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漆黑天際劃過幾道閃電,沉悶雷鳴便滾湧而來,雨絲由疏到密拍打在車窗上,天色完全暗弱了下來。前方是路況極差的高速段,車都像蝸牛那樣緩緩爬行,空氣瞬間變得清冷。旅行車被前後左右各色尾燈前燈照著,暖色調撕破了這副灰藍色畫麵,讓人不至於覺得太乏味。這種天氣對於北卡人而言,是進入夏末的短暫雨季,在那之後即將進入秋天。


    幸福並不是一件能夠珍藏的秘密,哪怕它隻是種思緒,或者心境,因為你不知另一半何時會撥通手機。很快,我又接到迪姐的電話,她已經到家了,並問我怎麽沒將整好的包帶走。


    “你不會起床後連廚房都沒進,就直接推門走了吧?桌上的紙條也沒看麽?”她顯得略有不快,道:“那我還準備它們做什麽?桌上的午餐也是一口未動。”


    “那輛出租來得太快,我剛穿戴齊整它便到了,因此沒顧上。”我見krys正瞪著我,便感到有些尷尬,隻得打算再閑扯幾句,問:“你都準備了些什麽?我甚至都不知包的事。”


    “就是尋常的衛衣,電子表等等,還有昨晚戴斯蒙給的那袋錢,算了,你忙吧。”


    我放下電話,見駕駛座的偵探正狐疑地望著我,隻得連連擺手,向他解釋所謂信封的錢,是我自己填進去的,隻不過借他之名會顯得更合理些。範胖很快意識到了什麽,急忙去翻他的破包,找出這些天來隨身揣著的塑料袋,指著我叫罵道:


    “好啊,你們無論哪個都把我當銀行了,沒錢就偷首飾換錢當自己人情,哪有這樣的!”


    我心想這本來就是筆來曆不明的不義之財,犯得著這麽激動嗎?除卻我拿走的和老戴撒出去的,他還剩得許多。不過既然說到錢,krys又將矛頭對準了dixie.


    “我覺得,那是白領婊在測試你,她將不知底細的人往家帶,肯定會事先將貴重物品移走,換做我就會那麽做。隨後,她在一隻包內放些小錢,故意看你會怎麽做。也許屋裏到處都裝著攝像頭,她可能整宿都睜著眼防你呢。”


    “嗯,你說得十分有道理。正常人哪怕是瘋狂地愛上了對方,但頭一次帶人迴家,都會提防一手,這樣即便遇上渣男,也可立即止損。”偵探因我捷足先登也略顯氣岔,正與之一唱一和,問:“我不太懂你的思維格局,既然與她勾勾搭搭的人是你,想要還些錢給她,為何卻要說成是我?我至始至終也沒參雜進你倆的破事之中。”


    “actually no, i wanted to say goodbye to dixie and ain''t get it out.”我搓揉著臉,望著胖嘟嘟漢堡店招牌上的卡通廚師,道:“but i couldn’t lie myself, in this mood saw alyosul.”


    “阿遼硫?”帕科素來對此很感興趣,轉過臉來問:“那是件什麽東西?”


    “簡單來說,是某人七零八落的記憶,發生在好幾十年前,需要通過夢來還原。”我向眾人舉了舉手機,道:“因此,一覺醒來,我撥通了那個漂泊者的電話,想向他打聽有關紐約柏麗嘉商務樓儲物櫃h1-092的事。”


    “對方怎麽說?”尤比西奧正靠著窗默默吸煙,聽見感興趣的,問:“他答應幫你找?”


