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紀靈淮敏銳地站起來,推開房門去查看,正好看見夜玄站在院子裏,手上慌亂地捏著訣。


    是空間術。


    不好,這小子要去打小報告!


    “夜玄,你站住!”


    夜玄:“傻子才站住!你又要偷偷逃跑,我這就告訴我十六哥去!”


    “你敢!”


    兩人你追我跑,在院子裏繞著圈子,夜玄畢竟是男人,腿長也不是蓋的。


    紀靈淮追著他跑了兩圈,實在是追不上了,動用寒氣將這人的雙腿凍住。


    誰料夜玄蹦的太快,那剛結成的冰被他用蠻力破開,他一時失了平衡,摔了個狗吃屎。


    “哎喲——”


    他摔得夠狠,看到紀靈淮追上來,又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剛才被她打斷,這空間術的訣,愣是記不住捏到了哪裏。


    媽的,早說背訣的時候不偷懶了。


    紀靈淮看他這狼狽的模樣,絲毫不手軟,捏住他的耳朵就往屋裏拖。


    “敢偷聽大人說話了?膽肥了你。”


    夜玄的嘴依然很硬:“我告訴你,你拋棄我十六哥讓他苦等三百年的賬還沒跟你算呢,今天你就是把我打死,我化作冤魂也得告訴我十六哥真相!”


    “小小年紀說什麽死不死。等等,你說什麽真相?”


    “你跟熾焱宗的二公子糾纏不清,不僅有定情信物,還想偷跑!”


    這什麽跟什麽……紀靈淮聽他滿嘴跑火車,頭都大了。


    為了防止夜玄在夜隱麵前添油加醋,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紀靈淮打算跟他講清楚。


    “你七哥大婚那天,你也看到了,這鐲子是老夫人所贈,並非什麽定情信物。”


    夜玄半信半疑:“那你還戴著戒指……”


    “那是你十六哥送的,三百年前就是我的。”說完,紀靈淮又補充一句,“這才是定情信物。”


    “哼。”夜玄冷哼一聲,“你是神明,想在陽世做什麽還不是彈彈手指?誰知道你有沒有……”


    紀靈淮皺著眉:“我一個冥界的神,怎麽在你們陽世肆無忌憚?神也有神的規矩,你以為神這麽好做?”


    “而且,我和蒼煞是故交,三百年前就認識了。我們倆在熾焱宗那裏的道侶關係本就是逢場作戲,不算數的。”


    說白了,她和蒼煞在那種情形,就是被趕鴨子上架,有理說不清,有苦,也說不出啊。


    蒼芙在旁邊看完全程,見紀靈淮跟哄孩子似的,竊笑了一會兒,正經地擔保:“沒錯,我作證。”


    夜玄狐疑地看了她們一會兒,仔細想了想,紀靈淮雖是神,但與她相處時,確實沒什麽架子。


    再說,哪兒有神會怕貓怕的要死的。想想夜玄都替紀靈淮覺得孬……


    帶著打量,夜玄有點質疑:“你真的是神?”


    總感覺這句話有點熟悉的紀靈淮:“……”


    “……如假包換。”


    要不是知道這女人三百年前用自己的冥神之力幫他十六哥擋下了雷劫,夜玄對紀靈淮的印象怕是隻會有偏見和恨意。


    畢竟誰都不想被心愛之人拋棄。更何況他十六哥,本就擁有的不多,在那種情況下失去……


    ……


    想到這,夜玄突然靈光一現,拉住紀靈淮的手,邊走邊道:“走,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


    這是一座神廟。


    記得骨逸白曾說,這百年來陽世隱約有神蘊出現,想必再過幾十年,將會有一位新神飛升。


    隻不過,她一個冥界的神來陽世的神廟,倒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帶我來這做什麽?”紀靈淮疑惑地問。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位於不夜華城外圍,此地高山群起,流水連綿,放眼望去,都是一片山清水色。


    “帶你供神啊。”夜玄也沒想解釋那麽多,“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紀靈淮狐疑地看他一眼,最終還是慢吞吞地進了神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女子的彩色雕像。


    女子身著水紅舞衣,美肩和長腿微現,棕色長發梳在兩邊,發絲垂下與華服緞帶糾纏,一雙天藍色美眸明明生地嬌柔美豔,眼底的情緒卻清絕,淡漠至極。


    紀靈淮神色微凝:“南宮舞見?”


    夜玄一愣:“你認識南宮宮主?”


    紀靈淮抿了抿唇,想著怎麽迴答。


    南宮舞見,南宮的統治者,幾百年前她便是陽世唯一的半神之軀。


    “有過一麵之緣。”但那也是她前前世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她救了剛出生的夜隱,一路被刹影閣追殺,身上受了很多傷。


    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她跑到了南宮,是南宮宮主護佑了他們。


    南宮舞見一世清冷,世人都說她長相絕豔,一身舞衣,紅蝶傾城,宛若狐妖。


    但她卻用一身潔白無瑕的熾蝶戀火壓住了她的媚氣浮生,斷了世人對她的臆想翩翩。


    熾蝶戀火,斷情絕愛,視人的七情六欲為草芥。


    “原來陽世即將誕生的神明是她。”


    夜玄見她盯著雕像發神,解釋道:“是的。雖未飛升,但已有神蘊,神蘊現出,一夜之間,多了許多信徒。”


    這神廟裏,南宮宮主的供台上最為熱鬧,足以見得人們對這位準神明的期許。


    “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


    夜玄:“當然不是。來,看這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紀靈淮看到雕像旁邊,還有一座精致小巧的塑像。


    那是一個梳著雙環垂髻的少女。


    垂髻下,還綁著一對鮮亮的紅色發帶。


    “這……”紀靈淮一時失語,隻覺得這雕像刻的人,與記憶中某個畫麵重疊。


    在遊船試煉大會的船上,夜魔因為殺了魔人被討伐的那天,她給還在自己身體裏的夜隱梳了個一模一樣的。


    這雕像刻的,是前世的她?這麽說,有人在陽世的神廟裏正大光明地供她?


    見她反應過來,夜玄淺歎一口氣,道:“你離開的三百年裏,十六哥每次從縫隙迴來,都會第一時間來這裏看你。”


    “我跟著他來過一次。”


    “那天,他買了許多蓮花酥,將它們全部擺在供台上,跪在那裏低著頭,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雖不知他供的是哪位神明,可他當時脆弱而又虔誠的模樣卻讓我終生難忘。”


    夜玄當時問:【十六哥,你信仰的神明是誰呀?這好像不是南宮宮主。】


    夜隱眉眼淡淡,他似乎在迴憶往事,展露的笑容間多了一份苦澀。


    【她不是陽世的神明。可我是她唯一的信徒。】


    【為什麽?】


    【因為,她曾對我說過一句話。】


    他脊背挺得筆直,緩緩將手放在心口。


    【她曾說,不管我是人還是妖,她都會一樣的愛我。】


    【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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