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間的我,感覺蒙著的眼皮透著暗紅,那是每個早晨陽光打在臉上,人雖醒了身子還未複蘇時的慵懶。耳邊傳來老舊櫞梁發出的嘎吱聲,以及附近有人上樓下樓的忙亂腳步。這種氛圍我很撚熟,那還是在波多黎各一帶流浪時的記憶,每個早晨都是勞碌喧鬧的,主婦與孩童就得開始張羅生計,有時你望著他們,就會感到一種虛弱感。眼前會出現無形的計時器,正滴滴答答流逝著時間,別人每分鍾都能往兜裏進錢,而我卻每分鍾都在往外掏錢,似乎像我這種人,不太適合生存在地球上,自己連起碼的溫飽都解決不了。


    這種老房子,你有時合起眼靜下心去傾聽,能讀懂它許多,它會告訴你,同一間屋裏,曾接納過多少人,盡管他們早已離去,但互訴衷腸與纏綿低語卻留了下來,在你耳邊來來迴迴地穿梭,既想告訴你那是昨晚的事,又在證實這一刻會在今天將重新上演。


    口中默念再讓我醒一醒,當這種五分鍾過去了無數遍,我撐了個懶腰決定起身。果然,自窗欞斜斜射入的陽光打在臉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當眼前事物由重影變得清晰,左手旁似乎觸碰到一件軟物,這是什麽?我好生納悶,不僅看向身旁,當瞧清這東西,我驚得魂飛魄散,差點喊出聲來,見那物打了個側身有將醒的征兆,忙慌不擇路地逃將出門。


    在樓廊處張望,四下皆空無一人,我躡手躡腳爬上三樓,終於迴到了自己的客房,然後將門倒鎖,就著牆角坐下,點起支煙絞著亂發,極力想要記起些什麽來。


    “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何會在krys的客房裏?”我按下心頭慌亂,掰著手指計算,從酒吧迴來撞上範胖,聽他嘮叨完跟著上樓,隨後呢?這部分記憶全都沒有了。跟著就是現在起來,人卻躺在別人床上。難道昨晚我與她?這不可能,我完全無法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不過,門外很快傳來敲門聲,某個不識趣的家夥來叩門了,那是死胖子。


    “老範我吃完早飯又在門外逛了幾圈,迴房後繼續看了會新聞,你倆怎還沒起來?”他朝我一伸手,道:“手機借我打個電話,我充電器拉在偵探車裏,他們一大早就出門走了。”


    “你這是想打給誰?”我遲遲疑疑地翻著口袋,找半天似乎掉了,便向他一攤手。


    “昨晚不是跟你說了?當然是打迴月穀電台找老馬和小老弟他們過來匯合。”他見我神色慌張,人顯得六神無主,便開始盤問起來,道:“丫昨晚又去到阿遼硫了?怎麽迴事?”


    恰在此時,樓道內傳來腳步聲,krys打著哈欠上來,將我手機丟到床上,一聲不吭地去衝澡了。而死胖子也不多問,徑自走進客房抓過手機就準備打電話。見狀我一個箭步上前,從他肥手中奪下,然後扶著他肩示意跟我下去,有要事說與他知道。


    “現在不合適叫他們趕來,因為你的高中生女友出了點事,盡管人已經到家了,但眼鏡和林銳讓我別告訴你,他們自己也在忙。”我搓揉著臉,故作長籲短歎地與他散步,道。這個理由連我自己也覺得很牽強,但就目前來說,我不想直麵他們,尤其是林銳。


    “什麽?你們這幫人那麽大的事居然瞞著老子?準是那幫偷b型血喝的賊婆娘!”他聞訊大驚,一把奪過機子,時不時轉身指著我別跟來,開始衝著電話那頭大聲咆哮。就這樣足足謾罵了幾分鍾,他氣鼓鼓地將手機丟還給我,自己去超市重新買了部新的,說老家出事等不及了,便駕車駛出民宿的引道,在河邊空地前轉了個彎,瞬間走得無影無蹤。


    我走進底樓一間黑糊糊的小屋去方便,剛碰到把手,它竟無端掉落,跟著便見到剝落成條的糊牆紙和既小又破的方鏡,在破隙間居然冒出嫩芽來。所有的事都始料未及,哪怕隻是幾小時的瞬息,也不知將會發生什麽。我感覺天快要塌了,鏡子中是我猝白無血色的臉,這一刻時間仿佛變得凝滯,倏忽之間我似乎年長了一歲,向著未知命運又跨出一步。


    轉身出門時,我撞上了krys,她穿著範胖等人最早見到她時的那件紅色絨布襯衫,正絞著自己濕漉長發,不解地看著我,問:“範斯怎麽把車開跑了?他不是提議去調查隧道麽?”


