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國飛把車開到冶校門口,把鄭長生放下,他還要趕時間,在銀行關門之前,去銀行取錢。不過,銀行也隻有快關門的時候,才會讓人取一萬這樣的巨款,早一點,你取了,別人來取,可能就沒有了。


    梅城隻有一家工商銀行,在西門街上,方國飛到那裏取了錢,錢堆在櫃台上,他才發現自己忘帶袋子來了。他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在銀行櫃台上鋪開,把十刀十元的人民幣放在衣服上,然後包成一包,捧著這一包的錢走出銀行。


    銀行櫃台裏麵的人都站了起來,伸頭目送著這個舉止怪異的大款。


    方國飛把車開到十字街頭,沒有左轉,從府前街迴去梅城針織廠,而是右轉,沿著正大街,朝梅城大壩方向開。開出去五六十米,把車停在梅城食品商店門口。他把那個衣服包留在副駕座,下車鎖好門,還用手拉了拉門把手,確認已經鎖好。


    他走進食品商店,食品商店的一半櫃台,是賣熟食的,方國飛買了鹵牛肉、鹵大腸、鹵豬肚、老醬肝、豬頭肉和素雞,讓服務員都幫助切好,一樣樣用荷葉包了,放進一個馬甲袋裏麵,提著出門。


    方國飛把車開到冶校的教學樓前停下,看看手表,把衣服包和那袋熟食都留在車上,下了車,正好馬科長下班從大樓裏麵走出來,方國飛叫道:


    “走走,老馬,去你辦公室打個電話。”


    兩個人勾肩搭背迴去樓上,方國飛打了個電話迴單位,公司車隊還有人值班,方國飛和他說,自己的車子壞了,今天在梅城迴不去了,明天再迴去。


    掛斷電話,兩個人往樓下走,馬科長心裏疑惑,自己明明才看到方國飛開著車,從外麵進來停在門口,怎麽車會壞了?


    馬科長問:“這麽晦氣,車壞了?”


    方國飛說:“還是能開,不過水箱漏水了,我擔心開到路上出毛病,大晚上的我找誰去?”


    馬科長“哦”了一聲,明白了。


    兩個人走到樓下大門口,馬科長邀請方國飛去自己家裏喝酒,方國飛趕緊說:


    “謝謝,謝謝,老馬,我還是先去修車吧,遲了我怕修理廠都找不到人,把車修好了,我街上隨便吃碗麵條就可以。”


    馬科長聽方國飛說得有道理,他說:“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你迴去吧,老馬。”方國飛說。


    馬科長騎上車走了,方國飛站在那裏,朝操場上看著,他看到那些在草叢中撲騰的人裏麵,好像沒有鄭長生。


    等到馬科長騎遠,看不到人影了,方國飛打開車門,從裏麵拿出了衣服包和那袋熟食。


    他一隻手捧著衣服包,一隻手提著馬甲袋,朝後麵的宿舍走去。


    方國飛走到鄭長生和何慧嬌的家門口,他看到他們家的廚房門開著,探頭看看,裏麵冷鍋冷灶,何慧嬌飯都沒有做。


    方國飛走進去,把馬甲袋在桌子上放下,衣服包仍然抱著。


    廚房對麵的臥室門關著,方國飛聽到裏麵鄭長生壓低聲音的嗬斥,畢竟這事讓樓上樓下聽到太不光彩,他隻能壓低聲音來發泄自己的憤怒。同時傳來的,還有何慧嬌嚶嚶的哭聲。


    方國飛伸手敲了敲門,門被猛地打開,鄭長生見是方國飛,惡狠狠地瞪著他。方國飛抬了抬手裏的衣服包,和他說:


    “給你送東西來了。”


    他說著轉身走進對麵的廚房,鄭長生跟了過來,方國飛扭頭看看他,和他說:


    “把門關了。”


    鄭長生餘怒未消,繼續拿眼瞪他,不過一伸手,還是把門給關上了。


    方國飛把衣服包在桌子上放下,打開來,裏麵一包的錢,他把一刀刀錢分成兩摞,在桌上疊成一堆,鄭長生看著桌上這麽多錢,眼睛都發直了,他感覺錢上麵那些從人民大會堂走出來的人大代表們,喜氣洋洋,好像都是在朝著他笑。


    方國飛說:“這是一萬,我們說好的。”


    鄭長生吞了吞口水。


    方國飛說,你快放好啊,還一直堆在這裏?


