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影閣。


    黑壓壓的影衛匍匐在地,恭敬至極。


    為首的男人死盯著第九層的閉關石,眼中的期待和興奮難以掩蓋。


    下一秒,閉關石突然裂開一條縫隙,無盡的威壓排山倒海般散開,影衛們被這駭人的力量波及,連連後退。


    神秘的黑洞中,緩緩走出來一個健碩威嚴的男人。


    夜闌喜不自勝,高聲唿道:“恭迎影尊閉關成功,影尊至上——”


    影衛們接連跪地,無不服從。


    “恭迎影尊——”


    影尊墨遲深邃的眼從他們身上淡淡掃過,而後開口:“夜晚呢?”


    夜闌的唇角微微下落,但他早有準備,給了身邊人一個眼神,那影衛便將一位年輕女子帶了上來。


    “夜晚……”


    影尊冷漠的眼中終於柔了些暖色,他看著昔日愛慕之人的臉,在觸摸到她冰冷的臉頰時,眼中僅有的那點溫和瞬間粉碎。


    ——隻是個替身。


    盡管這替身擁有和她一模一樣牽人心魂的容顏,可她終究不是她,那堅韌的眼神和動人的神情,區區一個替身根本無法複刻。


    墨遲盯著她那雙幽深靈動的碧眸,冷聲道:“還差什麽,神蘊找到了?”


    夜闌謹慎地匯報:“暫時……還沒有。那南宮宮主格外狡猾,我們的人追殺她三百年,在南宮邊境斬殺了無數分身,好不容易找到了本尊,發動了刹影閣所有的惡食獸和慘邪靈士,結果隻是粉碎了一個野鬼的殘魂,南宮舞見受了重傷,如今不知去向。”


    “她也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墨池喃喃道。


    可惜她太重情,在紅塵落了一身的俗。冒著被追殺的風險也不肯飛升,到底是個剛烈執著之人。


    “她身上有火種,想找到她,難。換其他法子。”


    隻要南宮舞見不飛升成神,那就管不了他刹影閣的所作所為。


    夜闌:“那就隻有去找冥尊酃樓,但如今縫隙已被魔界的人占領把守,我們的人若想強行闖入,怕是會兩麵受敵。”


    影尊墨遲眉心微蹙,神色流露出不耐。


    “不,不過我們還可以去找剛被廢掉的冥神眷屬,在她身邊還有夜晚和玄蒼的孩子,雖已成野鬼,但能將野鬼帶迴陽世,想必她一定有法子。就算不能問出所以然,我們也能將夜晚的孩子搶過來為我們所用。”


    “冥神眷屬……”墨遲迴想著這個身份,“紀靈淮?她還在陽世?”


    “是。”夜闌見影尊來了點興致,立馬將三百年來有關紀靈淮的所有情報全部一五一十地匯報出來。


    “……酃樓為了她,還真跟天道對著幹?嗬……有趣。”墨遲涼薄地扯了扯唇,“也好。去把紀靈淮擒住,我還真有些問題要請教她。”


    “是。”夜闌恭敬道,“影尊大人,那刹影閣之前與碧海天的一紙婚約現已作廢,如今碧海天拒絕與我刹影閣來往提供藥材,我們是否需要……”


    “殺。”影尊的迴答毫不猶豫。


    “屬下領命。”


    清心宗。


    紀靈淮在跟李一然迴信。


    李一然在信中問到夜隱的情況和紀靈淮的傷勢,如今蒼芙已有三月身孕,正處於心情鬱悶煩躁的頂峰,再加上她又是意外中招,根本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心裏便更加焦慮難安,任憑李一然怎麽哄也無濟於事。


    “這三頁紙總結下來,便是要邀請我和你去赤焱宗做客。啊,好久沒看見他們了。”紀靈淮一邊給夜隱念著信的內容,一邊感慨。


    “可阿南怎麽辦?我們還得給她送藥呢。”


    她看向夜隱,誰料他閉著眼睛,似乎是聽睡著了。


    “這就嫌我聒噪嫌我煩了?”紀靈淮撇了撇嘴。


    收拾好行李,紀靈淮便找了一趟阿南。


    阿南正在地上畫著陣法。


    紀靈淮大致掃了一眼,“占卜術?你還會卜卦?”


    阿南盯著地麵上慢慢浮現的星圖,看的認真,一語不發。


    紀靈淮也不急,就牽著夜隱在旁邊等著。


    “明日再走。”阿南分析完星圖,轉頭對他們說道。


    紀靈淮奇道:“你知道我們要出遠門?”


