仍有未被燃及的,這個跡象說明當時情況很混亂,人們自顧不暇丟開它各自跑了。


    我從沒見過暗世界的焚禮是如何操辦的,到底是烤一遍殘骸還是該挫骨揚灰,似乎全無標準。如果按老戴描述的2201檔案看過來,應該要燒成灰末才行;而按魂鐮過去的說明,隻需烤焦就算完事。此刻屍骨猶存,但人群全走失了,那麽我是否該接下革命的火種,去將這件事貫徹到底呢?不論怎麽看,這東西都邪性得很,不除淨總是隱患。想著,我掏出打火機,點燃焰口,打算給這東西再超度一迴,當火光映亮它時,離奇的一幕出現了。


    最初的半分鍾裏,我瞧見這堆破爛的肋板,被什麽東西擠得微微顫抖,心想大概是甲蟲或遊蛇什麽的,也沒太在意。而當重新繞迴來,卻見它消停了,不過脊椎骨上開始生出葉菁,爆出一顆顆暗紅色的果實,外觀與雜草堆裏的蒲公英很相似。眨眼之間,這些東西足生得有乒乓球大小,並且在各處骨骸上一蓬蓬生根,快速發芽到結果,僅僅一支煙功夫,視線全被這種暗紅色果子所闐滿。見狀我不由大驚,便果斷地舉起噴火槍,打算先下手為強。


    焰口噴吐著青藍色火苗,簡易構造從注油到引燃準備妥當,隻需長時間扣緊扳機,立即就能將脆骨化為焦炭。恰在此時,山石一側寒光閃現,一條烏黑發亮的飛鐮迎麵斬來。我本能地打了幾個側滾,翻出去八丈外,刀光如流星趕月,紛至遝來,我還未站穩,腰部被數條蟒蛇纏住。打出去的火苗擊中幾顆蒲公英,它們像氣球那般炸開,頓時化作了一片紅霧。


    緊跟著,山石上一條身影急忙拽起飛鐮,像老鷹的利爪將我快速拖開,來人一聲不吭,拎著我後脖衣領開始疾行,足足跳飛出去十多米才停駐腳步。當撥開麵紗,此人原來是露娜。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與之對話,就被更詭異之物轉嫁了注意力。那仿佛是沉悶且密集的轟鳴,起初還遠在天邊,須叟之際壓到了頭頂,待到滾雷陣陣,身邊也開始響起七級狂風的刺破,各種唿嘯聲、霹靂聲、夾雜著若隱若現的慘哭聲,震耳欲聾!在這種巨響之下,人卑微得連隻螞蟻都不如,情不自禁就匍匐在地,抱著腦袋戰栗不已,其情其景,簡直就像墜落煉獄之中。我不該嘲笑那名世界之子,起碼別人隻是神情渙散,不至於尿濕了褲子。


    提燈喪婦似乎張了張嘴,抓緊我衣領開始狂奔,七繞八拐後拽著滾爬進一口狹窄的淺山洞,為我架起了耳麥。當喧鬧的重金屬響起不久後,這種震塌天地的怪叫才略有減弱。


    “他們正是在焚屍後,亂踩廓轂,才紛紛著了道。”見我緩過不少後,她提來一罐夏眠,又說:“當有外界雜音響起,才能稍稍對衝這種磁暴,所以耳機你還是帶著的好。”


    據喪婦形容,那種狂吼叫做妖龍卷,是地底特有的電磁場,當磁線與空穴來風相互作用,外加地殼內部運動,產生出超強的電荷與電流,進而發出人耳所能聽見的聲音,它們給人感覺相當難受,甚至有些神秘。對某些敏感之人而言,簡直就是音彈攻擊,這是因為轟鳴裏包含了許多高頻和低頻的雜音,會直接刺激人耳與大腦,引發頭暈目眩和惡心等各種反應。


    真實的妖龍卷是地幔的顫抖,對人的影響不大,而像現在那麽嘹亮,主要是公羊們焚燒骨骸時弄破了廓轂,它彌散出帶有神經毒素的妖氣,會麻痹人的神經元,造成嘈雜幾何級別的遞增,所以才顯得那麽可怕。即便喪婦沒被紅霧撲到,也同樣能感覺這種神秘之音。


    “你幹嘛擅自跑了迴來?尤比西奧不是讓你出隧道?不相信我們麽?當瞧見楚楚可憐的小傻妞,我眼前自然而然就出現了當初的呂庫古小姐,怎會丟下她不管?”


    見她正瞪著我,那張麵罩背後的鬼臉顯得尤為可怕,我隻得將迪姐的擔憂向她描述一遍。


    “多此一舉,我們進來前就想到了這點,黑水仙雖然不知所謂何物,但她理應與旗鏡師類似。無非是懂得製作質揆鑰匙,會破風眼,熟知返金線原理,是練氣方麵的行家。既如此,隻需要對症下藥做一番糅合,大致能夠應付得了。”她聽完仰天幹笑了幾聲,接過我提來的weed抽了幾口,說:“連不漏香都能猜到的事,魂鐮那麽謹慎的人又豈能不知?可笑!”


