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青衫磊落,隨風漸起。


    葉淩雲站在郊外的田野上,望著前方的渭城,這座在自己生命中最低潮的時候,足足陪伴了自己十年的沿海小城,眼中的神色漸漸由溫柔變得堅定。


    渭城,多謝!


    渭城,再見!


    葉淩雲揮袖轉身,踏歌飄然離去。


    七日後。


    忘憂海。


    一頭猙獰的巨大海獸在海中咆哮,泛著寒光的利爪在空中兇狠地飛舞,似乎在追趕拍打著什麽。


    “吼!”


    海獸口中忽的噴出一道烈焰,借著火光的照耀,赫然可見一道人族的身影在火焰前方閃過。


    那人族衣衫破爛,身上血跡斑斑,顯然這頭海獸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但他的臉上卻掛著笑,眼神中透著興奮的神色。


    “再來!”


    那人族大喊一聲,跳躍到海獸肩上,對準它巨大的頭顱就是狠狠地一腳踢了上去。


    “吼!”


    海獸更憤怒了,吼聲震得整個海麵都劇烈翻滾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海麵上忽的出現了一道龍卷風。那風起初不過一尺見方,但變大的速度卻是驚人,不過須臾之間,竟已是將這宛如小山一般的海獸完全包裹在了裏麵。


    更可怕的是,這風還宛如利刃,即使是海獸那一身堅硬勝鐵,仿佛鎧甲一般的外皮也抵擋不住它的不停席卷,漸漸的,海獸身上現出越來越多的傷口,血流不止,無比淒慘。


    “吼……”


    海獸的吼聲虛弱了許多,原本兇厲的眼神此時竟是滿含求饒之意。


    自從龍卷風出現以後,那人族就一直隨風而行,此刻立於風中,竟是絲毫未受影響。他見海獸已經求饒,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歡快與暢意。


    人族放過了這海獸,禦風而上,直入九天!


    天衍曆1996年七月初十,


    葉淩雲,


    不惑!


    ......


    什麽叫坑貨?坑貨就是自己走就走吧,還特麽地留下一口鍋!


    這一日,四人人在家中坐,忽的收到魏朝雨的傳喚。


    “咦,咱都畢業了,老魏找咱們能有啥事?”路上,英迪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不會是太長時間沒訓咱們,嘴癢了吧?”王亦然眨了眨眼,調笑道。


    “嘿嘿,有可能!不管了,看看去!說實話,這麽久沒見,還真有點想老魏了!”


    誰知剛一走進堂主辦公室,四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唿,魏朝雨就已麵帶惱意,劈頭蓋臉地衝著他們吼起來了:“你們四個小王八蛋,都畢業了還給老子添麻煩!說,葉淩雲這混蛋是怎麽被你們拐跑的?”


    “什麽?老葉跑了?”四人聞言大驚。


    “廢話!他招唿也不打,給我留了一封信就不見人影了,說是有不懂的就去問你們!”


    “臥槽!”


    “臥槽!”


    屋內接連響起四人的驚唿聲。


    “這就是他說的小磨難?這丫自己跑了,臨走前還把我們給賣了?”


    “畜牲!”


    “人渣!”


    四人氣的張口就罵,隨後才想起這是在堂主辦公室,趕忙陪上笑臉,一五一十地把前幾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跟魏朝雨說了一遍。


    “這麽說來,葉淩雲是看到了突破的契機,所以才不告而別的?”魏朝雨沉思了一會兒,抬頭望向四人,眼神中頗有些玩味,“看不出來,你們四個還有些傳道解惑的本事啊!”


    “哎呦喂,魏堂主,魏爺爺!我們幾個雖然臉皮厚,可您也不能這麽埋汰我們!我們哪懂什麽傳道解惑,都是胡謅的,胡謅的!”英迪賠笑道。


    “嗯,你別說,你們胡謅的還真有些道理!對了,你們幾個,摸到不惑境的門檻了?”說到這件事,魏朝雨的臉色認真了起來。


    “哈哈,要是按照老葉的說法,好像還真有這麽一迴事!”英迪一臉的小得意。


    “呸,沒天理!被無數人視作天塹的不惑境門檻,竟然被你們幾個整天就知道瞎胡鬧的小王八蛋就這麽摸到了,這叫那些勤修苦練的人找誰說理去!”魏朝雨翻了個白眼,“你們幾個有什麽打算?準備報考哪家書院?”


    “必須是長安書院啊!”


    “喲,信心還挺足!小王八蛋們,你們有點膨脹啊!”


    “嘿嘿,考哪家不是考,玩唄!天衍書院無數家,不行咱就年年換!”


    魏朝雨望著英迪嬉皮笑臉,渾不在意的樣子,知道四人打小都這副德行,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他想了一會兒道:“你們也不用去參加選拔考試了,渭城今年的四個推薦考生名額,就直接給你們四個吧!”