    我將電話錄音給眾人播了一遍,但既然談起他,老戴倒是有些不同的見解。他說在當時猝不及防之下覺得很神秘,但迴酒店細想過後,已大致洞悉對方的伎倆,那理應不難辦到。


    “他是怎麽做到的?”範胖見又是陰謀論話題,湊過一頭急切發問。


    “事實上許多名人或當紅明星,都有人去特意收集他們的資料,那些東西是秘密並無法公開的,隻待往後所需之用。例如競選期間,要鉗製對手就會將一些敏感副本寄出,逼迫對方做出讓步;或是遇上重大公關危機,造成地區或國內矛盾,這些東西也能被及時拋出來轉嫁公眾視線。所以說,這不神秘。”偵探狡黠地眨眨眼睛,道:“當你想到這層,那麽這個幽靈的套路,就十分明晰了。加油站提款時,這個家夥在他處卻能知道卡裏現金存額,是用自己手機查的。像dixie這種當家花旦,通常會辦許多卡,那麽隻需要以銀行名義發送病毒郵件,隻要她去點,自然就被嵌入木馬,如此一來,對方拉多少錢他自然清清楚楚。”


    “而萬一,白領婊很精明,她就是死活不點郵件,那該怎麽辦?”krys暗暗壞笑,問。


    “你總會使用網絡吧?你點擊任何一個鏈接,查看任何內容,以及上網時間上網規律,提供互聯網服務的全都能看到並記錄在案。像verison,at&t等供應商,可以在不經過用戶同意的狀況下搜集信息並出售給廣告商,這種行為是合法的。有時候政府會縱容甚至強迫供應商。因此你的個人信息就跟裸奔沒區別。”偵探齜牙一樂,潛台詞是小樣你也敢考我。


    “我這些天也在琢磨這個家夥,不論他是什麽人,背後必定有個龐大的信息收集隊伍。許多事,光靠一個人是完不成的。”魂鐮思慮片刻,道:“讓他去查查卡帶的事也好,不管結論如何,可以甄別出他的業務能力,他沒準往後能在許多方麵起到關鍵作用。”


    “你打算動他腦筋,去挖掘金光黨和蝴蝶會他們的訊息麽?”範胖點起支weed,問。


    見這夥人竊竊私語,很快就會提起呂庫古陰宅往事,我便扯了扯身邊的krys,與她講述起被dixie請晚餐,她送了我香水這些事,女人對嚴肅話題素來不感興趣,但對八卦津津樂道,瞬間被轉移了視線。跟著krys又問我她家裝潢怎樣,穿搭的品味以及用什麽牌子化妝品等等她感興趣的話題,待我繪聲繪色說完,前方的討論也恰好結束。


    “太厲害了,果然是混慣大場麵的,一眼看穿你性格上的弱點,不花一分錢靠車庫拍賣得來的香水就讓你把話再吞迴去。查理是根本沒可能鬥贏她的,那種人細致入微,會考慮方方麵麵,你能想到的,你想不到的她全記在心裏,若是對你一直那麽好下去倒也罷了,倘若往後翻臉,你就慘了。我不幹涉你同什麽人來往,要換成我,會覺得女兵相處更輕鬆些。”


    “我與女兵隻是普通關係罷了。”我苦笑一聲,總不能將實情告訴她,便答道:“再者說,她社會關係那麽複雜,又不聽我勸,十分自我,哪天出去辦事就有可能迴不來。我還是覺得正常人更適合我,與dixie並未想得很深遠,隨波逐流吧。”


    “小滑頭,也許我說這樣的話不太合適,畢竟鐵布利希是明令禁止接觸女性的。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多去幾次她家。”尤比西奧側過一頭,說:“權當做個試驗好了。”


    “你們一個反對我接觸她,另一個又鼓勵我多接觸她,到底要我怎樣?”


    “從幻日迴來後,你一次也沒做過那種奇異的夢,是嗎?可你到她家頭一晚,就又跌迴悠遠的往事之中。而且,淤泥池子裏的女屍也特別提到她,因此我在想,她的家或者此女本身,會不會就是某種節點呢?”魂鐮思慮片刻,答:“所以你最低限度還得再去一次,如果還能發那種夢,不就證實了我的推測嗎?這難道不是你最感興趣的?”