    “我覺得咱們蘭開斯特兄弟或許快要拆夥了,你就別再惦記著破隧道那種可有可無的爛事了。”我愁眉苦臉地掃了krys一眼,陽光打在她長發上,泛起的暖色映紅她的臉,兩隻鉛青色的眸子眨巴著,仿若桃林裏的清泉,外加天然就透著股奶味,混合著洗發水的木樨花香,顯得如此嬌豔欲滴。望著她,我不由看傻了眼。怎麽過去就從不曾發現呢?


    “你在說什麽哪?答應了歐石竹街一家人,就甩手不幹了?”聞訊她快步走上前,扶著我的臉仔細打量,問:“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麽氣色那麽差?究竟怎麽迴事?”


    “他聽我一頓咋唿,氣急敗壞迴吉普森了,是的,我將他打發走了。”我忙側過臉,不再去看她,道:“現在我很亂,頭腦一片空白,反正全搞砸了,既無法麵對兄弟,更愧對你。”


    “愧對我?”她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便牽著我的手來到屋前坐下,要我細細道來。豈料我將困惑傾吐完等她發落時,krys竟“咯、咯”笑了起來,道:“我還當什麽大事,你莫要嚇我。昨晚你爛醉如泥,走樓梯吐了一地,根本無力上樓。我拽不起你,隻得將你就近背到自己客房安頓,還能怎麽辦?當時所有人全睡下了。”


    “你確定隻有這些?按你以往描述過來,先是女兵後有迪姐,我理應是禽獸一般的人,來者不拒。”聽完這些,我這才長舒一口氣,不免要與她開開玩笑,鬆動下氣氛。


    “一會兒我先同馬洛和霍利斯曼通個電話,通知倆人範斯上路了,然後咱們忙自己的去,我何時說過你是禽獸?”krys淺抿一口泡泡雪露,打了個響指,示意可以出發了。


    十分鍾後,我們用完早餐,開始散步般走上小道,向著目標進發,並將鎮子遠遠拋在背後。此刻是九月的佐治亞,漫山遍野的切洛基野薔薇闐滿鄉野廣袤的長草叢,由河延伸出來的小溪裏蕩著睡蓮和水仙,空氣中充滿各類花香,引得蜂群和蛾子亂舞,好一派南國風光。


    “alex,聽我說。”她伸手挽住我胳臂,一跳一跳往前快步走著,似乎心情無比愉快,道:“我是自由的,不論做什麽都是自己的選擇,你不必顧慮重重。這次過來那麽多人,我熟悉的是你與範斯,但比起他,我更熟的是你。一路風雨走來,我們都不曾離散,就像一家人那樣。既然是你提議出來散心,又是在辦正事,那麽你我現在就是夥伴,而不是男女。”


    “我想,此刻的你,真正在思念的,應該是死胖子新交的那個女友吧?就是你與她一麵之緣的女子。”望著藍天白雲,眼前又出現了那位既可憐又可怕的小蒼蘭,而再看向命運多舜的krys,我不由長歎一聲。林銳的畢生目標,就是營救她逃出異世界,那麽當那天到來,又會發生什麽?他如何來處理krys與小蒼蘭間的關係?是一如既往還是偷偷與她私奔?


