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夢境?


    顧明義在黑暗的深林裏點亮球體,他和新神應該是在某個人的夢中。


    和古木氏族有關,這是一片格外黑沉的籍木林,夢境中的細節都是模糊的,隻有一棵棵籍木真實得不可思議。


    枯死的籍木樹冠就像無力伸向天空的手掌,樹幹上的人麵在剝去樹皮後更加有種荒誕藝術感,細致得顧明義還能分辨出每一張臉的不同。


    看這種枯死的樹木,應該是古木氏族的墓地。


    顧明義仔細分辨那一張張臉,有年老的也有年輕的,年輕麵孔反而占大多數,這不應該,古木族地的墓地裏應該是老年人居多。


    考慮到這裏的夢境,顧明義合理推測這些臉應該是夢境主人在現實中認識的人,做夢捏不出那麽多臉幹脆就借認識的人臉用一用。


    反正是夢中,講究的就是一個混亂。


    “唿哧……唿哧……”


    這種氛圍他熟,肯定個噩夢。


    顧明義饒有興趣地關了燈,散布出瑩瑩光點,將黑暗到極點的樹林照亮出些許輪廓,他也就能看清夢中的故事。


    到了過去,他想要做出某些改變就隻能依靠詛咒,好在比起去年才掌握的新神一係超凡,顧明義更熟悉的還是舊世一係。


    新神站在後麵隱身,顧明義專門迴頭確認祂還在,主要原因是第一次迴到過去,業務不熟練,怕迴不去了。


    夢境的主角喘得好像肺都要炸掉,終於快跑進微光的範圍,顧明義在衛衣兜裏摸了摸,和現實中一樣,他習慣隨身攜帶的糖還在。


    人性化,好評。顧明義拿出兩根墨鴉研究所產的棒棒糖,這款糖市麵上有一定市場,不過吃不慣的人會覺得齁甜。


    你要不?


    他靠著樹幹咬開一根,朝新神遞過去另一根。


    新神猶豫一下,接過但沒吃。


    主人公終於現身,在夢中跑了不知多久,也許是夢境中的“設定”讓她筋疲力盡,也許是這處獨特的有著微光的地點讓她潛意識認為是安全區,反正她跪倒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捂著嘴躲在一棵樹後。


    顧明義站在不遠處,他看了看主人公。


    是名女性,穿著睡裙,長發因奔跑而淩亂無比,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大。


    而且已經快哭出來。


    沒過多長時間,夢境中的反派也登場了,那個身上長滿樹枝形狀肢體的鬼影在恐懼加持下出現如鬼魅。


    鬼影散發著可具象化的惡意,細長如樹枝的肢體彎曲,就這樣半截身體躲在樹後,完美融入周圍的樹影,上麵半截彎下等著女生鼓起勇氣向後看。


    等她慶幸怪物不在而鬆口氣的時候,鬼影的上半截身體就會鬧出些動靜,在她絕望又恐懼的崩潰時候纏住她。


    這鬼東西出現就直接插在夢境主人公和顧明義之間,就形成了鬼影看主人公、顧明義和新神看鬼影的神奇局麵。


    他一眼鑒定,這玩意是個品階不低的怪談。


    怪談這種東西生於人心,因為這種設定而有著非常惡心的不死之身,隻要有關的故事還流傳著一天,怪談就不會真正消亡。


    除非從概念上直接抹除相關的故事。


    作為多年被迫害人選,顧明義迅速從鬼影怪談上找到它故事的重點,主要的故事主體多半是“墓地樹影”,來源是生物對“黑暗”天然的“恐懼”。


    這是個生於恐懼的怪談。


    這種強大怪談的成因一定是某種寬泛的概念,這樣才能有足夠的人心來支撐怪談形成。


    此時夢境主人公已經鼓起勇氣向後看去,落針可聞的夢境中出現了短促的舒氣聲,顧明義咬碎糖果,有先見之明地找出耳塞堵住耳朵。


    這場夢該結束了。


    不出三秒,夢境伴隨著女高音轟然破碎。


    *


    顧明義和新神離開夢境就出現在一間屋裏,那個做噩夢的女生用被子蒙住頭,整個縮到了床上。


    這一看就是女生的房間,顧明義趕緊往門口走了兩步,隨後想起什麽迴去拽著某個無情無欲的新神出去,不管有意無意,這都不是倆男的進人女生房間的理由。


    新神反客為主拉著顧明義穿牆而過。


    房間外一位中年的古木樹人女性衝到門前,焦急地拍著門。


    “&%¥&!#*%¥!?”


    一通聽不懂的古木氏族古話,顧明義看看他非實質的軀體,到大廳裏找到在古木氏族裏再常見不過的日曆。


    新紀十仲年四月二十日。


    二十七年前。


    顧明義對著那個時間沉默許久,目光轉到日曆旁的全家福上,一家三口,男的帥女的靚,還有個幾歲的女孩。


    四月二十八日這一天被人用紅色筆勾了出來,上麵寫著一排小字。


    同樣是古木氏族的樹人古語,但這三個字正好,顧明義認識,意思是成人禮。


    ——原因在顧瑞光說的那句“十七歲了”,所以顧明義特意去找了十七歲在古木氏族的含義。


    古木氏族的樹人,按照傳統十七歲成年,在十七歲生日那天會由家人為其舉行成人禮,並為這些成年的族人準備好成人禮物,也就是失去親人屍身樹皮製成的書冊。


    查資料的途中,顧明義順便記了記一些樹人古語的常用詞,“成人禮”這個詞也在其中。


    “她是誰?”


    顧明義盯著全家福上的女孩問。


    新神沉默不語,祂在迴到過去後就時時隱匿,刻意降低存在感,好像隻是個帶領顧明義精準迴到過去的工具人。


    看,說得好聽,這哪裏是有選擇的樣子,顧明義笑起來,“她是木迎吧。”


    他想明白了。


    “王二說過木迎少時的絕境,就是剛才那隻怪談是不是?”


    一個普通的古木樹人,心念和願望再強,是如何引起代表著深藍星漫長曆史的“舊世神”的注意的?


    曆史不會為任何人停留,過去的力量或許會為木迎所吸引、救下被怪談纏身的木迎,又怎麽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個體改變千年時光?


    世界很大很大,有情緒、有欲望的生靈不計其數,絕境之時爆發的求生欲固然強烈,但是啊——


    這種事情還少麽?


    怎麽會舊世就選中了木迎?


    顧明義笑著,隻覺悲哀:


    “之所以關注木迎,是因為救了木迎的那個人,閉環起始也是結尾的人……”


    “是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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