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剩下的事情有秩安司收尾,方年和趙州兩個被無情的趕出了現場。


    懷裏塞了兩大包零食,讓人懷疑秩安司的這些人還把他們當十歲小孩看。


    閑下來,方年向趙州問出自己的問題。


    “怎麽做?”


    “總歸底層的社會道德不會變的。”趙州托著下巴說:“畢竟把超凡轉化成經濟發展的推動力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想起這兩年關於其他世界的所見所聞,他說:“按你自己的想法來做。”


    方年和趙州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對麵是不停歇的噴泉。


    方年看著噴泉沉默了一會,“我不知道怎樣才是對的。”,情感和人類思維的搭配,讓一切事情都變得簡單又複雜,感知負麵情緒的能力讓方年經常陷入死胡同,做人真的很難。


    “何必太在乎對錯?”趙州反問,緊接著有些懊悔地低聲“嘶”了一聲:“等等,這好像也是我和你說的?”


    方年點頭。


    “啊……是我的鍋。”趙州戴上了痛苦麵具。


    四年前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他。


    沒有情感沒有執念,那時的方年實際隻是“因為活著所以活著”,那時的有誌少年趙州中二期且熱血,當然看不慣方年那副得過且過的茫茫然混子樣。


    在那個匯集了他所有中二黑曆史的十四歲,趙州又說,“人活著總的幹點什麽吧?那就去做對的事,去做好的事,去成為在前邊發光的人啊。”


    一股子東南角某個千島大區的動漫味,二的不行,喊口號喊得可響了。


    彼時的趙州根本沒有意識到,隻能感知到負麵情緒的能力,對所謂“好壞”是怎樣毀滅性的打擊;也沒意識到這讓未來的他社死到想要逃離深藍。


    “……”


    方年依舊端正坐在長椅上,凝視噴泉濺起的水花,沒說話。


    趙州拄著額頭迴憶當時自己的發言,又想起前兩年備受衝擊的經曆,混亂了一會,“……是我的天真和局限。”


    “嗯。”


    方年知道,正義、好一類的東西,都是一種基於立場和觀念的主觀判斷,不存在絕對性,一個還在校園裏的十四歲小孩毛病就是太過主觀。


    “……你知道啊?”趙州瞬間就明白過來,一個能感知惡的人怎麽可能會像他當時一樣天真單蠢。


    方年稍微歪頭看看他,在懊悔、在悲傷,還有一點複雜的東西方年不懂,不知道十六歲到十八歲之間的趙州經曆了什麽,想必有著很多遺憾,“我和你說過,不止一次。”


    趙州這種好聽了說叫有主見,不好聽就叫鐵頭娃,對付這種人就要用強有力的事實當頭給他一棒,單單靠說是不管用的。


    “……我知道。”趙州馬上調整好情緒,這些糟糕的情緒不要再傳遞到阿年那裏了,他露出個有點苦澀的笑容:“我早該知道。”


    方年覺得他需要安慰,“時空側不能迴到過去嗎?”


    趙州笑容僵在臉上,甭管苦不苦了,他咬著牙說:“就是那群王八蛋截取的時間片段。”——從某些個異世界的時間長河裏複製一段截下來,再剪輯一下、拚湊一下、合理化一下——“不當人啊他們!”


    想起那些怎麽慘怎麽整的王八蛋趙州就心梗,最氣的是那隻是個人工片段,當趙州完成最後一項考核“發現世界的真相”以後,程序重啟另作他用,根本沒有補全遺憾的機會。


    “哦。”


    安慰效果很好,方年能感知到趙州一下子怨氣重了,趕走不開心。


    “別哦,你也在裏邊。”趙州痛心疾首:“咱們從七歲認識,二十幾年啊二十幾年,阿年,你就看著他們坑我!”