    如此看來,我與林銳好像都是禽獸般的人,他一點也不比我好到哪去,隻不過營造得很悲壯,我也跟著一起被感染罷了。但不論是與女兵的神聖同盟,還是纏手小蒼蘭,最後受傷害最深的,必然就是她,可我又該怎麽做?才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許多事正如72年夜闖霧龍牙島那樣,鑄就了前塵往事,變得再難扭轉。


    “誒?對了,我怎麽就從未想過呢?既然老艾認識她,那你們應該早就見過了,她果真是範斯新交的女友麽?”krys停下腳步,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道:“我感覺兩人不般配。告訴我,她究竟是誰?也住在佐治亞嗎?不瞞你說,我一直希望哪天能在路上偶遇她。”


    “見過,但我們不熟。”我撇撇嘴,將脖子一縮,隻顧專心向前不再言語。krys,你可曾知曉?我多想將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你?這個小蒼蘭,與我們蘭開斯特所有人都有關係,而且你與她恰巧還是另一條時空線裏的閨蜜,本就有著濃厚的情感基礎。


    就這般胡思亂想,我忽然停下腳步,不免側身望定她,猛然之間想明白了。發生在老錢家的那場激戰,為何最後是由她釋出了真空血爆?原來竟是這麽發生的。理論上,小蒼蘭就是林銳本身,或者krys的摯友,本質是同一個人,他與她除了彼此牽掛外,最重要的人就是她,krys才是兩個時空恆定理論下的不變因素,帶來的關鍵紐帶!


    “alex,你等等,”她快步追上,一把牽住我胳膊,道:“我就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也能看出你們幾個瞞了我不少,在那座鬼宅裏,必然發生過許多事。以範斯那種個性,不會到家後什麽都不提,他必然會將素材用於做節目。好了,我不會逼你說出實情,除非到了你真正想說之時。那麽,為何不能讓大家更輕鬆些呢?我知道人將心事憋在心頭的苦楚,我自己就是那種受害者。而且人很奇怪,有時私密的話題,反而無法向最親密的人傾吐,卻可以對其次親密的人講述。也許是這種藍天白雲讓人一下子變得感慨,我想休息一下。”


    我與她緩緩來到那條單軌鐵路道口,在黑楓隧道前找了塊巨石坐下。她打四周采摘些野菊,端在手中把玩,合上眼貪婪地享受著豔陽,讓清風吹拂清麗秀發,說:“alex,還記得我們最初相識的那個傍晚,我曾說要去紐約投靠表兄嗎?這不全是為了趕跑你臨時瞎編的。事實上我就出生在紐約,我的老爸也跟偵探一樣,是地道的紐約客,包括我老媽。”


    “誒?這麽說你原來不是澳洲大妞?而是美國人?”我撓了撓頭,問:“那林銳知道嗎?”


    “他不知道,我從未與他說過。你是否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對你說這些?”


    “是很奇怪,為什麽呢?”我掏出煙盒,做好當一個傾聽者的準備。


    “每個人都有內心無法對別人談起的往事,總憋在心頭,那種感受我想你更有體會。有時我會想挖個坑,或者跑上某片高山,去盡情吼叫,大概就是這樣。因此,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並不像你倆理解的那樣脆弱,你倆常感歎自己經曆複雜,又何曾想過?大家都是平凡人,誰未經曆過苦難?我想談談我自己,也希望你能慢慢解開心結,讓我知道她是誰。”


    因為這個平靜晌午的閑聊,我比林銳早了兩年知道krys為何早早出了社會成為一代飛妹,以及她為何長期與自己老爸關係惡劣這檔子陳年往事。但當她脫口而出的第一句,還是叫我吃了一驚,因為krys的原話是這麽說的:我的老爸名叫勞倫斯,是個惡貫滿盈的罪犯。


    1978年7月10號,christine.e.model(克莉斯汀.伊文特.莫黛爾)出生在皇後區西北角的阿斯托裏亞,一個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老爸是個蘇格蘭和德國混血,名喚勞倫斯.莫代爾,在一家事務所裏當職員;老媽名喚lucrèce.montalenti(呂西霞.蒙蒂爾),來自法國巴黎附近的香檳區,曾是一名歌者,患上產後憂鬱症賦閑在家,便開始當起家庭主婦來。


    一家的經濟來源全靠勞倫斯微薄工資支撐,因此這個男人顯得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懈怠,平日裏為人謙讓,從不意氣用事,隻想保住飯碗照顧好妻兒,同林銳與我的老爸,是截然不同的人類。86年股市大崩盤,高速狂奔的美國經濟一下子進入次貸危機,許多公司不得不進行人事調整,基層人員自然就成了第一波被刷的對象,因此,勞倫斯毫無懸念地領到了粉紅炸彈。何為粉紅炸彈?其實就是辭退信,因這類信件封皮大多是粉紅或淡紅色,故而被人稱作粉紅炸彈,形容很委婉,然卻給你當頭棒喝,一下子將你揣入人生低穀。