    “這理應是我的家事吧?哪怕有阿遼硫這種東西,也是在揭露我老爸曾經的香豔史。”


    “你覺得我們在美國建立哨卡,是為了什麽?”適才還浮現在矮男人臉上生動的表情,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抹去了那般,取而代之的是那慣常的冷峻,與一絲不近人情。尤比西奧口吻冰冷地說:“我們到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查這兩股極暗勢力,金光黨和蝴蝶會,你剛才與這妞的對話,我聽在耳中,還記得修羅之鬆最初被判斷為什麽?”


    “你是指蝴蝶魘?”我大吃一驚,叫道:“但這不能說明什麽,也許是我聯想到的。”


    他掃見krys臉上正堆滿疑問,便改口稱晚餐時間到了,車反正堵著,還不如趁機上對街買些漢堡薯條迴來填飽肚子,路途仍很長,出了市鎮也許就等不來下一家了。


    “說出這句話的人,並不是你,而是你家老子,你隻是在經曆過程罷了。”我隻得乖乖跟著他下了車,魂鐮故意打起傘遮住我倆的背影,邊走邊說:“我知道你在擔心這種談話,會讓邊上那妞越發生疑,你們間的破事將再也瞞不下去。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那麽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當著她的麵談這些,甚至幫你圓謊。不然的話,我就有必要找她促膝長談了。”


    “行吧,我知道了,你和老戴想要問什麽?”我煩躁地點起支煙,前去櫃台交錢。


    “聽你描述下來,我可能已悟出阿遼硫大致是什麽了,這種東西其實在暗世界中也有,但沒有那麽高端。少壯派為首的白狼仲裁院的家夥們,就擅長此道,他們會對外出辦理特別要務之人采用某種妖法,將他們記憶一切為二,封存在特質的箔紙上,儲存進月露人的檔案館裏。”魂鐮裝模做樣地要這要那,待到快餐店的人忙活時,將我拖到一旁低語道:“如果他們死了,這份檔案自然就會被銷毀;而如果活著迴來,再通過一場妖法物歸原主。因此,女屍提到另一半大腦被封存的原意,暗指的就是這種訊息庫。”


    “難道,你想說那隻發光鐲子?”我下意識地摸著胸口,問:“是同樣的東西?”


    “正因女屍肉身已不複存在,她成了意識類的物質,故而將同樣形態的阿遼硫給了你,那就是思想。打算請你延循屬於她的這部分,去找出另一半她被隱藏的秘密。你倆在同一個時空裏並肩搏戰過,她信任你,也信任女主播。目前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隻剩下你家老頭。”


    “我算是嗅出來了,原來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關心阿遼硫所謂何物,也不在意女屍那檔子事。”聽他指名道姓,我已知尤比西奧真正所指,怒道:“我是痛恨我家老頭,但沒到盼著他死的程度,天下哪有讓兒子出賣老子信息的道理?魔魘裏我已因口誤令他陷在兩難境地,也給自己造成無窮麻煩。你現在要我再幹一次?”


    “我沒在指你家老頭參與過蝴蝶會,但他與之存在聯係,這恰恰是高層要我們調查的。”


    魂鐮說適才雜談中他特別留意了我與krys的私語,並將瑪德蘭默記在心,見我失魂落魄情緒失控,便故作寬慰聲稱,因蝴蝶會實際未造成暗世界損失,且三大勢力傷亡之事也與他們無關,所以未被列在名單上。但該查的必須要查,哪怕隻是假設,也不能遺漏任何一條。


    十分鍾後,我麵色陰鬱地提著大包小包爬迴車內,將食物分發給眾人。尤比西奧隨即換了張臉,變得神采奕奕。見前方雨幕收勢,車流開始鬆動,便問眾人想不想聽奇聞怪談?dixie在瀑布底下所提起的窟蟃奇聞,他恰好看過有關記載。


