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紮卡裏問。


    “雷克斯。我看到你們叫我玩家。”


    雷克斯手指在右下角拖動著其他人看不見的界麵,“它迴來了。[存檔]——我可以問你們一個問題嗎?塔芭莎是誰?或者說,誰是塔芭莎?”


    紮卡裏從戰士手中接過劍。


    “誤會!誤會!”


    雷克斯舉舉雙手,“兄弟你沒必要那麽劍拔弩張……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是這樣——你們相信一見鍾情嗎?”


    “……”


    紮卡裏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地架著劍。小山雀拉下了帽沿,布萊頓舉盾站在她身前。


    “別別別,我認輸……哎好吧好吧,我坦白、我坦白。我也是米爾多拉斯。”


    那金色頭發的男孩長長歎了口氣。


    ——


    “要解釋這一串事情,要從狗屎的‘班’說起。插一句嘴,我這次來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衷心感謝你們,二是告白——噢,可愛的小姐,能否與我……您不用這麽快答複吧?好了好了,我懂,我們先說點別的。”


    “我是……我曾經是個狂熱的遊戲愛好者。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一直持續到上班。”


    “你們不知道什麽叫上班?那可是一種累活……害,說得可不是嘛,哪有簡單的活法——除了在遊戲裏。當然,在我們那個世界,還有書、視頻、音樂……隻是我更喜歡遊戲一點。”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喜歡遊戲。畢竟我每天最期待的時間,就是每天八點下班,泡上一碗泡麵,按下開機鍵的那個時候——蒸騰的水蒸氣後麵,液晶的屏幕緩慢亮起,手裏和心裏同時泛起暖意……”


    “但是後來是怎麽了呢。”


    男孩坐在純白的深淵之底,表情有些呆滯,


    “……迴過神來的那天,晚上十一點,我的桌上泡著一碗已經泡坨的泡麵,麵前的屏幕一片漆黑。我沒有點下電源鍵。我有些手忙腳亂地打開它,但是鼠標沉重到挪不動。”


    “那天我躺在了床上,手機關機。第二天、第三天也差不多都是這樣。”


    “我也許隻是累了,我想。第四天,我們經理親自把我寫的報告砸在我臉上,‘重寫’,他說,‘我明天就要。’我不知道他記不記得那是處長安排的一個月期限的任務,在最後四天的時候才甩我身上。但我記得,那天晚上,我點亮電腦屏幕,對著塞滿整個硬盤的遊戲……隻是這麽看了一整個晚上,一個也沒有點開。”


    “……也許隻是遊戲不好玩了。我把項目賺來的錢用在升級配件上——950、1060、3060……玩著畫質更好,幀數更高的遊戲,卻再也沒有小時候和夥伴玩玻璃珠子的快樂。”


    “我發覺,我的記憶力和注意力都大不如前。”


    他說,


    “以前,我玩過的遊戲,隻要說出道具名字,我就能說出出自哪一章,如何獲得——但如今,一段超過三行的話,我要迴頭讀好幾遍,才能理解它的意思。”


    “我的經理還在朝我指手畫腳,外行又自負——我按他說的去做,錯了便在我,順利完成?隻要我按他說的去做,就完成不了。”


    “同事們都勸我聽他的話,也許他們是對的。”


    “但我似乎更累了。明明什麽也沒做,還是很累。庫裏的遊戲越積越多,但再沒有打開的熱情。”


    “我開始失眠,開始頭暈,開始胸痛。”


    “我開始點頭哈腰,開始對許多事物漠不關心,相反的,明明沒有多生氣,卻忍不住開始發泄怒火。”


    “我開始覺得自己完不成這份工作,開始害怕麵對經理、同事的目光。我開始覺得,他們背地裏是不是都在說我的壞話……”


    “新一期的工資發下來了。比去年的少了一千多。”


    金色頭發的男孩手撐著下巴,頭望向天空,


    “那一天,我翻出小時候做的遊戲筆記,那稚嫩的筆跡生疏地記錄著《勇者鬥惡龍》的點點滴滴——我打開《勇者鬥惡龍5》,沿著當時的筆跡,重走當年的路途。”


    “那一晚我哭得泣不成聲。我問自己,當年那個心懷夢想的小男孩去哪裏了?那個穿著藍色天空,高舉銀白色長劍,踏遍大陸每一個角落,立誓掃除一切罪惡的孩子——被我親手殺死了。”


    “我已不再是勇者,我是個懦夫。”他說,“所以屏幕上,那滿是模糊的馬賽克的遊戲中央,出現那一行字的時候,我沒有一點猶豫。”


    “‘你願意拋棄身體,成為遊戲的一部分嗎?’我立刻點了‘是’。”


    “於是米爾多拉斯出現在了這裏。一半的我。”