    年輕時的勞倫斯,在大學是成績優異的高材生,可是出社會沉浮多年,卻被事實打服,隻混得一份基本溫飽的差事,渾身棱角被磨平,從心氣極高漸漸變為極度自卑。該怎麽辦?人總要生存下去,家裏一對妻兒要養。所以他不得不每天假裝出門,繞道很遠去當雜務,身兼五份累死累活的低薪短工,勉強支楞了過去,可時間一長,終不是永久之計。


    86年的冬季,勞倫斯在某家劇院當臨時工時,偶爾給他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那就是更衣包間。這地方表麵是個劇院,其實是各種黑幫談事的場所,高級流氓和混混們常來常往,因時風影響,總是穿金帶銀,入場後就將衣帽寄存起來。這地方不僅黑幫走動,有時也會跑來電影製片,或唱片公司。它是一條產業鏈,黑幫要洗去白麵的黑錢,就會找那些撚熟的公司,所以進進出出的全是有錢人。望著這群財大氣粗的家夥,勞倫斯氣憤難平,為何自己老實做人卻要挨窮受累,別人雪茄一叼兩腿一翹就能來快錢?同樣是人,區別怎那麽大?因此,他瞄準了更衣包廂。


    “都是不義之財,黑透心的血錢,他們能掙,我為何不能拿?大家都是偷,你偷我也偷!”


    勞倫斯為人謹慎,他並不貪心,從每隻錢包裏偷取一些小錢,這類人進出幾萬幾十萬,根本難以察覺,所以他越幹越嫻熟,膽子也越來越大,直至遇上了一個叫馬裏奧的黑道頭目。


    當與此人擦肩而過,笑吟吟送客離去時,勞倫斯忽然讓他當胸扭住,在喝斥中被推入車內。到了人家地頭,被搜出身上有兩百多塊錢,這個家夥從中檢索,抽出一張就說是自己的。原來此人的綽號叫緝毒犬,相傳鼻子異常靈敏,他出門帶著的錢,都是櫥櫃裏拿的,他情婦很喜愛撒香水,所以錢鈔被滲進氣味,故而那麽細巧入微的痕跡,也逃不過他的法鼻。


    馬裏奧說你可以有一個選擇,勞倫斯自知必死,提出要拋屍的話盡量別丟河裏,用土埋了。黑老大覺得很奇怪,一個將死之人怎會那麽冷靜?而且從這小子眼中瞧不出任何恐懼,便想知道為什麽。勞倫斯的迴答卻是,如果成為漂屍就會被打撈,自然會有家人來認領,他不願讓妻兒見到渾身槍眼的自己。死有何懼?能比窮困更可怕嗎?


    “原來如此,看來你妻孥是軟肋,因此,你為了她們可以去幹任何事,是不是?”


    就這樣,勞倫斯撿迴一條命,成了馬裏奧的手下。他逐漸發現了這小子很會理財,特別能做假賬,除了當名合格財務外,因被他捏著把柄,勞倫斯幹起喪心病狂之事毫不手軟,比起自己一班雜魚走狗好用得多,慢慢引為知己。有一天,馬裏奧扶著他的肩,走在哈德遜河河畔,問:小兄弟,你想不想掙大錢?我有一檔子事特別適合你來幹。


    這件事就是造假證,靠偷渡跑來美國的非法移民,到了地方就得買身份,每年光是偽造假綠卡就能輕鬆獲利高達四個億。這塊肥肉馬裏奧看在眼中,饞在心頭,所以他有意搞個印刷廠,但又不希望是自己圈內人去染手,因為自己早被人盯上,故而需要個清白出身的人。


