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愛蓮的篤定是對的,方國飛確實不會和她離婚。


    對方國飛來說,他很篤定的是,這個世界,隻有徐愛蓮一個女人,不是因為錢和他在一起。他還篤定,不管自己怎麽樣,真的到了自己掉進水裏,快淹死的時候,徐愛蓮不會看著他死,肯定會伸手拉他一把,徐愛蓮就是這樣的人。


    他們可能是已經沒有愛了,但親情始終還在,家人的那種感覺始終還在。相愛的兩個人,因為在乎對方對自己的態度,或許還會用刺去刺對方。但兩個家人,就不會,他們是因為習慣生活在一起,在乎不在乎,都不想改變,或懶得改變,他們連吵架都不會吵。


    徐愛蓮看似的柔弱有一層堅硬的殼,把她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她很驕傲,驕傲到對所有人都不屑。受到傷害的時候,她所有的矛和刺不是對外,而是對內,她是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反抗別人對她的傷害,表現自己的不屑。她最後變得抑鬱也不奇怪。


    她很多時候,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本身,在意的這個姿態,就會讓徐愛蓮覺得不屑。


    方國飛沒有想那麽深,他就覺得,自己是撿到寶了。


    方國飛知道徐愛蓮知道他在外麵的那些爛事,徐愛蓮不屑,不屑為了那些女人在他麵前爭風吃醋,吵架也是爭風吃醋,她甚至不屑提起她們。方國飛也知道,那些女人,都和徐愛蓮不能比。


    就是算賬,方國飛也算過這筆帳了,他覺得和徐愛蓮離婚,那是很不劃算的,他在外麵再怎麽鬼混,徐愛蓮都不會和他計較,真的是把他放養了,換作是其他的女人,能做到嗎?


    其他的女人,不是和他大吵大鬧,就會和他來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在外麵亂來,好,那我也在外麵亂來。方國飛很篤定,徐愛蓮不會這樣,徐愛蓮可能會在心裏瞧不起他,但不會因為他爛,她就跟著爛,不會和他比爛。


    我方國飛腦子壞掉了,才會把這樣的老婆換掉?


    “方言以後就靠你了!”


    等到快下班的時候,徐愛蓮很難得地,給方國飛打了一個電話,她問:


    徐愛蓮重新坐下,她看著方國飛說:


    徐愛蓮站起來,給他泡了一杯茶,迴來放在他麵前,方國飛說謝謝。


    他覺得方國飛接到電話,什麽也不會說,就把電話掛了,自己浪費了長途電話費。


    徐愛蓮說好,“那你今天應酬完了,迴家一趟。”


    “你晚上有應酬嗎?”


    一是在掩飾方言是自己兒子這個事實,二來方國飛覺得,自己這也是在矯正。他覺得徐愛蓮對方言太溺愛了,他又不好說,讓徐愛蓮對方言兇一點,做做規矩。那就隻有他來做惡人,要是兩個人都很寵他的話,這小孩還不飛上天。


    鄭長生給徐愛蓮打了電話,沒有出現他預期的效果,接著他還想給方國飛打,等他再拿起電話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事做錯了,自己把自己搞得兩手空空。


    從心裏,方國飛甚至覺得,自己是很愛徐愛蓮的,在他的心裏,真正在意和喜歡的,也隻有徐愛蓮一個人,隻是他實在管不了自己的下麵。外麵的那些女人,怎麽說呢,方國飛覺得,就是女人胯下過,徐愛蓮心裏留吧。


    在外麵哪怕奉承他的人再多,他再囂張,迴到家裏,他也是收斂的,心裏對徐愛蓮有種歉意,有點虛。這有點像是以前的大戶人家,帶著小老婆在外麵天南地北跑,迴到家裏,對大老婆始終都會畢恭畢敬,覺得既然整個家,都在她肩上,自己就必須承認她的家長地位。


    而一旦鄭長生給徐愛蓮打了這個電話,方國飛又知道了,鄭長生再想去找方國飛,一分錢他也不會給,情願你來的時候,他花一倍的錢找人再教訓你一頓,也不會把這錢給你。


    對鄭長生來說,他覺得自己今天打出去的,是一張好牌,沒想到根本就是一張爛牌,他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打出去,這事就結束了,他再也沒有什麽牌可打。