    拉丁古書是十五世紀的羊皮手抄經卷,主要內容是說婦科疾病,針對著如何保胎護胎,以及產婦順利分娩。窟蟃隻是其中一小段記載,原是指入藥的配方,故而才被提及。


    相傳此物體格巨大,外形既像虎又像獅,身披箭豬般的硬毛,卻以食草為主,活動範圍在古代阿夫裏格王朝境內,也就是阿姆河沿岸地區。曾在十字軍東征期間,人們在阿勒頗某座修道院內見過幼獸標本以及積累的經卷,因此才為古人所識。


    此物許是胎生,每胎隻得一頭幼獸,它們不去吞食自己胎盤,偶爾會被人們撿到。當地人將之曬幹研磨成粉,據說對順產十分有效。但這種東西很少有人見過,因為它們生活在高山的極致之巔,隻有到了分娩期才會下到水草豐美的河邊。


    窟蟃的樣貌十分駭人,卻性情膽小,隻要查覺到危險就會拔腿鼠竄。起初河岸人家見到它,以為是害獸感到恐懼,就躲在家裏日夜提防,後來發現這一點,便敲擊各種鐵器去驚嚇驅趕它,這才見識到此物神秘的一麵,那就是它會改變地形。


    究竟是何種神通?古書自然是一番胡說八道,既有說山中神明的,又有說此為祥瑞的,哪怕是當初帶迴的經卷中繪圖也是千奇百怪,反正古人們自己也道不明。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隱遁之術尤為神秘,會將河澤化作流沙,將大山化為森林,想捕獵它的人被困其中,待到此物逃遠才會慢慢恢複。因此,無人能成功捕到活物,千百年來,隻撞見過死胎。


    而這種東西,到了西元九百年前後,就徹底從世間消失,許在那時就已經滅絕。


    範胖聽完,又開始擴散性思維,他拿山銅礦井的帝皇鱝為例,覺得它可能也不是地球原生動物。這種東西多數是從外太空被帶入低星的試驗品,或是被製造出來的。之所以會改變地形,其實是一種空間扭曲,見眾人不置可否,就找出張塑料薄膜舉例。


    人的手指往上一按,薄膜受外力影響就會凹陷下去一塊,而當手指抬起,它又慢慢恢複原狀。因此範胖覺得,空間或者維度或許是有體積與質量的,它們相互交錯,表裏交融實際並存。但人是低維生物,無法具有高等生命體的視野,故而擺在你眼前,也看不見。


    曾經有心理學家做過一個試驗,叫做毛毛蟲實驗。他們將許多蠕蟲放在一隻花盆邊緣上,並鋪上蟲子愛吃的鬆葉做觀察。結果蠕蟲們周而複始沿著盆沿爬行,既不會掉出盆外也不會跌入盆中。待到鬆葉吃完,它們依舊在爬,一天過去了,幾天過去了,最終所有毛毛蟲都死盡。這個實驗在證明蠕蟲盲目跟隨這個習性之外,也在證實它們其實是二維生物,隻能看見一條直線而沒有高低概念。而我們人類,在麵對維度一類的問題時,認知就與蟲子相似。


    通過這個結論,也解釋出受某種視角影響,或者肉體本身限製,人無法理解時空間的聯係,以及彼此的關係。而窟蟃就是那根按下的手指,會讓其他維度在瞬間顯露而後再恢複。


    那麽既然談到窟蟃,自然就會扯上其他。見krys憑借迪姐逃出幻日後的描述,邊傾聽邊提問,越來越接近白銀之風這件更神秘之物時,偵探與魂鐮心領神會,便一下子錯開話題,竟討論起美國地理風情來。我懷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偏要故意為難矮男人,問:


    “誒?話說迴來,池底女屍還提到某種與窟蟃相似的東西,好像是叫山狩,沒準兄弟會也有這方麵記錄,魂鐮又恰巧知道一些。我有些模糊記憶,記不清了。”