    很顯然,自從勞倫斯成為別人馬仔,與許多事脫不開關係,遲早也會被警方盯上。倆人一合計,發現了最合適的目標,那就是勞倫斯大學時的好友rry(拉裏),一個在曼哈頓開舞廳的小老板。此人是個紈絝子弟,家中十分有錢,過去在念書期間就與勞倫斯交好。雖出身在富貴家庭,但其人本質與老艾很像,為人特別豪放,而且對朋友尤為忠誠。最重要的是,這個家夥擁有街角地皮,那裏是個出貨的好窗口,可以繞開許多造假證的蟊賊堂口,避免被同行發現行蹤,從而眼紅搞匿名舉報。由這塊地皮出去,將直抵碼頭。


    那麽你不禁想問,勞倫斯何不一開始就去投靠大學好友呢?這點恰恰是他做不到的,個性使然他天生仇富,並覺得自己飽讀詩書最終隻能在小公司裏打拚,別人憑著家裏關係啥都不幹,卻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嫉恨越發強烈。因此,寧願死也不肯低下高貴頭顱。


    所以,馬裏奧給了勞倫斯一筆錢,讓他去找好友談談,以個人名義合作開家製衣廠,並請闊公子當董事,這樣別人查不到倆人身上。而當他見到好友,對方卻說在同學會上聽說了勞倫斯的事,一直想找他提供幫助,可他搬家失去了聯係。這迴再見如隔三秋,早已是改頭換麵,氣質不凡,他本就十分崇拜勞倫斯,至於合作開廠還有啥話可講?自當戮力同心一塊掙錢,何樂不為?就這樣,曼哈頓地皮成了製衣廠,邊上鋪麵成了“幹洗店”。


    從此,董事拉裏時常去到勞倫斯家中拜訪,被小krys親昵地稱作大胡子伯伯,與這對被蒙在鼓裏的妻女親如一家人。隨著天長日久,勞倫斯黑錢越掙越多,自己也開起堂口,獲益人馬裏奧自不必說,早已搖身一變搞起正規公司,竭力洗白自己,因此將黑色產業鏈交給勞倫斯去打理,這就是與時俱進。整個八零年代,就是來快錢的代名詞。


    88年,因一件看似毫無關聯的案子,讓警方盯到了勞倫斯身上,它又是怎麽發生的?


    這件事發生在林肯隧道的另一頭,紐澤西州。某個自認風流倜儻的大學男生,有天下午開著敞篷車在路邊閑逛,瞧見道上走著一名漂亮姑娘,停車上前搭訕問她去哪?可以送上一程。結果這女的想也不想就上了車,讓他隨便怎麽開都行,總之她要離開此地。兩人隨後便去到山裏男生的木棚,苟且在一起多日。過了沒多久,他們就被警察登門拜訪了。


    那麽條子緣何要逮捕他們?因為出了人命大案,有人目擊這名女子經常出入某所豪宅,故而被定為重大嫌疑對象。而女子說隻是與男友吵架憤而出走,哪會幹殺人勾當?因此警員判斷她是另結新歡,與男人密謀謀殺了前男友,所以這倒黴催的也一塊被拘押起來。


    然而後續調查十分打臉,女子純屬清白,她僅僅是離家出走,真正的兇犯其實是路過的竊賊,見半夜屋門大開,便偷闖進去翻箱倒櫃,不料驚醒了屋主,一番廝打後紮死了他逃之夭夭。最終大學男生為風流付出代價,白白蹲了半年號子,從此一蹶不振患上恐女症。


    那麽這件事又怎會牽連上勞倫斯呢?隻因死者也不幹淨,他是紐約整條黑鏈的一個環節,負責銷贓。警方在住所搜出四十七本假證和一些字條,貨名是檸檬和橙子,以及出貨人叫l先生。因警方在調查期間曾懷疑是黑幫的火並,故而聯動調查,最終慢慢摸索到了勞倫斯這幫人。這起事件,就是著名的香橙假綠卡案,涉及金額高達四千萬,因勞倫斯和拉裏首字母都是l,所以全上了名單,被傳訊到警局要求配合。


    為了脫身,勞倫斯隻好咬出幾條小魚,這樣的結論自然警方是不滿意的,便私下向他建議可以當汙點證人,隻要送個夠份量的人物蹲監獄,他就可以從此隱姓埋名在他處生活,這就是6602豁免總則。最終勞倫斯與馬裏奧談判,讓他也交出一個來,自己將罪責全部推在一無所知的拉裏身上,從此逃到澳洲達爾文,去當個快樂的農場主。


