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拉著老國公到一旁榻上坐好,遂將自己在馬球場上被林之煥背後暗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


    “哼,他林家仗著太子的勢,如今在朝中橫行霸道。原先李辰業那小子把著北營和城防營,還能讓他們有所忌憚。如今更是變本加厲了。”


    “也是個沒出息的,去了趟涼州就給打趴下了。”


    老國公如今得了青陽這個忘年交,隻覺得二人同仇敵愾,竟對著她聊起朝中政事來。


    “大人,這些個宵小之輩如此猖狂,還要大人整治教訓才行啊。”


    “哎!”老國公一聲長歎,“老子何嚐不想啊,不服老不行啊。小子,你別以為和我套套近乎,老子就不知道你肚子裏打什麽鬼主意。想給老子瞧病,沒門兒!”


    青陽一撓頭,笑道:“爺爺,我哪能打您的主意啊。不就是想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好為咱們這些小輩做主嗎?”


    “你叫我什麽?”


    青陽一愣,方才一時得意忘形,竟脫口而出叫了爺爺。


    當下訕笑著擺手道:“小子錯了。”


    “哼,叫都叫了。就這麽著吧,老子聽著挺順耳的。”


    “爺爺?”


    “嗯。”


    青陽笑道:“爺爺,您聽過關雲長刮骨療傷嗎?”


    “自然是聽過的,那是鼎鼎大名的英雄。怎麽?”


    “那您知道給關雲長刮骨的是什麽人?”


    “什麽人?”


    青陽一指自己。


    “你?”


    青陽搖搖頭:“自然不是小子我了,但卻是小子的師祖。”


    “你說華佗是你祖師爺?”老國公一臉不信。


    “對呀。爺爺您不信啊?”


    老國公搖搖頭,瞧他眉清目秀,年紀輕輕的樣子,說他是大夫都還半信半疑的,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爺爺,您每逢陰雨天,右下腰就隱隱作痛,不能坐不能躺。是也不是?”


    老國公點點頭,這是全京城都知曉的事情。他早年隨高祖征戰沙場,身上刀傷箭傷無數。至今在右下腰間還殘存著幾片斷箭碎片。


    這些碎片歲歲年年的侵擾著他。從前年輕力壯時還好,隻是刮風下雨的時候痛一下。可如今老了,卻竟日日折磨著他。


    可早年間大夫就說了,那些殘片卡在骨頭裏取不出來,若是強行取出,恐怕會傷了脊椎,落下個半身不遂。


    他可不想躺在床上屎尿不能自理。


    情願這樣痛著,反正痛著痛著也都習慣了。


    青陽見他不說話,頓了頓繼續說道:“早年間還好一些,可這些年卻逐漸的右手也開始麻木,右腿走路也不利索了,夜裏還有頻繁起身。”


    老國公紅了臉,偷偷轉過身去。


    這些他從來都沒和人講過,小子是怎麽知道的。這一晚上起來尿尿無數次,這種滋味誰懂啊!


    他堂堂國公的臉麵往哪兒擱?是以他才不要看大夫呢!老了老了還得被人笑話!


    青陽見火候差不多了,說道:“這不是因為您的那裏出了問題。而是因為早年的殘留的箭頭壓迫到了您的神經。”


    “啥?啥神經?”


    “爺爺,您覺得您和關公比,誰更厲害?”


    老國公最恨人拿自己同別人比較了,想當年他可是勇冠三軍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可恨沒有同關公生在同一時代。


    “那爺爺,我若是用刀子將您後腰劃開,取出那幾片碎片。您怕不怕?”


    “什麽?你是說那些碎片能取出來?”


    “能。”


    老國公遲疑地看著青陽,突然說道;“你出去,阿仁留下。”


    青陽抬頭看了看一旁的周斌仁,見他衝自己點頭,轉身出了房門。


    寧國公、寧夫人和寧彥還在門外院子等候。見青陽出來,寧國公急忙問道:“怎麽樣?”


    青陽微微搖搖頭。


    眾人歎口氣,失望的轉開身去。


    寧彥道:“青陽,祖父年紀大了,不肯看病吃藥。這些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別往心裏去。”


    青陽笑道:“老人家諱疾忌醫,理解。隻是老國公的傷不能再拖,他現在手腳發麻,若是殘片遊走到脊椎,搞不好就要癱瘓在床了。”


    “那可有辦法?”


    “有,動手術取出來。隻是這需要老人家自已願意配合。”


    說話間,周斌仁開門又叫了寧彥進屋。三人在屋中也不知聊了什麽,終於開了門。


    “青陽,祖父答應了。”


    “真的?”


    “嗯,阿仁同他講了沈府少夫人的事情。還有,我方才也同他講了你給殿下治傷的事情。”寧彥頓了頓,“青陽,對不起,我答應你要保密的。可……”


    “無妨。我已經決定去同仁堂,保不保密的已經不重要了。”


    青陽跟著寧彥進了屋子,衝老國公拱手道:“老國公英雄氣概,小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人家一吹胡子,道:“聽說你在李辰業那小子肚子上拉刀子,斷腿裏挑骨頭。老子還能比他差了去?你,盡管割,哼一聲老子跟你姓。”


    雖說終於勸說成功,但青陽知道麻煩事才剛開始。


    老人家中傷日久,體內的碎片隻知道大致位置。現在手上也沒有核磁共振做個檢測什麽的,碎片在哪裏?深淺如何?又有多少片?這麽都還不確定?


    另外,老人家有沒有其他什麽毛病?手術中會不會引發並發症?


    手術刀、手術工具、要用到的藥劑等等,統統都沒有。


    青陽從寧國公府出來,不覺頭兩個大。


    真不該一時頭腦發熱啊!


    迴到同仁堂,她將需要的東西、治病的醫理、手術的流程都同周斌仁一一說明。


    好在周斌仁本身醫術頗精,雖有一些不明之處,但好在他前後接觸過了李辰業和沈家少夫人,加之他又自己私下研究了大半年,如今被青陽一同說,頓時醍醐灌頂,往日心中想不明白的關鍵之處,如今都一通百通了。


    兩人在屋內商議到日薄西山,小七來敲門提醒,青陽方才驚覺。當下提著藥包告辭。


    “青陽……”


    “什麽?”


    周斌仁本想要同她講講李辰業的近況,可一想,還是搖了搖道:“無事,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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