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個小時,嘩啦大雨變成淅瀝小雨時,阿彌珈兩人披一身水汽和林間氣息迴來了。


    他們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顧明義剛冒雨摘了一把蘼茶,他蠻有興致地在火上架個陶壺,壺中水沸騰,扔一把蘼茶花下去,花就跟著水一起沸騰。


    見阿彌珈他們這麽快迴來他還意外,比他預想要快一些。


    蘼茶花的淡香被蒸騰的水蒸汽擴散到雨棚內,顧明義頗具儀式感地將茶水倒入茶杯中。


    “接下來的古木族地,我和王頁去就可以了。”


    *


    具體情況在精神網絡中阿彌珈已經說明,群山的情況要比想象中複雜得多。


    因為山上生長的蘼茶,這不止是植物,而是攜帶著舊世神殘餘力量的詛咒之花,木迎的插手讓群山與映像在精神世界的戰鬥更為曲折。


    群山是處在下風的。


    阿彌珈不出意外地被絆住了腳,她要處理滿山的植物,還要想辦法進入群山的夢境,最終抵達夢境與精神海的邊界來幫助群山壓製映像。


    這比王蛇的情況更為耗費心力。


    木迎的做法淺顯易懂,手段直接但是有效,阿彌珈和戴連河兩個助力被拖住了,他們不能放任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的群山留在這。


    隻能也隻有顧明義和王頁兩人繼續深入,去麵對木迎。


    他們本就是兩批目的不同的人,阿彌珈和戴連河的目的地已經到了,沒有理由再走下去。


    *


    “走了。”王頁朝留下的兩人揮揮手,“你們記得在群裏詳細說說映像,我看好像還有人碰到差不多的事。”


    走出一段距離,顧明義停下步伐。


    周圍的蘼茶再次包圍了他們,王頁環視一圈,那些花都在朝著一個方向開放。


    而那個方向,正好沒有蘼茶生長,居然能勉強說得上那裏有一條小徑。


    “它們在指路。”顧明義走近托起某兩朵大型的蘼茶花。


    比起其他硬幣大小的花,這兩朵能蓋住顧明義的手掌,花瓣顏色也接近紅色,在現在這無風的時候,它們簌簌顫抖著。


    紅色愈發豔麗。


    王頁也過來,將看著花出神地顧明義一把召迴神,“這不就方便了?它們敢指咱們也敢走,誰怕誰。”


    瞅見那兩朵越來越紅豔的蘼茶,王頁伸手將花藤掐斷,“喜歡就帶走,我看它們也挺喜歡你,都害羞得臉紅了。”


    顧明義目光淡淡地注視手裏的花,“昂,我也喜歡。”


    他揪下幾片柔軟的花瓣,放到了嘴裏。


    順著那條花朵簇擁的小徑,兩人一路上順風順水得不可思議。


    靠近古木氏族,路邊的樹種也在漸漸改變,原本西嶺常見的多種植物搭配形成的生態係統被同一種樹木取代。


    這是西嶺深處的特產,一種常綠喬木,隻有在古木氏族族地附近才會大規模生長,因古木氏族有著使用這種樹木的樹皮進行記錄的習慣,這種樹木名為籍木。


    籍木的樹幹筆直不生枝條,唯有在樹冠下麵才會伸出兩條側枝來,隻能說,這是一種非常適合扒皮的樹種。


    顧明義和王頁走在籍木林中間的小道上,高大筆直的籍木就像守衛,靜靜注視著這兩個小人。


    而那些蘼茶藤蔓無一例外都盤踞在籍木的樹幹上,螺旋纏繞成了樹木光禿禿枝幹的裝點。


    真快到地方,詛咒反而不鬧騰了。


    顧明義感受到體內詛咒老老實實蜷縮在心髒中,大腦裏的唿喚同樣沒了影子,詛咒不配合木迎的唿喚,他根本就不會聽到那些聲音,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明。


    有事我上,好處你拿是吧。


    可能是知道了顧明義心中的想法,詛咒動彈兩下,向他預警這裏的危險。


    處處都是危險。


    說了和沒說一樣,一堆廢話。


    刷著不知名油脂的石碑佇立在路邊,顧明義走近,手一扒拉火光將覆蓋石碑的藤蔓焚燒殆盡,石碑上刻的大字顯現出來。


    是西嶺地方語言的古老字樣,對應通用語裏的“史”、“書”二字。


    在石碑的背麵還刻著展開的書卷,用波浪的線條來表達漂浮的含義,除此外,還有一隻抽象的手手持著一端。


    “前麵就是古木氏族的居住地。”


    顧明義用小刀刮幹淨石碑,看清楚石碑的紋樣說:“離那裏不遠了。”


    王頁端詳一陣石碑後麵的圖案,迴道,“你說,這圖案上的書卷代表記錄的史書,像手的抽象玩意是舊世神,那古木氏族是什麽角色?”


    “古木氏族都是樹人。”顧明義開口說出他的猜想:“他們又喜歡用特殊處理的籍木樹皮製作書卷來記錄,也許舊世神手裏拿的就是某個虔誠信者的樹皮卷。”


    不愧是你,一開口就是某些限製級的血淋淋畫麵。


    王頁嘴角一抽,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覺得還真有可能。


    “這不是在編故事,古木樹人在死後會化為樹身。”顧明義在前麵走著道:“活著時他們用一生去進行觀測和記錄的事業,死後也會繼續為其出力。”


    “他們死後的樹身就是籍木。”


    王頁渾身的汗毛一立,“你別告訴我古木氏族裏有扒死人皮的傳統。”


    顧明義溫和笑了笑,“雖然有人身,但是它們是樹人,不要用普通人類的觀念來看待它們。”


    “這個傳統確實有。”


    “越是德高望重的樹人,死後的樹皮越會記錄重大的具有曆史意義的事件,而長輩送給小輩最好的禮物,就是他們在死後樹身的皮製成的書冊。”


    “啊這……”


    王頁對這種傳統隻能說尊重,理解是可以理解,但是絕不接受。


    “哎對了,你媽是樹人,這麽說你也有四分之一的樹人血統,對你有沒有影響?”


    “沒有。”顧明義道,顧瑞光早就給他檢查過這件事,也解釋過。


    “正常來說,人類的基因比樹人的基因要強勢,強勢非常多,排除掉詛咒的因素,我是個純粹的人類。”


    “現在木族裏存留的少數樹人基因顯性的個體,都是人為定向篩選出來的孩子,基本活不過三十歲。”


    說完顧明義就有先見之明地扭過頭去,躲過了閃光燈的襲擊。


    “人為篩選?”王頁捕捉到關鍵點,語調聽不出喜怒。


    但是閃光燈已經出賣了他。


    顧明義等他控製好情緒才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為了樹人的能力,這種事發生也是人之常情。”


    “不能管?”


    “怎麽管?人家兩個病人相愛,死也想生個孩子,你怎麽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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