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故事我講了,香客羅建平給我講了他自己的遭遇,貧賤之時收養了一對苦命的孩子,然後靠挖煤背死人發家,發家後生了個傻兒子,又遇到一個端公,要幫他用靈魂置換術解決兒子的癡傻問題。


    一切準備就緒,陳先來被端公叫到了大紅棺材裏,合身躺下,然後宰了雞,取雞血摻了些朱砂,圍著棺材開始畫符,東西南北都畫了,獨留東北一角,說是留給鬼魂的進出通道。羅建平問鬼魂進出為啥留東北呢,端公說東北是子孫山,不留東北留哪兒?


    畫符完畢,端公吩咐羅建平拿了一大筐黃紙,跟定自己,然後出了門,向西走了九十九步,插了一麵白幡,然後念念有詞,同時取出了銠撥法器,不斷地敲,敲得羅建平頭皮發麻。


    約過了一刻鍾時間,端公一聲大喝,隻聽得陰風陣陣,四周影影綽綽,似乎有無數人影在晃動。羅建平不敢做聲,隻以眼神詢問端公。端公手一招,叫羅建平開始燒紙,從白幡起,一路燒進家門。


    距離家門還有三步遠的時候,端公叫羅建平先停一停,說小公子被一群孤魂野鬼給攔住了,可能進不了門,要與那群孤魂談判。羅建平皺了眉,這叫啥事,自己娃進門,還能被外人攔住,自己平時也沒少給孤魂野鬼燒錢啊。


    不過有端公處理這事,羅建平也沒有在意。卻見端公嘴裏念念有詞,對著一團霧氣嘮嘮叨叨,也聽不清具體說了啥。約過了半個時辰,羅建平見框子裏的黃紙快燒完了,害怕燒不到家裏,就停了下來。


    這一停,可壞事了,原本雖然有陣陣陰風,但好歹風不大,勉強能夠控製。這一停,瞬間起了大風,吹得紙灰漫天亂竄,有些直接飄進了家裏,向著大紅棺材竄過去。


    再說這陳先來躺在棺材裏,原本就嚇得六神無主,渾身抖似篩糠。一見紙灰竄進了門,當場嚇得慘叫一聲,一骨碌卻從棺材裏跳了出來,這一出來,靈魂沒了載體,引魂就算失敗,一切準備也就白做了。


    端公跌頭頓足,埋怨陳先來膽小怕事,說自己都快和那些鬼魂談好了,再有半刻鍾,安撫了那些孤鬼,就能引著小公子靈魂入內,完成靈魂置換了。羅建平心疼養女,說這也是自己的錯,要是提前多準備點紙錢,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下次一定注意。


    沒奈何,端公隻好讓羅建平另外準備了紙錢燒雞,開了法壇,做了一場法事,暫且將引來的孤鬼送走,另外再擇日引魂。


    誰知道,這一擇日,就是一個月過去了,羅建平是好吃好喝地把端公供著,絲毫不敢怠慢,畢竟兒子的前途撰別人手裏呢。除了端公,對陳先來也更好了,金銀珠寶任她挑,山珍海味隨她吃,許多陳先來以前沒見過的東西都吃到嘴了。


    等到了日子,羅建平又準備了足夠的材料,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多準備了些黃紙。可壞就壞在,這陳先來天生命薄,享不了福氣,吃了個把月好吃的,吃壞了肚子。躺進棺材的時候肚子就咕咕叫個不停,儀式一開始,一嚇,屁門可就堵不住了,哇啦哇啦瀉個不停。


    本來女娃子就怕羞,這一瀉,陳先來可就遭不住了,當場叫停了儀式,紅著臉跑出了家門,這可把端公氣夠嗆,我這儀式都開始了,你這是鬧哪出?沒奈何,隻得多燒些紙錢,送走了陰魂,等下個月月圓的時候再來。


    就這樣,連續八個月,每個月月圓的時候,端公都要整一次引魂儀式,每次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到了後來,羅建平自己都有些厭倦了,想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或許是兒子就是個癡傻命,不治了吧,以我的財力,兒子就算癡傻也能一輩子吃喝不愁。


    端公說我這行善積德,從沒有失手過,這次絕不能栽這裏,再試最後一次吧,這次咱用一劑猛藥。羅建平問是啥猛藥呢?端公說山人自有妙計,叫羅建平除了按照往常的材料準備,還準備了一頂大紅花轎,合著陳先來的身子準備了一套婚紗。


    羅建平說大師你這不是想把我閨女給嫁了吧?端公說正是這個意思,往常金錢對孤鬼的誘惑力不大,這次咱給他送個姑娘,他們肯定就妥協了,就算中途出了問題也不礙事。


    羅建平趕緊問這不會出問題麽,再說每次孤鬼一來就是一群,我這閨女嫁給誰呢?端公說居士你盡管放心,陰陽有別,這陰婚也就是臨時騙騙那些光棍,等引魂成功了,做個法把他們趕走就得了。