    “但你們中了別人詭道,這點總是事實吧?現在公羊和壯漢們都跑哪去了?”


    “應該就在半徑五十米範圍內,隻可惜他們與我們正身處兩個維度之間,即便撞在一起也感觸不到。這種情況,其實與過去的雷音甕十分相似,作為親曆者,我能夠理解這一點。你我除了等待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期盼他們自己找尋方式掙脫出來。”她白了我一眼,搓揉著臉歎道:“這裏除了羵羊外,哪來的活人?這根本就不是詭道,而是事態超出了預料之外。如果,當年闖入渦地的那家夥果真是ac,她比我們預估的要厲害得多!”


    “她是挺厲害的,我與leeann並肩奮戰過。花飛魄雖覆蓋範圍超巨大,但隻能盤腿枯坐無法移動,同時渾身就像中了白磷彈勃勃灼燒,在我看來屬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原本是翡翠之華手下的扈從騎士,不知為何反叛組織投靠了列支丹,論實力在金色階梯裏屬於一般,其餘騎士就能壓製她,而如果遇上的是灰霧,那麽多數是有去無迴,這種人更加可怕!”


    “我所說的厲害,不是指手段,妖法沒有強弱之分,隻看適不適用。譬如說,將ac投入雷音甕,對手又是橫皇,那麽她顯得根本不夠看,伊格納條斯炸碎自己屬於家常便飯,又豈會懼怕銀蟒?她連身都貼不上去就被轟成稀糊了。要與屍鬼生死纏鬥,聖維塔萊與我,還有那個小蒼蘭就更勝一籌,所以這種事很難拿來做比較。”


    “你是說,追擊山狩這件事,也許隻能由她去做麽?是了是了,你這麽說,我想起她曾描述自己,是被人從什麽地穴帶出來的這件事。”


    “ac有她的特殊性,在追剿山狩一途上占據優勢,你撞見的那堆四不像骸骨,就是所謂的謝菲爾娜,她被金色階梯的徒眾追擊,不得不逃入這片死地,情急之下,隻得自殺了斷!”喪婦將手朝空地一揚,比擬道:“你可以從骸骨中提取出訊息,它做過許多嚐試但都無法勝她,正因倉促間隻能求死,所以被改變的地形無法複原,這才導致了幾百米外的印第安人祖墓被移進了孔地亞,與地峽混雜交錯,木乃伊化為了陰胄,以及造就出兩隻超凡脫俗的羵羊!”


    “誒?莫不是?”我伸手止住她的滔滔不絕,頭腦中閃過一連串的信息,當匯聚成一點後,不僅恍然大悟,想著我脫口而出:“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何72年被偽裝成74年的主因!”


    “怎麽了?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沒告知我們?抑或是忽然記起了些什麽?”


    “不,凡是頭腦中能想起的,我一字不差全告訴了魂鐮。隻不過他們是聽眾,卻不是當事人,這個道理就像我無法想像雷音甕大戰有多血腥。通過與leeann曾經的對話,我或許猜出她追進石峽的原因,以及最終帶走了什麽,你且稍安勿躁,聽我慢慢還原給你知道。”


    在霧龍牙島小公館三樓躲避骨櫛驍靈追查時,我和麗恩最迷惘的一件事,就是翡翠之華為何要攪亂她的記憶,故意將年份打亂。如若沒有瑪德蘭奪迴肉身作出指示,恐怕直到今天,我倆還被困在瀑布公寓底下的淤泥池子裏。聽別人描述,在72年衝擊果核酒店更早前,金色階梯曾設下一場天羅地網打算捕殺謝菲爾娜,但機關算盡最終還是讓她溜了。而其實,山狩並沒有僥幸逃脫,而是被逼無奈自殺了,故而氣息消失,變得再無從查找。


    地鳴車站的礦難事件發生在53年;鐵道十九隊桃樹角段的英格拉姆,背著死屍拖進洞穴約莫是一年後;我初次見到leeann時,她的外貌雖年輕,但談吐口吻以及待人接物,都顯得十分老練,並富有閱曆,目測下來年近三十;而她出現在孔地亞地峽時,年僅十歲。那麽她的生日變得相當好估算,我認為那可能是1943年或者1944年生人。


    “你繼續往下說。”喪婦蹙緊的眉頭一下子綻開,她已經明白我所指的是什麽了。


    “你不催,我也打算往下說。”淺山洞外的狂雷聲一陣緊過一陣,我不由往裏擠了擠,藏身喪婦背後,生怕為這種毀天滅地的力量所吞噬,手指顫抖地點起支煙,試圖平靜下來。


    基於這些已有訊息,我們不妨將時間推迴四十餘年前,去逐步梳理整件事的始末。1953年的5月3號,地鳴車站發生爆炸造成了巨大礦難,除了少數逃生者外,大部分作業工人被埋地底。兩個月後,通過人們的不懈努力最終鑿穿了地表,帶出大部分遇難工人的遺骸,隻有極少數遇難者,由於埋得極深,至今仍留在地底。在鐵道沿線工作的英格拉姆,通過孔地亞石峽蜿蜒曲折的地穴,深入到了礦場地底,通過一番努力找到了兩具高度腐爛的屍首,出於報複或者妒忌心理,將它們背進了熔岩河的氣泡山洞裏,目的就是為了發泄。


