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行至距離神武大營五裏的地方安營紮寨,而文若雨則是領著眾幹將令去了神武大營向文靈軒匯報,聽說秦王目前也在軍營之中。


    沈玉舒見大家都安頓好,幾個將軍又不在軍中,便趁機又溜了出來,卻不想被剛洗澡迴來的李雲撞了個滿懷,李雲興衝衝的看著沈玉舒道:“沈兄弟莫不是又要溜?我勸你還是好好在大營呆著吧,你若再逃,軍營裏隻當逃兵論處,不單單你要被殺,連你的家人都放不過!”


    沈玉舒堆了一臉笑看著李雲道:“李大哥,你就讓我出去吧,我不是逃跑,隻是想去大營逛逛,看看真正的神武大營是個什麽模樣,你知道的我從來沒來過軍營。”


    “什麽?你想去……不成不成你這樣是有違軍紀,要按軍法算。”李雲說著便要拉她迴營。


    沈玉舒見此情形忙使了個迴旋踢將他踢翻在地道:“來都來了,去看看都不成嗎。李大哥若不去,小弟自己去去便迴。”說罷,也不顧地上愣神的李雲,便一頭紮進了密林之中向著神武大營的方向去了。


    樹林如今已是枯萎,雜草枯黃,等沈玉舒到神武大營邊上時已是傍晚,本來急切的要見到文靈軒的心情在此時卻是猶豫了起來。


    沈玉舒撕掉敷在臉上的假麵,心想如今這幅容貌,他又能認出她是誰嗎,別的不說難道他也不會懷疑她是鷹哲派來的探子?


    正在猶豫之中卻不料,身後有兩人說話聲漸行漸近,沈玉舒趕忙將自己藏在枯草之中,便聽見說話之人人聲已近。


    “文若雨那個有勇無謀的家夥,老子隨便激了他幾句,他就去找他八叔告狀了,真是個草包驢蛋,你說老將軍怎麽會有這麽個兒子!”


    另一人接話道:“可不是嗎,你看他那張臉,隻聽得那麽幾句就氣的跟猴屁股似的,我看啊有他小叔受的嘍。”


    “哈哈哈,文家出了這麽個草包,就算他小叔再神勇,也怕是要讓他給拖垮了,我看這一仗啊,又會像半年前那樣嘍,不過還好有秦王在,估計不會被打的那麽慘。”


    “得了吧,秦王還不就是一個癱子,能有多大能耐。不過話說迴來,你說這大冷的天文若雨會帶他小叔去哪兒?”


    “還能去哪,不就是湖邊麽,那裏寬敞,打起架來也展得開不是。”


    “哈,你老哥闖下這禍,若是讓秦王知道了,還不扒了你的皮,軍法處置!”


    “老弟放心,你也太小看我了……走走走,我讓下人從京都給運來了一車高粱紅,全是十年以上的窖藏,去我營帳喝酒去!”說著便行向新兵營的方向。


    沈玉舒從樹叢裏直起身,方才說話的一個是袁本,另一個卻不知是誰。


    這個袁本大敵當前竟然敢私自命人從京都拉來整車的酒!若是文靈軒他們知道了,真不知道這兩人如何收場,軍營之中竟然敢飲酒作樂,真是不把國家的安危放在心上。


    沈玉舒迴想起方才他們說的情形,心中有些納悶,湖,哪裏有湖?


    沈玉舒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們所說的湖在哪裏,直到太陽完全落下才隱隱的從月光裏看到湖麵的倒影。可她也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湖水清澈如鏡,沈玉舒如今卻沒心思欣賞這柔美的湖光,滿腦子都是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原來這神武大營不服文靈軒的大有人在,竟然還挑撥文若雨來和他叔叔單挑。


    沈玉舒正想著,耳邊不出所料的傳來了刀劍相撞的聲音,她忙循聲望去,隻見兩個矯健的身影早已扭打在了一起,直到一個人不堪重負倒在地上。


    沈玉舒輕聲緩步前移,便聽到文若雨的聲音傳入耳中,“當初是你搶了我爹的將軍之位還逼死了他,如今你還要殺了我不成,文靈軒你好狠的心!”