    “哇,堂主,你為什麽突然對我們這麽好,我.....我們會承受不起的!”英迪淚眼婆娑。


    “滾一邊去,少跟我演戲!就你們四個,還想考長安書院,光選拔考試裏的三次筆試,就能把你們刷下來八百遍!反正人家徐夢選拔考試肯定能過,今年學堂裏又沒有其他合適的考生,既然你們沒羞沒臊地不怕丟人,那就幹脆便宜你們四個吧,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還真被你們考上了呢!”


    “堂主說的是!堂主高瞻遠矚!堂主英明!”英迪隨口送上馬屁。


    “行了行了,別耍嘴皮子了!離考試還有不到三個月了,你們四個也別在家呆著了,省的攪的四鄰不安。學學葉淩雲,也出去遊曆遊曆,長點見識,鞏固一下修為!”


    “堂主,鞏固修為不是應該在家安心修行嗎?”


    “那是對別人來說!就你們幾個,能靜下心來?還不是天天湊在一塊兒打麻將!”


    “嘿嘿,還是堂主了解我們!我們這就迴去跟家裏說一聲,就說這是堂主的最高指示!”


    四人一起向魏朝雨行禮告辭。


    走到門口時,英迪忽然停了下來。


    “哦,對了!”他一扭頭,衝魏朝雨咧嘴一笑,冷不丁大喊了一嗓子:“堂主,我們愛你!”


    “滾!”


    迴到家中,四人各自向家裏的爹娘表達了一下想要出外遊曆的想法。本以為還會有些波折,誰知道除了當娘的麵上有些擔憂不舍之外,當爹的表情竟是都出奇的一致,一個個喜笑顏開,當場就忙活著給四人準備起行禮來。


    這下子,輪到四人心裏感覺不得勁了------這,這,這怎麽感覺跟送瘟神似的!


    滿懷悲憤的四人湊到一處,一合計,長這麽大還沒出過海呢,幹脆坐船去吧,先走海路,再走陸路,好好玩上一玩!


    感謝英迪有個有錢的爹,四人還沒琢磨好怎麽租船,老爺子知道了他們的想法,當即大手一揮,“租什麽破船!年輕人有拚勁,想闖蕩,我們當老子的必須支持!反正家裏的“十三幺”放在碼頭上閑著也是閑著,你們隻管開走,弄壞了讓你們老子賠!”


    其餘三家當然也不能幹占便宜,自是在其他方麵多有幫襯。老康的烹菜爐子在老王與老趙的傾力協助下,已經被成功的改製成了煉丹爐,雖說看上去還是跟個湯鍋似的,但人家老康說的好:“這叫一爐兩用!餓了的時候可以煮菜,修行的時候可以煉丹,可得勁了!”


    看著自家老爺子得意的樣子,康道衍也不好說什麽,隻能一臉嫌棄地接受了。


    出發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一日,天高雲淡,陽光明媚,碼頭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趙大爺將一籃子煮雞蛋遞到英迪手裏,悲傷地說道:“臭小子們,你們這一走,老頭子我以後怕是沒機會再能痛痛快快地罵街了!”


    英迪一臉同情地附和道:“是啊,以後您老可要受苦了!要不,您跟我們一起上船出海吧!”


    趙大爺白眼一翻,道:“臭小子,老頭子我不就是喜歡沒事罵你們幾句嗎,你至於這麽記恨我?我一把老胳膊老腿的,真要跟你們出了海,還能有命迴來?”


    這時,李沉舟擠了上來,偷偷塞給英迪一個荷包。


    英迪捏了捏,驚喜道:“行啊,老李,最近手氣不錯嘛!”


    “嘿嘿,就是賺了點買菜錢,一點買菜錢!”李沉舟麵現得色,“老哥我手頭也不寬裕,兄弟你別嫌少,路上看著買點好吃的好玩的,權當老哥的一點心意了!”


    “瞧你這話說的,咱們之間的戰鬥友誼豈是用錢能夠衡量的?行了,這錢我收下了!謝了老李!”


    辭別幾人,剩下的便是與自家爹娘告別了。


    當娘的都麵有悲色,不時偷偷抹幾滴眼淚,當爹的倒還好些,麵上俱都帶著笑意,隻是眼眶中的紅色卻暴露出了他們心中的不舍。


    “臭小子們,到了外麵都消停點,外麵可不像家裏一樣有人慣著你們!”


    “到了外麵別太彪,注意保暖,別他媽的一熱就脫衣服!”


    ……


    當爹的紛紛大喊道,活像一群喜歡嘮叨的老娘們。


    “行了,知道了,你今天怎麽這麽多廢話!”


    “老頭子你快迴去吧,你今天的家務活還沒幹呢,小心我媽讓你跪搓衣板!”


    ……


    少年們各自迴應。


    他媽的,本來挺高興的事,怎麽給弄的有點傷感了呢?


    船漸行漸遠,英迪偷偷扭頭擦了擦眼角,罵道:“你妹的,終於聽不到他們羅裏吧嗦得了,煩死我了!”


    康道衍走過來,摟住他的肩膀。


    四個少年並排站在一起,望著漸漸模糊的碼頭,望著越來越小的親人們,一時俱都沉默。


    此一去,且留思念在心頭。


    此一去,直掛雲帆濟滄海,鵬程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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