    羅建平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也沒有極力反對。到了引魂的當日,為保險起見,羅建平所有材料都準備了雙倍的,還提前和土地廟的張瞎子通了氣,萬一出點啥問題還得張瞎子出手。端公也是用心,從早忙到晚,紮了一堆紙人,權當抬轎子的轎夫。


    到了子夜時分,端公叫陳先來穿了大紅婚紗,躺進了棺材裏,叫他千萬不要露頭。為保險起見,端公還特意買了凝神香點上,給陳先來壯膽。


    一通儀式後,羅建平再次按照端公的吩咐,燒了黃紙進屋。快進家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鼓樂聲,吹吹打打,說不清的洋氣。羅建平也是詫異,抬頭看了遠處,卻見那大紅轎子竟真的動了,十六個紙人抬著轎子,一寸一寸地挪著轎子向屋內趕來。


    羅建平趕緊問那些人不會真把我閨女抬走了吧?端公叫羅建平放心,自己上去和他們談判,這邊紙錢不要停。


    羅建平無奈,隻好一邊燒著紙錢,一邊留意周圍的動靜,卻見那端公上前,指指點點,嘴裏念念有詞,似乎真的在和人談判。約過了半個時辰,忽聽端公一聲怒喝,竟然操起了法器,施法打向了一團白霧。


    談崩了?羅建平心裏慌張,趕緊打電話催張瞎子。誰知這張瞎子平時就好酒,羅建平去請他的時候,給他帶了幾瓶好酒,此時正醉醺醺和周公切磋呢。


    此時端公已經和“白霧”們打得火熱,一邊打一邊催著羅建平多燒紙錢。羅建平就納悶了,這都翻臉了,還燒紙錢幹嘛,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嗎?但是自己不懂這些,不能全靠瞎猜,隻能聽從端公的指示,一捆一捆的黃紙丟進火堆,燒得轟轟燃。


    又過去了一刻鍾,端公忙得是滿頭大汗,可那頂紅轎子不見絲毫停下來的痕跡。眼見轎子都要進門了,羅建平急吼吼來一嗓子:“停下!”


    羅建平本是殺氣極旺之人,這一嗓子,還真把轎子給吼停了下來。可轎子剛停,卻見一個小腳太婆,“咻”一聲從轎子中竄了出來,直通通走進屋去,拽著陳先來就往外跑。


    陳先來拚命喊叫,撕心裂肺地喊,可此時羅建平竟愣住了,以前雖然相信鬼神之說,但是心裏總抱有一絲僥幸,吹牛打哈的時候還喊著要驅鬼。此時真見到了,雙腿都發軟了,屎尿順著褲管流了下來,眼睜睜看著陳先來被小腳太婆拽上了大紅花轎。


    更加糟糕地是,此時那端公也躺倒在地,雙手亂抓,嘴裏喘著粗氣,眼神迷離,似乎被邪魔附了體,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恰在此時,忽聽一陣驚天的喊叫,左偏房裏竄出一個孩童,方麵大耳,年約五六歲,正是羅建平的傻兒子。這一聲叫,卻將雙腿發軟的羅建平給叫醒了。他當場大怒,衝向轎子,抓住陳先來的雙手,阻止她上紅轎子。


    拉了一時,羅建平累得是滿頭大汗,心想這樣不成,還是得想個辦法。也是陳先來命不該絕,恰在此時,羅建平的傻兒子衝向了屋腳,端起羅建平先前準備的雞血,兜頭潑向了老太。老太吃這一潑,放開陳先來竄走了。


    老太一走,陳先來立馬得了救,抱住羅建平一陣哭喊,哭得羅建平心裏也很不是滋味,為了個傻兒子差點犧牲了女兒,早知道那端公如此不靠譜,引啥魂啊。


    想到端公,羅建平這才轉身去看那端公,可一轉身,哪裏還有端公?趕緊放開了陳先來,四處尋找,可找來找去,始終不見端公的身影。


    說來也怪,端公雖然是不見了,但是傻兒子的癡傻還真的好了,從此說話伶俐,事事先人一等,很多思維就連大人都想不到。可傻兒子是好了,陳先來吃這一嚇,病了半個月。病好後就出了家,當了道士。


    講到這裏,我趕緊問羅建平,你這女兒在哪兒出家,道號是啥?羅建平說好像是鳴竹觀,道號隨她母親取了寧虛若。一聽到“寧虛若”三字,我心裏一咯噔,原來是她!趕緊問羅建平寧虛若現在在哪兒,羅建平卻支支吾吾,好像在隱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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