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萬頃碧,王子提瑞安的遊船泛於丁香湖上。湖邊寂靜,船上喧囂,正是大宴賓客之時。


    飲到微醺的提瑞安被星裔術士攙扶進船艙,幾位妝扮豔麗的女士候於此處。


    「王子殿下,吾等之皇帝向您問好。」


    「請代我表達對皇帝的感謝,我定會銘記達格利希帝國的幫助。」


    「國王對殿下的猜忌愈加嚴重,殿下現在居然淪落到要靠自汙來博取國王信任。」星裔術士不平道,她的臉上稍顯怒色。


    「欲望是凡者之本,無欲者難成功業。」塗著朱紅色眼影的祭司道,「國王想要將王位傳於長孫,這也無可厚非。」


    「父王素來不看重我,生得此心亦在所難免。隻是如此提防,不禁令我心寒。」


    「王子殿下,聽聞大王子妃向國王請願,欲令您入宮廷輔佐政務。不過,實際上,吾等獲取到了他們私下的謀劃,而您應當能猜到……」其中一位巫士道,她的聲音極富魅力。


    「請問女士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提瑞安稍有疑慮。


    「宮相的侍女,她也是吾等『謝肉祭』[1]的一員。」


    「這不是很危險嗎?」星裔術士責問道,「不論是教廷還是阿卡門都有許多術士留在克勞維恩。啟明學的卜卦術能定吉兇,揭秘學的顯化術能辨謊言,若是教他們察覺到怎麽辦?」


    「凡事皆有風險,而風險帶來收益,這正是爭鬥之樂趣。況且,謝肉祭的能力可比大師所想的要強大得多。」


    朱紅眼影的祭司道:「大師承師自艾斯珀瑞多,一直接受裔族理念之熏陶,難免陷入裔族為人族所設的思維陷阱。」


    居於末位的巫士應和道:「真知主義的箴言術法與塵世的其他一切技藝並無區別,但學士們卻故意使用複雜而艱深的儀式來將術法與平民割離開來,美名其曰知識或實相,好像箴言術法就是神明之恩賜。」


    「而身為謝肉祭的吾等,遵循『偉大母親』的教誨,不分貴賤,不分智愚,與一切凡者共同體味塵世之滋味。」祭司正色道,「是以,吾等之技藝遠比試圖脫離大地的你們要堅實得多。」


    星裔術士還欲辯駁什麽,卻被提瑞安一把拉住:「諸位,我今日不甚酒力,就無法再陪下去了。」


    「祝殿下您體會真正的滋味……」


    妝扮豔麗的幾位巫士自船艙中離開,再次迴到滿是緋紅的宴席之中,隻是不知道她們今晚又會留下幾個心碎的靈魂。


    「少與她們爭執,」提瑞安卸下了醉酒的偽裝,「謝肉祭能在短短數年內牢牢把控整個達格利希帝國,還有如此多的餘裕插手克勞維恩,絕不可能隻用了什麽正常手段。原本以為達格利希帝國內耗嚴重,現在看來根本是假象!」


    「剛才那女祭司隻說她們在宮相身邊安插了探子,但誰知她們到底監視了多少大臣。」星裔術士心中升起一股惡寒,「說不準連王子宅邸都有她們的人!」


    「切莫聲張!留在心裏即可……」


    提瑞安小聲道:「她們來這估計是催我動手,說明謝肉祭在克勞維恩的布置已經基本完成。」


    「目前真知教廷與安提柯奧皇帝鬥得不可開交,的確是殿下行動的好時機。」


    「嗯,塞弗斯衛隊也已擴展到一千位,憑這些驍勇善戰的荒族控製宮廷應該沒什麽問題……」


    「由殿下原本之部眾掌控的南王舊地,包括卡塔赫爾和蒙塔伯格,都明確表達了對您的支持。」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提瑞安神情凝重。


    「在外替父王征戰多年,最後居然隻能換來一個兔死狗烹……如此這般,就休得我不講情義了!我雖不是什麽罪極之人,但也不會甘為魚肉,瞧著罷,父王……」


    「……」


    「薔薇莊園的內部比外麵看起來大得多。」伏爾格林驚異道,縱使是修習箴言術法的他也未曾見過如此奇跡。


    「這是月亮的恩賜。」多羅提歐領著伏爾格林緩緩向前,穿過如迷宮一般的庭院,「在某些月光皎皎的夜晚,城中的街道會呈現異象,直教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月』不僅指引著塵世的生靈與夢境的亡者,還承載著因時空變化而產生的引力。」