    “咄咄怪事,你如何判斷我就一定知道?既然提出之人是你,淤泥池女屍也給你描述過,何故反來問我?”魂鐮一記轉身側踢將球推迴給我,不屑道。


    “因為我提到山狩兩字時,你明顯手抖了一下,既然你能將窟蟃說得頭頭是道,那種東西又與它是一類的,飽覽群書的人這裏隻有你,不問你問誰?”我一記臨門射球又踢了迴去。


    “有嗎?那是煙絲燒斷正巧掉在褲頭上,我又沒有帕金森症,問別人去。”


    “以我之見,你的知識儲備不比世界之子那小老漢少,我也想聽聽。”範胖滿麵紅光地憨笑,指著我道:“這小子經常連內褲都忘了穿,能有什麽記性?他要能把事說得明白,就該他去當宣讚而不是你了。反正車還要開很久,權當車馬勞頓解乏,給咱們長點見識。”


    這種刁難,若隻有我和krys在鼓噪,通常會被無視,畢竟她就是跟著出來玩的,實際可能什麽作用都不起。但墨西哥人與範胖也同樣深感好奇,在一旁又是提煙又是肉麻吹捧魂鐮,終將其搞得下不來台。矮男人憤恨地瞪了我一眼,說自己對這個話題很厭膩了,要他談談可以,但我等不得提問,而且說完山狩,他打算休息了,屆時別再來滋擾。


    “有關山狩,我也是從聖維塔萊那裏聽來的,所以別當真,也別用什麽原理去解釋,就當神話故事好了。山狩山狩,顧名思義,就是山中的狩獵者,它所捕獵的對象,就是村民和他們圈養的家畜。我記得那時瓦萊鬆是這麽說的。”


    據說在廣袤的南俄平原某片大山裏,一直傳聞居住著某種大型怪獸,原本它隻在山澗中活動,靠捕獵麋鹿為生。有那麽一次,牧童趕著山羊正巧打山下經過,撞見這東西懶洋洋出洞,嚇得鞭子一扔抱頭鼠竄,山羊趁勢奔逃,便給這頭猛獸提供了食糧。經由這頓全不費工夫的飽餐,猛獸不再去捕獵,而開始了守株待兔,可惜的是,再無人敢走這條山路,此物不僅勃然大怒,於是趁著夜色下山,時常闖入周遭農民的牲畜棚拖走牛羊。


    有一年,鵝毛大雪連續下了整個冬季,莽莽群山銀裝素裹,蒼茫一片,野地裏越發找不見獵物,猛獸餓得饑腸轆轆,便開始瘋狂襲擊附近山村。本就常年受其滋擾,家畜幾乎被吞吃幹淨,村民不傻,趁著寒潮未至,早就將牛羊拉去市集換成穀物,隻餘下幼崽留在木屋內。


    猛獸長途奔襲,到了民居點一看,空空如也,不由氣急敗壞,開始破窗撞門,直接衝進屋內撕咬活人,最終拖走剛出生的嬰孩。當這東西吃過人肉後,變得愈加殘暴,它深恨村民不將自己當山神供養,從此以食人為生。每次下山便無差別攻擊,毀壞倉庫穀物,傷害目視所見的全部人,最後隻帶走孩童。


    在長期吞食活人中,猛獸覺出人頭比人肉更美味多汁,故而開始以此為主食,得了獵頭獸這個稱唿。這麽一來,死傷更是慘烈,不再是一次一個,而是一次一大片。


    村民由此遭了大殃,不得不將獵戶集結起來,成群結隊去逮殺此物,但每次不論出去多少,迴來時總缺了幾個,大多進了獵頭獸的腸胃。為何捕不到它?因為死在它獠牙下的人越多,使它變得愈加強壯,普通弓弩無法傷它,連槍彈也穿不透堅皮厚甲。不僅如此,此物已經成精化妖,會變幻外形,有時在獵人麵前化作一陣風消失無蹤,眨眼間又從人群背後冒出偷襲。或是化成樹木,故意發出人語,引誘獵人上鉤,誘入深穀中活活跌死。