    當呂西霞獲知自己丈夫為了逃脫製裁,可以將情同手足,並給予她們一家無數照顧的拉裏出賣,毅然決然地與之分手,帶著krys離開紐約。多少個日日夜夜,自己這個忙碌的丈夫從不歸家,家裏都是闊公子在安排起居,女兒比起自己老爸更親近大胡子伯伯。這麽品質純良的人,卻要為一個垃圾去頂罪,而且這個垃圾表麵偽善,內心極度瞧不起拉裏。


    既然勞倫斯能夠賣了自己好友,那麽總有一天也會賣了妻孥。由此,年幼的krys整日耳邊徘徊的都是呂西霞的唉歎和哭泣,這個可憐女人長期在家已沒了生存空間,除非她也能像勞倫斯那樣。90年,凋零的冬季再度降臨,呂西霞病死在懷俄明家裏的床上。


    “這是我媽最後留給我的東西,”krys打自己白皙脖頸取下項鏈,墜子是個鉑金戒指。她緩緩擱在我手中,道:“她告訴我,一輩子都別去找那個男人。大胡子伯伯人雖在監獄,但從未恨過勞倫斯,他深以為害自己的是馬裏奧那幫人。所以她原本打算,是想等他出獄,與他在一起。天長日久,他們早已互生情愫。可惜,她沒能等到那一天。”


    “那拉裏,不,大胡子伯伯現在情形如何?他出獄了嗎?”我急著想知道後續,問。


    “他已經出來了,並在原來的地皮上開了家店,叫做紅色小舞館,我原本是想帶著霍利斯曼去投靠他的。”krys咬牙切齒將手中香煙擰得稀爛,叫道:“可是,這一切讓我那禽獸老爸給毀了!打我出生以來,一個月甚至幾個月都見不到他,拉裏才是我心中真正的父親。”


    很快,躲在達爾文的勞倫斯獲悉自己妻子已死,便與當年辦案的fbi聯係,提出可以再招供一個關鍵人物,但條件是必須獲得女兒撫養權。就這樣,他出賣了馬裏奧手下另一個重要馬仔,將krys搞到了澳洲。這步棋造成現如今,當年被賣了的人都想蓄意報複,因此即便真正去到紐約找到拉裏,處境也是很危險的。隻因為,這個老爸毀了她全部周旋餘地。


    因為綜上所述,導致krys打重見老爸那天開始,便故意處處作對。逃夜鬼混,在學校毆打別的女生,上超市偷東西,持刀搶劫貨卡司機,公園裏騷擾談情說愛的戀人,簡直是無惡不作,年紀小小已是多項罪名成立。同樣在十五歲時,她比起普通少女善鬥得多,也兇殘得多,起碼她認為,在那時如果我遭遇她,別看人高馬大,不會是她的對手。這就是過去她與林銳常玩增進感情的摔跤遊戲,屢屢勝手的緣故。


    然而,真正讓她迴歸正常人行列的,是一個叫micheal的人,也是當年林銳五人組敲詐勒索的首腦,紅茶包公寓的主人。她一下子陷入愛河,再也不願打打殺殺,慢慢學著會打扮自己,會故作嬌柔惹他愛憐,學習各種所謂淑女應具備的德行,結果又怎樣?看過黃金之骰的也應該知道,最後micheal更愛的是錢,跑路時將她甩了,接盤手是林銳。


    “霍利斯曼很善良,有時望著他,我就會想起大胡子叔叔,他們理應是差不多性格的人。懷孕後我隻得迴去達爾文,你知道勞倫斯又是怎麽對我的?”她忽然轉過臉看著我,問。


    “難道他讓你去醫院?或者其他?我對此人不了解,說不上什麽。”


    據說勞倫斯獲悉此事後,氣到發瘋,當時就把獵槍往桌上一甩,說隻要見到林銳,就立即打死他。自己已經夠不幸了,絕不允許女兒跟著那種漂泊不定的人受苦。為了防止她偷溜出去,雇來人二十四小時嚴加看管,這導致她最終離家出走時,慌亂得連行李都沒顧上,隻抱著幼兒沒命鼠竄,從而遺失了林銳的聯係方式,隻身跑去三藩市身上隻有三十五塊錢,不得不居住在自己女警朋友家裏,通過她的關係,才慢慢找到上海樓。