    距離不長也不短,二者駐足於迷宮中央,一座精致且鐫刻花紋的明木祭壇前,祭壇之上勾勒著七芒星狀的凹槽。


    「『補缺儀式』,理法新月給予塵世的贈禮,這位永葆平衡之神喜好萬物之均衡。」


    多羅提歐逐次排好祭品,七角隻缺一位。


    「術法的關鍵在於犧牲。箴言術法中,啟明學常用『忘卻儀式』獻上記憶,從而向上神求得未來的隻言片語。而新月在『補缺儀式』中索取的是不均,賜予的是平衡。」


    伏爾格林端詳著祭壇上的祭品,黑若焦炭的顆粒、金黃溶液、寫滿血字的書頁、紅邊白芯之花、自發震顫的海水與一隻破舊斑駁的人偶。


    「吾將拜請新月,永葆平衡之神,祂令宇宙虛實相合……」


    時間不短也不長,七芒星內漸漸散出六種光芒。如迷宮一般的庭院裏,伏爾格林感到自己的思緒快了一分,若有若無的寒氣緩慢襲來。


    七芒星缺位之角浮現淡紫色的光芒,那裏是「月相」自夢境溢散至塵世的缺口。多羅提歐將白銀吊墜沒入缺位之角,隻消幾瞬就遣散了原有的光。


    「這是我予伏爾格林大師的贈禮,」多羅提歐的臉上映著月華,「願此墜指引大師去向理想之道路。」


    伏爾格林久久不可說出話來,隻是木然地接過了那隱隱發光的白銀吊墜,感受其上絕非誕自塵世的寒氣。


    「這……是金枝術法?」


    「是,也不是。」多羅提歐微微一笑,「金枝術法的舊法,也可以是箴言術法的新術,全看大師心情了。」


    「先裔的經典之中真的潛藏著這些學識?他們確實可以進入夢境神龕?」


    「大師為何不自己去檢驗呢?追求真理的學者可缺不了實踐。況且,大師也想恢複被埋沒的先裔經典,不願使其徹底消逝於曆史長河之中罷……」


    伏爾格林吱唔片刻,這才應道:「公子殿下想讓吾借先裔經典之由反駁先師?」


    「嗬嗬嗬,大師有未讀過恩瑟爾塔新推的《聖歌》?」多羅提歐用問題來迴答問題,這他慣用之法。


    「吾在科爾隱藏時接觸過《聖歌》的一些篇章,即使其基本符合真知派的教義,但仍有部分論斷顯得突兀。真知派本不該如此強調理法之神格,而更應重視理法背後的準則,也即實相與虛相之輪轉,但他們在《聖歌》中對理法的尊崇就像奧克塔維亞原始的多神信仰一般。」


    「所以,《聖歌》其實並非先裔經典的錦集,而是解經派自己的創造,他們在其中隻說自己欲講的話。」


    伏爾格林猛然意識到了多羅提歐的暗示,顫聲道:「難道說……難道說,恩瑟爾塔……」


    「不知大師是否聽聞火花虛海的名號?」


    多羅提歐見麵前蒼蒼白發的月裔老者並無反應,便自答到:「火花虛海精通術法,或者說真知派所謂的金枝術法,這些通曉金枝術法的學者離諸神之權柄更近,而且往往受到夢境神龕中列位理法的支持。不妨請大師設想一下,如若您是某位理法在塵世間的代理者,您會如何描述自己背後的神明?」


    「難怪,難怪……」伏爾格林恍然大悟,「吾終於理解了恩瑟爾塔這些年的作為,原來他早就謀劃著『折取金枝』!」


    「而現在,您也擁有了渠道。」多羅提歐遞上一本銀飾書冊和阿爾貞托家藏有的幾部古舊抄本,「這是神龕中某位光明之理法的傑作以及先裔未被銷毀的相關論述。相信大師能在其中尋得自己的道路……」


    [1] carnival


    [2] montabu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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