    他說,“每個喜歡遊戲的孩子都曾喜歡過遊戲設計,有的玩家會試著解構這個遊戲,分析為什麽這遊戲這麽有魅力,如果要修繕世界,該如何入手,我要如何扮演角色才能獲得最佳的遊戲體驗。”


    “玩家心裏還有另一部分:我是不是可以扮演非經典的角色?我可不可以是人見人恨,不放過一點資源的惡人?我能不能嚐試突破遊戲的規則與常識,做一個策劃頭疼的刺頭?——這另一半的我,並沒有在遊戲裏。‘我消失了’,即使現在,我也不清楚空白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這兩個合起來,才是作為玩家的我。”


    雷克斯向紮卡裏伸出手,“——我真的很感謝你,看見你們,米爾多拉斯塵封的記憶才鬆動起來。這一路吵鬧又哭笑不得的旅程……實在讓我羨慕。我要是有你們這些夥伴的話,也許就不會走到現在這種地步吧。”


    “……”


    他的言語中沒有謊言。紮卡裏伸出手,兩人緊緊相握。


    “我為半個我給你們造成的困擾道歉……但是我必須強調,”


    雷克斯含情脈脈地看向小山雀,“就算隻有半個我,我的感情也是真誠的——誒誒,別這樣,就算那時是塔芭莎的外貌——我真不是蘿莉控!那叫靈魂的悸動,皮囊都隻是軀殼——美女,能不能賞個臉……”


    “我終於找到比你的搭訕還爛的人了。”小山雀轉頭對羅納德,用通用語說。


    “你這話太傷人了,”羅納德很有自知之明地聳了聳肩,“快向他道歉吧。”


    “……咳,我之前說過我看得懂……”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紮卡裏對“勇者”問,“是‘誰’讓你來到這個世界的?”


    “這……是個很難迴答的問題。我不知道,至少不是無麵神明。”雷克斯說,“他一開始與米爾多拉斯接觸得很多,隱約透露著試探來曆的味道。那種力量與你身邊的那個家夥很不一樣,基本上也可以排除……也就是說,是第三方神明。祂的目的也許與我丟失的那部分記憶有關……”


    “好兄弟,這之後我真的幫不了你了。”


    雷克斯站起身,打了個響指,“神殿”閃現在眾人麵前,“……‘亨利’和‘盧卡’相伴,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但‘亨利’的等級上限隻有50級,屬性十分平庸,‘盧卡’的等級上限是99級,是與‘勇者’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偉岸大丈夫。‘這前麵的道路,我隻會拖累你。’,這句台詞,我也想說一說。”


    “不是勇者的紅龍啊,願你得到你追求之物。”


    雷克斯痛快地伸了個懶腰,表情有些落寞。


    “……你也可以再問我一個問題。”紮卡裏看著他。男孩想了想,問:“你們是如何瞞過係統日誌的?”


    紮卡裏化形成衛兵模樣,將腰間的精鐵長劍送到男孩手上——


    係統的日誌記錄的是“勇者從衛兵處得到了長劍”。


    “不是所有信息都有價值。”“衛兵”說,“我們沒有瞞過係統日誌,我們瞞過的是覺得無名npc幹的事不重要的玩家。如果你能迴溯,也許會注意到,你曾忽略過的某些npc,有時並不是npc。我們一共六人加一隻,但在‘玩家’到來的期間,你們隻注意著三人加一隻。”


    “……太大膽了。”


    雷克斯啞然。


    再抬頭時,紮卡裏已走進遺跡,向他揮手告別。


    雷克斯也笑笑,揮了揮手:


    “……有空來‘現實’玩玩啊!”


    ……他們的旅途邁向新的篇章——


    我可是勇者啊。雷克斯想,看向天空——我是不是該鼓起勇氣,救一下那個死掉的笨小孩呢?


    ——


    “……事態比我最開始預想的複雜得多。”


    愛莉希雅撲撲翅膀,“至少有四個次元意誌直接或間接參與了這次的事件。”


    “我比較關心喬納森的[屠龍之威]是否解決了。”紮卡裏看著她。


    “削弱了很多——剩下的部分應該可以用天空套裝的力量反射掉了。”她說,“我更關心約好的報酬——你得許至少四個願望才行。”


    “好好好。我許願:‘許願這個世界同時出現極光和日食’,‘這個世界海嘯與岩漿噴發齊至’,‘這個世界從天落下星星’,好了吧?”


    “……你當我是數數都不會數的小孩子嗎?還差兩個!”


    他們倆為此吵起來。


    “好嘛!三個就三個!”愛莉希雅生氣地扇扇翅膀,頭上緩慢地轉起骰子,“這次就便宜你好了,讓我虧慘了!”


    明明就因為賺大了而心中高興著呢。


    紮卡裏歎了口氣。


    為了能量,就辛苦米爾多拉斯硬抗三個聽起來有些不妙的“願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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