    鄭長生如夢方醒般“哦”了一聲,他打開碗櫃的門,從裏麵找出一隻馬甲袋,把錢都放進去,把袋口打了一個死結,手拿袋子轉身朝四周看看,好像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放。


    方國飛朝牆角的米缸努努嘴:“那裏,那裏。”


    他的意思是米缸的蓋子上可以放,沒想到鄭長生走過去,掀開了米缸上麵的木板,把錢放進了米缸裏。想想還是不放心,兩手伸進米缸把米淘開,把馬甲袋埋進了大米裏。


    方國飛看著,心裏一陣的鄙夷,這王八蛋看起來像個兇神惡煞,結果還是上不了台麵的人,這一副沒見過錢的小家子氣,怪不得連何慧嬌都看他不起,願意和自己睡。


    鄭長生把錢藏好,轉過身,看到方國飛從馬甲袋裏,把一個個荷葉蒲包拿出來,放在桌上,他和鄭長生說:


    “去吧,去把你老婆叫過來,一起吃飯。”


    這個時候,他尊重了一下鄭長生,沒有說何慧嬌,而是說你老婆。


    鄭長生站在那裏沒動,方國飛催道:“去啊,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三個人總要商量商量,商量好應該怎麽做,才能保證把小孩順順利利生下來。還有,你也不想其他人知道這事吧?不想別人認為,你老婆肚子裏的小孩,不是你的吧?”


    方國飛這話,戳到了鄭長生的痛處,癟毛畜生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老婆被別人睡了。人家要是知道,我鄭長生的一世英名還不毀了?


    看樣子,這事還真的要商量商量了。


    鄭長生走了出去,過了一會迴來了,身後跟著何慧嬌,何慧嬌滿臉淚花和腫塊,進來瞥了一眼方國飛,就飛快把頭扭開,不敢再看他。


    方國飛招唿著:“來來,我們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商量。”


    何慧嬌站在那裏沒動,鄭長生踢了她一腳,何慧嬌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


    方國飛走過去,把門關上,走迴來的時候趁鄭長生沒看到,在何慧嬌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又摸了一把。


    何慧嬌說:“我去煮飯。”


    她走了開去。


    高壓鍋裏,米前麵就已經量好,何慧嬌還沒來得及淘米,鄭長生就衝迴來了。方國飛走後,她一直提心吊膽的,看到鄭長生衝進來,她一臉的錯愕。


    鄭長生走到麵前,抬手就給她一個巴掌,把她打翻在地,接著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把慘叫著的何慧嬌拖去臥室。


    方國飛和鄭長生在桌子兩邊坐下,方國飛先掏出香煙,遞給鄭長生一支,鄭長生接了,方國飛歎了口氣,和他說:


    “長生老弟,下午我已經和你說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氣過也就算了,她現在不管怎麽說,也是一個孕婦,可不能再對她下手,這要是造成早產什麽的,責任可在你,不僅剩下那個沒有了,前麵給你的,我也會要迴去,我說到做到。”


    鄭長生瞪了方國飛一眼,他發現方國飛也正盯著他,目光炯炯,像砂輪剛剛磨亮的鋼。這樣的目光,逼得鄭長生的目光軟了下來,不得不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鄭長生氣焰一去,接下來就好談了。


    三個人把後麵的事情商量好,包括方國飛和何慧嬌說,不能太早讓人知道你懷孕了,時間太長,我們不好控製,中間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一定要等到你七八個月的時候再說,那個時候,打胎已經打不了,去流產的話,連醫生都下不了手。


    到了那時,離生產還有兩個來月,趙廠長那裏我來做工作,就說這小孩我和徐愛蓮要了,這個麵子,沒有人不會給,這樣,你們也不算超生,開除和罰款什麽的,都不會有。


    何慧嬌這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方國飛的老婆,那個大官的女兒叫徐愛蓮。


    鄭長生不由得不點頭,覺得方國飛這樣安排甚好。


    鄭長生也提出了他的要求,他要求方國飛和何慧嬌必須一刀兩斷,再也不能有關係。


    方國飛答應了。


    何慧嬌愣著沒有說話,方國飛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何慧嬌也答應了。


    這一個晚上,方國飛和鄭長生都喝了不少的酒,方國飛告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


    鄭長生把他送到樓梯口,走迴來,看到何慧嬌在廚房裏收拾,鄭長生站在門口愣了一下,覺得哪裏不對,然後想起來,他走進去,何慧嬌聽到聲音轉過身,鄭長生的一拳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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