    方年:……(欲言,看臉色,又止)


    趙州的怨氣比鬼都重,不好的迴憶湧上來讓他開始一個一個數落那些看戲的,最後咬牙切齒地單把王頁等幾個be寫作大家拎出來:“尤其是他們那幾個,等我有時間絕對迴過去拍一堆他們的黑曆史,不在天網上掛一個月我就不姓趙。”


    啊,能把趙州逼到這個份上,看來長大以後王頁他們的搞事能力突飛猛進。(確信)


    ……


    “不說這個了。”趙州咽下五片藥物:“剛才聊什麽來著。”


    “主觀問題。”方年說:“我需要能做出主觀判斷的觀念,符合已經到來的超凡時代。”


    趙州對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感到非常頭疼,把藥當糖吃嚼了三片,“阿年,做人要學會獨立思考,首先你擁有獨立且自由的意誌,不需要事事按照我說的來做。”


    方年搖頭:“我不是人。”他是個異類,隻是在學習做人,軀體也隻是偽裝,如果他想換個軀體隨時可以換,站在人類立場的原因完全是趙州,截止至上個月十六號,方年關於人類的一切都和趙州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頭疼。


    “差點被你帶歪了,重點不在物種身上。”趙州可以理解,所以頭更疼:“不管怎麽樣,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這是你的權力。”


    方年繼續搖頭:“我的想法不適合未來。”


    “我也是個普通人,你也知道,我會犯錯,致命的錯。”趙州深深歎了一口氣,決定換個思路。


    “何必太在乎對錯。”方年麵無表情地把話還了迴去。


    趙州:“……從你自己的想法出發,起碼做出選擇不會後悔。”


    “我不是人。”方年重複了一遍:“我可以做出判斷,但我的邏輯會混亂。”擁有理智的意誌天然與混亂對立,方年自然也不想。


    同樣年輕的趙州沒有告訴成體係地告訴他,該如何處理複雜的人類之間的事務,再重複一遍,一萬個人有三萬的腦迴路,各有各的邏輯,尤其還有情緒這種不講邏輯的東西,方年的cpu會炸的。


    “這是遲早都會經曆的事情。”趙州堅定道:“現在的時機正好,你可以慢慢來。”


    “我,秦秦,還有其他人,都會幫你。阿年,忘記高曉蘭的那一套極端依賴理論,你隻是你。”


    方年迴避了趙州的眼神。


    晶瑩的水花在半空折射著太陽光,方年指著噴泉問趙州:“如果撤去它的動力,撤去它的底座,它還能是什麽?”


    都會用比喻了?趙州意外,沒白跟伊始那群王八蛋混了近半個月,秉持著欣慰的老父親心理,他仁慈地沒有打斷施法,在問題框架內迴答:“那多半是主動地不要這座噴泉了。”


    “我們假設原因是噴泉出了故障,這是比較合理的猜測。”趙州往下說:


    “基座被處理,垃圾場,或者換個合適的地方再利用。”


    “作為主體的水流,返迴綺藍河不太現實,那就順應命運。”趙州讓方年看四周:“這道水已經被引到了這裏,身處公園裏已經是它麵臨的現實問題,你覺得它還能是什麽?”


    趙州不等方年迴答,接著說:“水流的命運似乎是確定的,平常不過按部就班成為另一個噴泉,波瀾不過變成另類的水池和人工湖,最大的變動無非是這塊地皮換了主人,公園不再,它另作他用。”


    “它似乎隻會是這些了。”


    “但是誰也不知道,哪天,一件異常事件?一件普通的泄露事件?或者一件爆炸事故?又或者引水的渠單純擋了什麽工程,水流的源頭斷了,它的命運也就到了盡頭,變成水溝,然後幹涸,再然後失去一切痕跡。”


    “它什麽都不是。”


    “它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你和它不同。”


    蘿苑裏的寵物和小孩很多,失蹤案告破,在家裏憋了許久的人們在公園裏晃蕩。


    方年和趙州從各種方麵來說,都是顯眼的類型,兩個人湊一起,方年身上原本的存在感削弱沒那麽頂用了。


    為了不讓其他人打擾,秦酥一邊圍觀一邊又布下了屏障,和被見聞屏障一個原理。


    這不算公權私用,畢竟秦秦親手布置的比精神頻道裏的高級噠~(驕傲臉)


    趙州想到什麽嗬嗬笑起來:“水流隻能任由擺布,也有它還沒成精的原因,超凡的世界還沒對它打開大門。”


    到底趙州還是撕了方年的劇本。


    “如果有了意識,它起碼要抗爭著試一試。”他開了個玩笑:“比方說……沒有源頭、沒有底座,水流也能流出三層噴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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