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了幾下,陳子梅看陳貴重發來消息。


    依舊是吃飯了嗎?


    然後好幾條三十多秒的語音,最後再加個五彩繽紛的標紅大字的表情包。


    到最後一個會有個紅包。


    這小老頭兒,陳子梅戴上藍牙耳機,一條一條地聽,然後逐句逐字地迴複他。


    左右不過都是生活的瑣事,陳貴重喜歡和陳子梅有的沒的都嘮嗑,陳子梅也是樂意迴這個古怪刁鑽的小老頭的各種抱怨。


    有時候,他還會說他去問別人家孩子的考試分數,知道別人考不好或者像是高考又複讀這種情況,他也總忍不住在人家麵前說兩嘴。


    陳子梅總是叮囑他,不要老是在吹牛皮,不要去摻乎人家的事。


    他也總是認真地聽著,然後再語音裏麵嗬嗬地大笑著,催促著陳子梅收紅包或者收款。


    陳子梅從小就是跟著陳貴重和薑美月長大的,自然是要親厚許多。


    要知道陳貴重的脾氣是人盡皆知的古怪刁鑽的,便是連路邊的石頭縫上的沙子他都是能懟兩句的。


    他和陳厚勇要是能平靜地說上五分鍾的話,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不要說是他的兒子兒媳和女兒女婿受不了,就是陳子傑和陳子強他們那也是老是被懟。


    連薑美月都說了,就隻有陳子梅和陳子健,這最大和最小的能治的了他。


    相對於對陳子健的無限寵溺地縱容,陳貴重對陳子梅更多的是從心裏的認同和尊重。


    她說的話,他總能當迴事。就算是叔伯們在談村裏族裏的人與事,陳貴重都會讓陳子梅參與一嘴。雖然陳子梅都不怎麽認識這些東西,但是陳貴重就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她聽。


    陳貴重有六個兄弟姐妹,他的大哥,也是最不受意的一個,沒有之一。


    年輕時候的陳貴重家裏有錢,但是他窮。當考上縣一中時,剛好趕上了那時候的革命,他去當了兵。


    等他迴來後,娶了薑美月,在一口魚塘的泥堆屋裏。


    陳老太爺活到一百零一。那時候陳貴重也已經七十二三了,但是身體依舊健壯。而陳子梅也剛剛十八歲,剛剛高考完。


    陳老太爺快不行的那天,一家族的人擁擠在陳老太爺最小的兒子的房子裏。


    陳貴重穿的整潔,襯衫加上單色馬甲背心紮在皮帶裏,筆直的褲子配著一雙白色運動鞋。


    陳貴重打電話叫陳厚勇一家子過來這裏。他們說,陳貴重是長子,陳厚勇是長孫。陳貴重說,陳子梅是長曾孫。


    “阿爺。”陳子梅站在陳貴重的身後,由他帶著去看望塌上緩著氣的陳老太爺。


    一屋子的人,烏壓壓,低聲吵嚷嚷,低沉哀哭。


    陳貴重掏了掏口袋,裏麵的幾顆大白兔奶糖,他全塞到陳子梅手裏。


    他問她來的時候,冷不冷,有沒有吹著風。


    她乖乖地搖頭。


    三天後,所有人都迴了老家。陳厚忠和陳會思兩人從珠州趕迴來。


    裏堂,跪著是陳老太爺的兒子們,還有長孫和所有的孫子與曾孫子,女人隻有薑美月和何福花在裏麵。


    外麵天井台,陳子梅跪著。身前身後都是人家的媳婦,自家的女兒與孫女。


    女子不入堂,不抬棺,不上殯。


    陳子梅目送遠走的殯葬車。那天下著雨,她頭頂白巾,跟大隊原路返迴。


    她也記起了,薑美月向神像參拜時念的東西。在陳家保佑詞裏麵是沒有她的名字的。


    她會是別人家的。


    可是她姓陳,是在陳家長大的,她就是她,她也是陳家的血脈。伍家兄妹即是伍家的也是陳家的,不是誰失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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