    “多說無益,如今戰事在即,你卻聽信他人之言來尋釁滋事,你眼裏還有國家安危嗎?!”文靈軒語氣雖怒,卻頗有將相之風。


    “我眼裏沒有,你有!你把我爹的將軍之位還給我!”沈玉舒一聽真想上去抽文若雨兩耳光,怎麽會有這麽冥頑不靈的人,可是想想自己以前,也不就是這樣不聽勸,所以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我可以給你,但不是還更不是現在。等你有了可以統領全軍能力之時,我自會向皇上請命將神武將軍一職賜給你。”文靈軒冷聲道。


    “你當真?”文若雨問道,言語中已經有了激動之情。


    “當真,隻是你要拿出你的戰績來讓眾人誠服才可以,否則就算我願意給你,隻怕也會有人不服。”文靈軒道。


    “你說話算話,一言為定!”文若雨道,像是生怕文靈軒迴反悔一般。


    “一言為定!”文靈軒硬氣道。言罷,文若雨才從地上爬起,撣了撣身上的土自行去了。


    而文靈軒卻一個踉蹌半跪在了地上,沈玉舒剛想上前,誰知腳下一滑,徑直跌進了湖裏。她所站之處本就比文靈軒他們所在的湖邊高出一人多,又是在這樣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跌落,湖水刺骨的冰,她剛撲騰著遊了兩下嗆了幾口水,腿腳便開始抽筋疼痛不已。使出力氣慌忙浮出水麵喊了一聲救命,便又淹在水中。


    蝕骨的冰冷和窒息感瞬間襲來,讓她逐漸的失去意識。就在此時突然感覺身子一輕竟是被人救了起來,她趕忙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咳嗽著吐出幾口水來,抬眼一瞧竟是文靈軒。


    沈玉舒高興的剛想對他說話,他卻被她怪異的表情給嚇住了,將沈玉舒反手扣住按在水中喝問道:“你是誰哪個營的小兵,深夜至此意欲何為?”


    “我……”沈玉舒心中慌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她該怎麽解釋自己的身份,正在此時,他的手忽然撫上了她的臉頰,從她耳下一寸處將她方才為了避嫌又貼在臉上的假麵撕了下來。


    他拿著手中的假麵,扔到一旁的湖水中,掐住沈玉舒的脖子道:“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假扮陳國士兵?”


    “我,是我,舒兒……”沈玉舒想她的聲音他應該聽的出。


    “舒兒?看來你還是做了點功課啊,不過你覺得的你拿一個死人來當借口,會不會殘忍了一點?!”說罷他竟是又用了一分力。


    “靈軒,真的是我。我沒死,顧曦延他用煥顏術給我換了麵容,真的是我。”沈玉舒窒息的結巴著說道。


    唿吸越來越不順暢,沈玉舒隻能拚命的解釋這幾句,直到他真的放開了自己。而她卻因突然失去重心再加之唿吸不暢,腦袋裏早已是暈厥一片,跌倒在水裏便爬不起來。


    就在此時文靈軒猛然將她撈出水麵,細細觀察獰笑了一聲,“我聽聞煥顏術中耳後要有半寸銀針穩固,你卻沒有,你叫我如何信你!”


    “咳咳咳,有人為我插入了暗針,在外麵根本看不出來。你若不信,你可以摸摸我的耳廓下四周是不是有些鼓起的小包,暗針就在小包之下。”沈玉舒喘著粗氣虛弱的迴答道。


    文靈軒將信將疑的伸手摸了片刻,心中欣喜,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道:“舒兒,真的是你嗎?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我以為……”文靈軒激動的再說不出話來。


    死?為什麽他會認為她已經死了?可是如今這個場麵不容她多做解釋,“將軍,我們能先上岸嗎?我冷。”沈玉舒打著哆嗦說道。


    文靈軒聞言突然將她橫抱起來,提氣運功,用輕功將她直接帶迴了神武大營他的營帳之中。神武大營巡邏的官兵都像見了鬼一樣,看著他們的將軍大冬天的抱著一個濕身的小兵進了將軍營帳,暗自思忖這將軍唱的是哪出。