    徐愛蓮緩緩地說:“他和我說,方言是你和他老婆生的,方國飛,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其實,鄭長生又想錯了,他這個時候,這個電話還是可以打的,打個時間差,在方國飛不知道自己已經給徐愛蓮打過電話的時候,他還有一個空子可以鑽。可惜,鄭長生沒有意識到這個時間差,等再過一個晚上,他就真的是兩手空空了。


    方國飛點點頭:“是真的,不過,我和她早就已經沒有來往,而且,錢也給這個鄭長生了,大家已經說清楚,方言和他們沒有關係了,我……”


    方國飛說有。


    徐愛蓮擺了一下手,她說:“我問你,方國飛,我是不是方言的媽媽?”


    方國飛會警告他,你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給我打電話,看在何慧嬌是我兒子媽媽的麵子上,我會幫你們。但你鄭長生不要貪得無厭,也不要再來杭城找事,你要是敢來,我就對你不客氣,連原來給你的,都會問伱要迴來,我說到做到。


    吃過晚飯,徐愛蓮給方言洗了澡,把他抱上床,給他讀了兩個故事,哄他睡著了,徐愛蓮沒有陪方言一起睡,而是起來了,走到外麵客廳坐著,眼睛盯著電視機,卻什麽也看不進去。


    “當然是,除了你,還有誰會是他的媽媽。”方國飛叫道。


    哪怕是女人找到她的辦公室裏,讓她把方國飛讓給她,徐愛蓮迴家,也沒有和方國飛說。但今天這事,她覺得太重要了,她必須要得到證實。


    這對方國飛來說,是原則問題。


    方國飛走過去,在側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晚上應酬,他喝了不少的酒,一身的酒氣。


    從這個晚上開始,徐愛蓮和方國飛就徹底分居了,方國飛接受了這個雙方沒有說出口的條件。他也是從這天開始,真的就把方言完全交給了徐愛蓮,他也不希望兒子長大以後,像自己。


    方國飛八成會這麽做,主要是給個五萬十萬,對現在的方國飛來說,不是什麽事。他為了讓趙廠長,把鄭長生逼迴江西,幾十萬都付出去了,請人把鄭長生嚇唬住,趕出浙江,也花了錢,現在掃尾,再花點小錢,對他來說,真沒什麽。


    要是換作方國飛,或者任何腦子清楚一點的人,今天這電話,他就不會打給徐愛蓮,而是會打給方國飛。方國飛在確認鄭長生已經滾迴到江西去的情況下,他為了息事寧人,為了不給自己以後留麻煩,大概多多少少會給鄭長生打一點安家費。


    到了晚上十點多鍾的時候,方國飛迴來了,看到徐愛蓮端坐在沙發上,知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和他說。


    “今天,有個叫鄭長生的人,給我打電話了。”


    徐愛蓮說完這話,就朝方言的房間走去,方國飛衝著她的背影叫道: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你給我記住了。”徐愛蓮站了起來,“我不會讓方言長大以後,像你一樣的。”


    這樣的孩子,長大之後,除了吃喝嫖賭,變成一個廢人,還會幹什麽?方國飛是這樣想的。他因此總是要給方言難堪,給他醒醒腦,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要那麽飄。


    方國飛說好。


    方國飛一怔,心裏有些慌亂:“他給你打電話幹什麽?”


    方國飛這個人,除了在男女方麵很隨便,其他的地方,他還是大體靠譜的,不管在外麵和其他的女人怎麽樣,方國飛心裏,對徐愛蓮是很敬重的。迴到家裏,他會自己讓自己挫下來,矮一頭,他可以對任何人惡聲惡氣,但在徐愛蓮麵前,他總是很規矩。


    方國飛把方言帶迴家,還是不敢和徐愛蓮說,這是自己在外麵下的種,他心裏虛。怕徐愛蓮懷疑,他還刻意表露出對方言的不屑,迴到家裏,對他惡聲惡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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