    她在各個時期愛過許多人,例如懷俄明的老媽,紐約的大胡子伯伯拉裏,布裏斯班的徐開源,悉尼牽手時的micheal,以及三藩市時的林之衡。這些故人都逐漸成了她的記憶,而林銳排在最末,是遙遠年代無法磨滅的記憶,若連他也丟失,她便徹底一無所有了。


    “霍利斯曼知道我與老爸不合,至於原因從未聊起。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對我說,給你老爸去個電話吧,至少給他看看自己孫女的模樣,那是個傷透心的老人。如果他厭惡我,頂多往後他到美國時我就躲得遠遠好了。可這個傻瓜哪裏知道,勞倫斯下飛機目的就是為了殺他!他有多可怕,你們是無法想象的!”野菊在她手中,逐漸成了個花環,心靈手巧的krys很善於擺弄花草,但依舊編完一隻丟一隻,任它們在水溪中漂遠。她點起支煙,道:“我也受他感染,慢慢心變得柔軟,就這樣我每周都會拍張照給勞倫斯,就像他所說,別把關係搞得太僵,即便他有大錯,但祖孫之愛是無罪的,所以後來勞倫斯不再提殺他的事了。”


    手帕濕漉漉的,這上麵沾的不是krys的淚珠,滿是我動情時淌下的熱淚,至始至終她都帶著微笑,情緒穩定得很。打從見到krys起,我一直將她理解為善解人意很懂體貼的那類人,因為她烙得一手噴香的卷餅。從不曾想過,她的內心會是那樣。如此一來,前不久那份落寞,我仿佛能夠體會,krys真正想要的,是獲取別人尊重,以及做迴自己。


    “如果哪天霍利斯曼背叛我,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結果他。我為他付出了那麽多,連家都不要了。有時,他顯得很怕我,會看著天邊移動的客機,說他總在猜,當年坐在聯合航空座椅上的我,究竟在想什麽?那會是哪種夢?如驍鷙那般充滿遺憾之夢?是如阿遼硫裏那種淒清之夢?還是像你與dixie的熱戀之夢?”她指了指心窩,笑道:“我想他錯了,那時的我,其實腦子真正在想的,就是如何用三十五塊錢吃頓飽餐。”


    真實的勞倫斯究竟是怎樣的人?我不敢武斷,但冥冥之中卻能感受到,他對krys的愛磅礴大氣,超越了所有,正是這份深愛毀滅了一個本該美滿的家庭,將人推向四麵八方。


    “是的,我應該快樂起來,不必整天將自己想成世間的棄兒,悲劇的主角。若是我代替林銳也走一程澳洲之旅,碰巧與你邂逅,肯定會深深愛上你。”我牽住她的手,站起身望向黑楓口,歎道:“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一望無際,我們終能找到自己的棲息之地,隻屬於你,隻屬於我。我不會再將你看成某人的女友,而是真正的夥伴,就讓一切隨風而逝吧。”


    “是的,我說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明白,我有多討厭別人來決定自己的命運。這是具自由的軀殼,沒人能決定她的歸屬。你其實,也逐漸成了這份深厚且遙遠的記憶之一。”


    “who is the pretty youndy was? definitely i’ll tell u all,not today.”我緩緩看向手機,忽然之間很想聽聽dixie的聲音,和感受她臉龐的暖意,不僅滿噙著淚水,嘴角勾起笑影,道:“she love others more than she love herself,you belong yours,she name is freesia.”


    有時候,我會想像自己依舊坐在爬滿藤草的裏昂故居,各種各樣的人紛紛跑來看望我,坐在火爐前,坐在掉光玻璃的窗台上,坐在早被停電漆黑的屋裏,不論他們是竄行的鬼魂,還是真實的活人,他們全是我的故人。


    在書上,總是男人們單膝下跪向女人們求婚,它本該不應那麽膚淺,男人與女人,正如薄雲與月光,缺了誰都是種缺憾,並且兩者從不歸屬傳統,而隻屬於自己。


    12:1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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