    阿南沒迴答她的話,繼續道:“明日走,五日內必須迴來。”


    “理由?”


    “……”阿南意味深長地看他們一眼,並不想多做解釋。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剛過下午天空便下起了傾盆大雨,紀靈淮看了一眼頭頂的烏雲密布,嘖了一聲:“不是吧,難不成她還真能卜卦?可若隻是預測到了天氣,也不至於這麽神秘啊。”


    大雨天不好趕路,隻好收了東西作罷。


    當晚,紀靈淮才真正領悟到阿南那句話的真正意義。


    ——封神咒提前發作了。


    比以往任何一天都來的更早,晚上紀靈淮剛給夜隱貼了安神符,正要去收拾屋子,那熟悉而又令人痛恨的鑽心蝕骨之痛便潮水般地襲來,痛得她蜷在地上,地麵都被拳頭砸出一道縫隙。


    “唿……唿……”


    紀靈淮控製著唿吸,她的喘氣聲太重,稍一不注意唿痛聲就要泄出來,為了不影響夜隱,她幾乎是廢了全力將身子挪到屋外,合上門一身癱軟,靠在牆壁上等待這漫長而煎熬的劇痛捱過。


    好疼……真的好疼……


    痛得她反胃,每一根神經緊繃得快要爆炸。


    她額頭冒著熱汗,身體卻在發冷,風一吹,意識便如散漫的蘆葦一般渺茫。


    視線模糊間,一道身影穿過院子,駐足在她身前。


    “這就是天道的懲罰嗎……”


    那人注視著她脖子上的黑色咒印,蹲下身指尖輕點,幾隻粉白的蝴蝶從火花中誕生,落在紀靈淮肩上,照亮了她額前的神印。


    “癡情的人,就算成了神也不能免俗。所謂天道和神明,不過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囂張蠢貨。”


    那人低頭,蝴蝶便落在她的指尖上,圍著她盤旋片刻,便化作磅礴的靈力湧入紀靈淮體內。


    看著紀靈淮臉色稍霽,那人麵露悲憫,喃喃道:“但你,不是其中之一。”


    ……


    半夜,紀靈淮被凍醒。


    她坐起身,沒有疲憊,沒有虛脫,反而感到一身久違的神清氣爽。


    自己這是怎麽了……難不成痛出幻覺了?可就算她會產幻,體內靈力的充沛之感卻不會騙她。


    自己昏迷前的那個人影……


    她摸著脖子上的封神咒,揣著疑問進了屋,快走到床邊時想點燈,便嚐試著看能不能用靈力打個火花。


    “去哪兒了?”


    四周一片黑暗,那來自身後的聲音毫無氣息,帶起的陰風讓人身子發寒。


    他從身後抱她,將她裹挾在自己的氣息之中。


    “?!”紀靈淮身子一凜,這人搞什麽?!


    察覺她要說話,一根冰冷的手指便抵在她的唇邊:“噓——小點聲……”


    “他要醒了。”


    誰?


    他這麽一說,紀靈淮是完全僵持著不敢動,由著他將下巴放在自己頸窩處,她微微側目,這人如今脖子上戴著鏈子,又那麽喜歡嗅她,倒還真像條小狗。


    “能不能上床?”她小小聲說,“我站著累。”


    聞言,他也不壓著她了,將人抱上床。


    兩人和衣而臥,紀靈淮還以為後麵還得發生點什麽,多多少少有些磨皮擦癢,偏頭見旁邊人閉著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像把扇子覆在眼皮上。


    她動手,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他便抬手將她的手壓下去,聲線慵懶至極:“別鬧。好累。”


    “累你還醒?”


    “怕你撐不住。”


    紀靈淮擰眉:“誰撐不住了?”


    他的唇角微微彎起,卻沒說話。


    寂靜的夜,她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你……你什麽時候迴來?”他不出聲,她心裏就慌亂,生怕一眨眼他又不能說話了,畢竟他像現在這般有自主意識的時刻,她這兩年來,也隻遇到過三次。


    “想我?”他的聲音低沉,卻愜意極了,紀靈淮忍住想抽他的衝動,鼻尖也不爭氣地發酸。


    “愛迴不迴。”她賭氣道,“大不了認命,就當自己養了條小狗,然後再……”


    “……”他側過來與她對視,紀靈淮哆嗦一下,屁股往後挪,又被他按住。


    他輕拍她的屁股兩下,笑著吐出一句話:“你敢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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