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狂風暴雨肆虐,天仿佛被捅漏了一個大窟窿一般,大雨傾瀉至天明時分,方才漸漸變小。


    好在西園剛剛修葺過一番,這場一天兩夜的大雨並沒有讓西園遭什麽災。可早晨起來,院子裏積水也快到腿脖子了。


    紅筱帶著下人們正忙著排水,打掃,又派了小月帶人去鬆鶴堂幫周嬤嬤打掃,小八則去了壽寧堂。


    青陽帶著小七出了侯府,一路上見侯府眾人都忙忙碌碌進進出出。


    湖上一艘小船正往湖心島劃去,白玉石板橋已經徹底淹沒在水下不知何處,湖麵更是擴大了不知多少。


    街上的情況就更糟糕了。


    狂風中街邊商販的攤子鋪子都被刮倒,遍地狼藉。也有商鋪被吹掀了屋瓦,鋪子裏被雨水肆虐了一夜的,各種被水浸泡了的貨物、雜物被紛紛清理出來。哭聲、罵聲、抱怨聲,一片鬧哄哄的。


    進了同仁堂,阿奈正在指揮店內眾人搬草藥,周斌仁站在一旁翻著青陽寫給他的醫書,一邊正整理醫箱,各種工具攤了一桌。


    “你店裏也遭了災麽?”青陽一直進進出出的眾人。


    周斌仁頭也不抬,緊簇著眉頭翻著那書,道:“後院有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昨夜塌了。裏麵堆著一些藥材,正搶救呢。也不知道能救出多少。”


    青陽皺了皺眉頭。這還是在北城,住的多是達官貴人,房屋堅固尚且如此,更不知貧民聚集的城西和三教九流混跡的城東是何景象?


    “不過好在雨勢已經變小,估計用不了半日也該停了。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來這麽一場,都習慣了。”


    周斌仁語氣淡定,將那書放進箱子,又開始往裏放工具。


    青陽抬頭望了望外麵漆黑的天,可一點也看不出周斌仁說的那樣不出半日就要停的意思。不禁有些擔心,道:“萬一又下大雨呢?”


    周斌仁笑了,語氣很是堅定道:“怎麽會?太安地處內陸,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雨季,也就持續幾天時間。放心,沒事的。”


    “聽說南邊已經出現了災情!”


    “南邊靠海,年年如是。從去年開始,工部就組織在南邊重修堤壩,疏通河道。春汛的時候就順利的扛過了,想來今年秋汛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亂子。”


    青陽知道,工部是大伯父在主事,大伯父做事一絲不苟,他主持的水利工程既然能夠防過春汛,那秋汛應該也能頂得住。


    但願自己所有的擔心和準備都是多餘的。


    周斌仁遞過一本破舊的醫書,道:“如夢令就是在這麽書上看到的。你自己研究。我還要去義莊研究人體結構,早上剛給我送了消息過來,說今晨剛從河裏打撈上來一具屍體,正新鮮呢。我走了啊。”


    青陽啞然。


    據她所知,周斌仁在京兆府衙門備了案,聯係了義莊專門給他提供一些無人認領的屍體以做解剖之用。


    目送周斌仁和阿奈撐傘離開,青陽在案前坐下,小七在一旁伺候熱茶。


    醫書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紙張發黃,一翻開迎麵一股發黴的味道,在這雨季裏,紙張的手感也變得黏糊糊的。


    青陽翻到周斌仁做了記號的那一頁,細細看起來。


    一盞茶的工夫,門外突然衝進幾個兇神惡煞的官兵,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著藥鋪的人就一個一個的扯開衣襟瞧。


    “奉京兆府衙及城防營林將軍令,全城通緝黑蓮堂同黨餘孽,包庇者同罪論處!給我搜!”


    一個小頭目模樣的漢子一身戎裝,鎧甲鋥亮,腰間挎刀,金刀大馬的往堂前一站,厲聲高喊。


    沈大夫立馬從櫃後轉出來,點頭哈腰的對著那小頭目陪笑道:“裴大人,同仁堂是什麽背景,您也知道。咱是絕對不可能會做包庇罪犯的事情的!”


    同仁堂明麵上一直都是沈大夫在打點,這官場上的人來來往往他也基本都認識。今日來的,正是城防營的一個校尉。


    平日裏大家你好我好的,也都是老熟人了。


    可裴校尉今日卻並不理會沈大夫人的討好,板著一張黑臉六親不認大公無私。


    “昨夜在城東,城防營找到了黑蓮堂的老巢,抓獲了賊犯十餘人,還有多人在逃。今日全城搜捕,沈掌櫃的,得罪了!”


    說著一聲令下,幾位在堂前翻看同仁堂眾人無果的官兵,踩著哢哢的步伐往後堂搜去。


    那裴校尉板著臉,朝著角落裏的青陽一步一步的緊逼過來。在五步開外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一手按壓佩刀,一手直指青陽:“你,扯開領口給本大人瞧瞧!”


    青陽在外行走一向都是男子打扮,今日也不例外。她一襲淺綠的衣袍,束腰束袖,長發束冠。麵上更是做了一些妝容的改變,劍眉星目。


    裴校尉早在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角落這個男子,見他麵容陌生就有些起疑。


    青陽哪被人這麽無禮要求過?冷笑一聲,仍低頭看書,對姓裴的話充耳不聞。


    小七柳眉倒豎,上前一步,擋在青陽身前,怒道:“睜開你的狗眼,也不瞧瞧我家主子是誰?”


    裴校尉見小七那氣勢,後退了半步,可一想到主子林之煥的死命令,今日若是湊不齊二十個黑蓮堂罪犯,自己迴去著實是交不了差的。


    他心下一橫,嘩啦一下長刀出鞘,做出戒備的姿態。


    “我管你是誰,違抗搜查,就是違抗朝廷的法令。我等有權將你逮捕,甚至當場誅殺!”


    沈大夫一聽此話,慌了大神了,跳著腳上前一拉裴校尉準備拔刀的手臂,連聲討好道:“裴大人,裴大人,這位爺可是得罪不起的。”


    說著就按著裴校尉的右手,拚命的想要將他已出鞘的佩刀按迴去。


    裴校尉見沈大夫的如此,右手用力一抬竟將沈大夫甩來老遠,踉蹌了幾步咚地栽在地上。


    “當眾反抗,我看你八成就是黑蓮堂的人。同仁堂勾結罪犯,同罪論處。來人呐,給我統統拿下。”


    在內堂搜尋的官兵聞言嘩啦一下衝了出來,瞬間將青陽和小七二人團團圍住。門外更是又湧進了四五人,岑岑的拔刀,發著森森寒光的長刀橫在沈大夫及同仁堂幾位小廝的脖頸兒上。


    堂上瞬間刀光劍影,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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