    在剩餘的獵戶中,有一位妻孥先後遇害,不由出離憤怒。隨眾上山見妖獸隻吞人頭,不覺奇思妙想,會不會是因這個緣故才變得如此兇暴並金剛不破?因此迴家與人說起,並決定鋌而走險。為除去此物,需要變得跟它一樣兇暴,村裏選出幾名祭品,宰殺後用鍋燉了人頭湯,此人迎風飽餐,帶足彈藥弓弩爬山去了。


    摸到腥臭洞後,見那畜生正在酣睡,獵戶悄無聲息貼身靠近,猛地舉起巨斧照頭砍去,頓時削掉妖獸半個腦袋,此物踉踉蹌蹌爬起身,與獵戶鬥殺與懸崖之上。狂漢裂眥嚼齒,渾身竟冒出衝天火焰,兩腮生出三張血盆大口,抱著妖獸鬥了三天三夜,最終一片天火降下燒死兩物,此巢穴也同時化成噴薄的火山,從此不見人與獸。


    幾百年來,人們總能聽見遙遠的山嶺深處,不時傳來它們的咆哮。時至今天,每逢寒冬,當地人都會烹蒸一種叫做人頭飯的麵食,漸成傳統習俗。


    這隻是個荒誕不經的神話故事,但山狩確是變幻之能者,會刻意改變地形,而且能按自己意願選擇恢複與否,遭困其中之人們,也會隨之被抹除記憶,不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所以不論花多大氣力圍捕,都難以奏效,每每都會被它得以脫逃。


    此物與猖鬼截然相反,伏陰者是被猛獸吞吃而成了倀,借勢作惡。而山狩是靠捕食活人而化形延年益壽,食得越多法力越高強,通過幾道輪迴,最終進階為人。


    魂鐮說完,全然不顧我等嬉笑取樂,靠著窗打起盹來。有言在先,眾人也不敢再去騷擾他,不由紛紛閉目養神,到了晚八點,旅行車經康科德、格林斯伯勒,抵達目的地德罕郡郡治—德罕市,先向錢伯斯家去了個電話,通知對方我們已到地方,然後隨便找了處酒店住下。


    老戴有個習慣,他每到一處新地方,就會買上幾份地圖當作收藏。洗梳幹淨後,我們各自踱出客房,拿著他的地圖走街逛巷而去。前些天的磨難近在咫尺,我們力圖忘卻並永遠置諸腦後,不想再因過早睡覺而重新喚起。


    德罕人口過二十萬,是北卡第五大都市,也是美東的大學城,著名私立學校杜克大學就位於市內。它與臨近的羅利和教堂山圍成了北卡境內知名的高新科技工業區—三角科學園,是其中的一個頂點。


    德罕的曆史最早可以被追溯到1853年,北卡羅萊納鐵路公司欲在威爾森(wilson)與希爾斯堡(hillsborough)之間找尋一處適當地點建立車站。當時被考慮在內的選擇有兩處,其中德罕市原址是1827年間設立的一個郵局,而臨近的普瑞斯伯格(prattsburg)也設有另一座郵局。因為普瑞斯伯格的地主拒絕將土地出售給北美鐵路局,而另一位名喚巴列特。德罕(bartlett s. durham)的醫生卻同意捐地,因此鐵路公司選擇了後者建設車站,並以他的姓氏命名為德罕車站予以紀念用地讚助者。在南北戰爭前,德罕的發展始終相當遲滯,但該市的規模卻因為附近日漸蓬勃的煙草生產業,而在戰後急速成長壯大。


    這座南部城市雖深具曆史底蘊,但我卻興致闌珊,除了覺得酒吧佐食不錯,和老舊建築在影影綽綽的光陰照射下顯得很是神秘外,順腳走走便想要迴去。但卻被krys拖住往迪廳帶,又扭了幾個小時。看得出她很久沒暢快淋漓地玩樂了,此刻就像隻出籠的牡鹿瘋狂擺動腰肢,炫色彩燈照耀下盡顯婀娜體態,早已將我丟在一旁自我娛樂,引得一幹朋克青年連連吹口哨。畢竟人家也是一代飛妹出身,過去在布裏斯班就是混跡社會的。


