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何時感受到變化的呢?他一時心思恍動。近在眼前,龍馬仰起的臉被手心托著,臉頰微微鼓起,顯得俏皮又有些嬌憨……雖說這個詞並不適合描述她。但他卻不適時宜地想起了那天,她奮力撲過去救球,結果被斷裂反彈的球拍刮傷了眼皮。


    那時候網球部的大家都慌了,她本人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個。她頑固地挺腰坐直了,嘴唇微微抿緊,唯一露出來的那隻眼睛依然十分明亮,好像任何人都沒辦法阻止她要上場的決心。


    如果你問,有必要嗎?她反而會疑惑:你這個問題,有必要嗎?


    那麽一個眼神,不二就知道了,手塚對這位後輩的偏愛是從何而來。


    天才都是寂寞的,不二並不怕孤獨,但他逐漸發現他身邊的人都是這麽的相似。當河村咬牙為他擋下對方的波動球,手臂發抖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時候,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比賽,但等到下一次,河村獨自一人站在賽場上麵對樺地時,不二便再沒有立場說出那樣的話。


    上一迴,他對龍馬說,大家都在努力,自己也不能落下。其實,不僅僅是落下,危機感如潮水般朝自己襲來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他很可能會被他們所有人拋下。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我想,」不二逐漸從思緒中迴神,慢慢說道,「人都是怕孤獨的。」


    龍馬的目光又從遠處的海麵拉迴來,一臉問號地歪頭,一雙大眼睛裏充滿了疑問:「不二學長,你又在說什麽啊?」


    她實在跟不上天才的節奏呀!


    「嗯,我是在想,我們要不要來打一場?」不二從容地顯示著自己飛躍的思維能力。


    然而龍馬十分為難:「本來我是很想高興地說『好』,但是……」


    「很累了嗎?」不二敏銳地問。


    他倒不覺得龍馬這脾氣會承認自己累,多半是擔心他才對。


    龍馬承認他的心思很細膩,所以她也不會輕易地著他的道:「我是感覺,音樂派對的時間快到了……放跡部前輩的鴿子,下場應該不會太好吧?」


    「嗯,你說得對。」不二正色。


    龍馬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顯示的時間,抬起屁股從消防栓上跳了下來,拍拍衣服上的灰:「要不要再走一圈?」


    在海上,時間變得很漫長,悠閑而無所事事。這就是度假的意義。


    所以,哪怕是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的天空和海洋,也能讓人反覆地眺望,不會覺得膩煩。


    不二欣然同意,自然而然地站起,提出一個充滿新意的點子:「我們去瞭望台上看看吧。」


    這也是龍馬很感興趣的,瞭望台在對麵的樓頂,不是很高,有扶手梯可以爬上去,白天她看得很清楚,早就想試試了,隻是還沒接近,就被附近的船員製止了,將這種危險動作扼殺在搖籃之中。


    不二先一步上去,翻過欄杆然後俯身將她拉上去,她岔開腿坐在上麵,放眼遠眺,視野果然比甲板上更為遼闊,看著看著,就不由哇了一聲。


    「有種傑克船長的感覺呢。」她很滿足地說。


    「下一秒就是大章魚從海底冒出來嗎?」不二接了一句,伸手托住她的腰,提醒,「有點危險哦,還是小心點。」


    龍馬沒什麽意見,翻進來站穩了,抓住欄杆,倚在上麵往下看。她並不恐高,隻覺得十分壯觀。


    然後,她突然想起來什麽,問不二:「跡部前輩跟你們說過嗎?」


    「什麽?」


    「就是部長的事……」龍馬眨了眨眼睛,才試探了一句就料定對方並不知曉,微微得意起來,「他說部長也會來哦。」


    不二挑了挑眉毛,沒像她這麽興奮。


    「真羨慕你啊,龍馬。」


    很輕的一聲嘆息,融化在海風與波浪之間。


    她沒有注意到,因為在學校,至少從美國迴來以後,很少會有人這麽親昵地直唿她的名字。當她後知後覺,確認自己應該是聽到了什麽聲音的時候,扭迴頭詢問地看向不二。


    「走吧,該迴去了。」對方隻是很尋常地迴答道。


    第79章


    運動完沒擦汗, 坐在海邊吹風的結果……果然就是感冒了。


    當然, 不是龍馬, 是把外套借給她,結果自己光榮中槍的不二。


    ……


    前一晚上年輕人們玩得很盡興, 圍著長桌上演撲克牌大戰uno。


    「幹杯!」


    「喔噢哦!」


    哪怕隻是混合果汁和茶, 都被他們喝出了雞尾酒之宴的氣勢, 一個個手舞足蹈、群魔亂舞, 像是喝多了的老酒鬼。


    一盤狼人殺結束, 報仇的報仇, 發泄的發泄, 一片鬼哭狼嚎。擁有上帝之眼的法官, 跡部同學靠在吧檯上但笑不語, 一手捧著優雅的高腳玻璃杯,裏麵晃著看上去很高檔的香檳。


    「是無酒精香檳。」


    在龍馬投去懷疑的目光之時, 他強調道, 然後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菊丸也探頭過來:「那真的還是香檳嗎?」


    不是很懂你們這些有錢人。


    大家不約而同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結束時他們還有些意猶未盡。若不是船艙裏沒有大通鋪, 一群人肯定又會拿起枕頭鏖戰大半個晚上。


    真是慶幸。


    龍馬和充滿遺憾的桃城前輩等人告別後, 迴到了房間。鬧了一天,現在精神放鬆下來, 立刻湧上困意, 她打了個哈欠, 便張開手臂徑直朝床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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