    而在他藏屍後不久,遭到金色階梯圍剿的山狩逃亡來到佐治亞,並一頭紮進地穴,緊隨而來的追兵們不容它喘息,也紛紛闖入孔地亞,在付出重大傷亡後,最終將它逼入絕境。山狩眼見是沒法活了,絕望地自裁了事,隻有那樣,它才能再度淪世逃脫世人對它的緝捕。而在它死亡的同時,不但扭曲了周遭地形,更刪除附近村鎮鎮民的全麵記憶。


    leeann最終從渦地帶走了一件東西,那就是山狩的遺蛻—人油燭台!正因為這是她親手操辦的事,又怎會忘了它的存在呢?此後的二十年間,leeann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背叛了翡翠之華,悄然藏匿下來,最終被列支丹納入麾下,對方深知她曾是金色階梯的扈從騎士,所以雇傭她再度追擊謝菲爾娜。因此在她登上奇美拉號前,必然知道真正要奪的是什麽,翡翠之華窺透所有時空線,已預知她的到來,故而施展妖法,混淆了年代。


    那是因為,人油燭台據信最多還能再保存十五個月,如果超出時限,那麽它可能會自行流失。由72年憑空變成74年,leeann的深層記憶被觸發,那麽她將完全忽略燭台的存在,而一心一意去撲騰不那麽重要的伏琳沙。隻需做到這一步,那麽東西將仍控製在翡翠之華手中。


    恰在此時,因與此事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我,為救助困在瀑布公寓底下的dixie,寄魂迴到了悠遠的過去,造就了兩件東西在霧龍牙島雨夜大戰時被掠走,最終成了懸案。


    而從五零年代到72年這真空的十多年裏,山狩再度死而複生,蟄伏在某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苟延殘喘,別人即便路上撞見也無法認出,隻能等它自露馬腳,所以失了追查蹤跡。


    “那麽一來,起先所有疑點都得到了解釋。72年時的山狩已經成年,她偽裝成普通住客躲在果核酒店內偷生,但仍被人發現。”見女招待聽得津津有味,我慌忙擺手,道:“這隻是我的揣測,你可別當真,我隻是將ac曾講過的話融合在一起,品出新意來罷了。”


    “我並沒說你的猜測就很靠譜,隻是有了初步的推斷,就像懸崖上多了踏腳石,總比去爬光溜溜的峭壁要好。”女招待一骨碌爬起身,向我揚揚手,從破皮夾內取出木釘說:“我歇夠了,趁著魂鐮等人正與羵羊們糾纏,倒是給我們提供了偷穴的機會。”


    “你打算做什麽?木釘紮眼,你將再度陷入癲癇,走在邊上我豈不是很危險麽?萬一你有個閃失或不受控,我隨時都會掉腦袋。”


    對抗百鬼潭首涅女屍一戰,我見識過提燈喪婦的瘋狂,她們擁有超強的爆發力,飛鐮輪舞起來萬夫莫擋。後來戰線被撕開,人群全擠在一處混戰,喪婦發威時誤傷到友軍,許多人連嗚咽都來不及發一聲便掉了腦袋。想著,我手指淺山洞外,叫道:“另外這種妖龍卷的天勢,我連站直身都很難辦到,對你來說就是個累贅。”


    “我從沒說要用象筋紮眼,這是要用在你身上的。我曾被迫成了半妖,盡管心髒最終被末裔剜走,但我與凡人已有了質一般的區別,這就是所有喪婦氣竭倒下,我還能勉力支撐的緣故。”她揮舞著兩把兇器徐徐走上前,口中安慰道:“別害怕,這是一瞬間的事,盡管過程對首次體驗它的人來說,會有那麽一些血腥和疼痛。”


    “你丫給老子住手,別再繼續靠過來!”我已恐懼至極,不由拔出匕首護身。過去我連滴眼藥水都很迴避,此番卻要迎接木釘入眼紮腦,這早就突破了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不那麽做,你恐怕連步子都邁不出,難道你想爛死在蝙蝠洞裏麽?”喪婦見我驚懼不已,不由識趣地原地站下,讓我去看洞外的砂地。不知打何時起,那裏也成了厚積的黑雲,無時不刻在翻騰滾湧,個中不時閃著流電!


    “誒?這是何時開始的?”望著這幕詭異的情景,我不由喑歎一聲,難道這就是壯漢所形容的地勢每時每刻都在變化麽,本以為是瘋人瘋語,豈料卻是真的。


    就在我看得稀奇,提燈喪婦悄無聲息竄到我邊上,抬腳踢飛匕首,探出枯樹杈般的陰爪,一下將我掀翻在地,不容分說將木釘刺了上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12:1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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