    人就是這般,老是待在黑沉沉的果核酒店那種窒息環境中,會漸生鬱悶,口吻也會變得囉裏八嗦,朋友圈子就那麽幾個,女兵、嚴肅的朋友以及小瑪。平日裏恪盡職守,花錢也不敢大手大腳,幾乎未進過高檔餐廳,將犀角當成盛宴中心,人不被逼瘋才怪。一輪狂舞過後,她迴到身邊,已是醉得不成人樣,並說我建議她出來實在是個好主意,早將臨時閨蜜小櫻桃和其他人拋諸腦後。


    我隻有一個念想,趕緊忙完錢老頭這檔破事,將她帶去佐治亞,與林銳團聚,再照此下去,天性愛玩的她遲早會出事,兩人分開實在有些太久了。


    第二天早晨,晴空無雲豔陽高照,這是個好天氣。我等在範胖的領路下,向著一條鋪滿濕滑落葉小道深處而去。當折過幾個彎,現出一棟外牆灰白相交的獨立民宅。在經過一夜風雨洗禮下,顯得尤其潔淨和醒目。


    我倆在範斯的要求下,不得不穿上過去整的那身所謂代表專業性的黑西裝,krys特意放下長發,手捧一個資料夾,款款而行間卻顯出幾分職場女人的韻味。而偵探和帕科,卻一反常態穿著花花綠綠的休閑裝,與神甫般的魂鐮走在一起,感覺區別極大。


    這是一棟三層樓房,屋主是錢伯斯夫婦,以及小兒子傑裏米,三個臥室,兩套獨立廁所,一個寬大帶有樹木的院子,以及露天泳池,總麵積為2700squared feet.相當不錯的宅子,尤其符合中產階級,喜愛幽靜生活的三口之家。我估摸著總價可能在160萬上下。


    別人在收到電話後,已早早站在院前等候,看得出母子倆氣色都相當差,但精神頭還好。當旅行車停下,他們大吃一驚,沒料到來了那麽多人,便有些不好意思,說隻準備了一些糕點果品。偵探提上名片,說我們是來開工的,不是做客的,不必特意招待。


    進得屋內,我見到了那種滴油的煎餅,小塊鬆脆的尖角吐司以及剛出爐的羊角麵包,噴香撲鼻,不由垂涎欲滴,趁人不備抓了塊五香豬肉卷餅,吃得滿口餘香迴味無窮。好,這手藝比果核酒店早點強多了,女主人絕對能去當大廚。


    “我想先說明清楚一件事,我父親不相信那種鬼神之事,不論什麽都不信。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卻頭一個遭了罪。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也不會去打那個電話。”


    “我家老錢從兩周前就已無法下床,目前躺在二樓的書房內,外形就像具骷髏。當你們見到時,千萬別因驚懼而高叫。是的,前後對照實在區別很大,任誰見到都不敢相信。自他病倒後,人開始變得古怪極端,尤其討厭噪音,一旦生起氣就無休無止,身子經不起折騰了。”


    這對母子見我們倆人一個在津津有味地吃點心,另一個在東張西望,隻有krys站得筆直,便以為她大概是個經紀人,一把抓住她的手開始描述起屋主狀況來。她哪懂這些,見別人已開始嘮叨,忙迴頭去看偵探、帕科以及魂鐮,豈料他們一個也沒進屋,仍站在門外抽煙。


    “怎麽了?對方正準備帶我們上樓去看病人,都進來。”krys推門而出,朝他們招招手。


    尤比西奧卻將手一擺,說自己先不打算進去,他想繞行屋子前後看看,因為這座民宅黑雲蓋頂,妖氣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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