    沈玉舒不敢多看周圍的士兵,不僅因為怕他們瞧見自己的容貌,更是因為自己的臉已經紅了起來,脖子也跟著燒了起來。


    神武將軍營帳之中用一扇屏風隔開,前麵是神武營討論軍事的地方,後麵則是文靈軒的休息之所。


    “舒兒,這是我的衣物,你莫嫌棄先換著,我去去就來。”說罷,文靈軒將衣物放在榻邊,便急匆匆的起身向外行去。待沈玉舒打著冷戰脫下濕透的兵服時,外間便傳來文靈軒的聲音,“二位將軍好興致,有閑情關心在下的家務事,不如來關心關心如何讓文少將建功立業的好。”


    “末將不明白將軍此言何意?”沈玉舒聽出這就是方才在樹叢間說話的另一人,趕忙穿好衣物,偷偷從屏風的縫隙中向外望去。看到的卻是文靈軒寬大的背影,沈玉舒有些頹喪,卻也不再多看,隻是靜聽。


    “劉副將也是我大哥手下的老人了,為何獨獨到我這裏我見到的不是劉將軍的驍勇之勢而是婦人長舌?劉將軍若有那閑情逸致去討論本將的家務事,不如去秦王帳裏討論討論用兵之策。本將已經提醒過你多次,你卻還是一意孤行!”文靈軒語氣中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震懾力。


    “文靈軒我告訴你,我是輔佐了你大哥,可不代表我還要輔佐你!你敢這麽跟我說話,老子還不伺候你了,老子今日就脫了這身軍服,你愛如何便如何!”


    “劉將軍言重了,將軍隻不過是氣急才會質問幾句,大戰在即,劉將軍切不可意氣用事。”一旁有人忽然插話道。


    “怎麽兩位將軍這麽有興致,這麽晚了,還要在神武將軍這裏商議軍事嗎?”顧曦延的聲音突然傳來,讓沈玉舒渾身又打了個冷顫。


    幾個人都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便聽見文靈軒的聲音道:“這麽晚,打擾王爺休息,是末將的過失。”


    “將軍言重了,今日之事本王已知曉。劉將軍,你這張嘴巴本王早有聽聞,隻是今時今日你如此做法實是在動搖軍心。”顧曦延不緊不慢的說道。


    “殿下。”劉將軍有些氣不過


    “好了,今日之事本王不予追究,但若是本王再聽到這樣挑撥離間動搖軍心的話,劉將軍,你該是知道本王是怎麽處置這一類人的。”顧曦延冷冷的說道。


    “屬下,明白。”那劉將軍氣不過,卻也不好再發作。


    “很好,天色已晚明日還有要事,都迴去睡吧。”顧曦延打圓場道。


    “是!”


    文靈軒不再說話,沈玉舒隻聽見幾個人把還在罵罵咧咧的劉將軍勸出大營。軍帳中突然間安靜異常。


    文靈軒見劉將軍出了營帳,輕輕砸了一拳麵前桌案,“我文家世代忠良,卻不想今次跌了這麽大一個跟頭,大哥的副將都不服我,更何況若雨?”


    顧曦延輕輕道:“每個人總得有時間讓他變得成熟,當日神武將軍之位,是隨了你大哥的心願傳給你,至於其他,你不用多想。當前要緊的,是探查出鷹哲的主力部隊到底在哪裏。”


    文靈軒道:“是,末將知道了。”


    又是一陣沉默後,顧曦延突然開口道:“方才有人說,你抱了一個渾身濕透的小兵進了營帳,現下人在哪裏?”


    文靈軒忙解釋,“哦,那個小兵凍傷了,我見他可憐給他了一些藥便讓他離開。”


    “既如此,本王也不打擾你休息了。”顧曦延說罷便推著輪椅出了營帳。


    沈玉舒聽顧曦延出了營帳,歎了口氣從屏風後轉出道:“靈軒,你別心急,有人不服氣咱們才有動力讓他們服氣。”


    “我就指望他能早日建功立業,我便可以早點將這將軍之位還給若雨,以服眾人。”文靈軒又將沈玉舒拉迴屏風後,坐在床榻上說道。


    沈玉舒見他情緒低落,便不再詢問他為何隻知她死不知她活的消息,岔開話提道:“你的衣服也濕了,不要去換換麽?這麽冷的天,別得了風寒就不好了。”


    沈玉舒見他沉思,便也不等他說直接將他的鎧甲一一卸了下來,這盔甲沈玉舒當日一時興起還穿過,沉重異常,他卻穿著能健步如飛。果真性別區別造就的力量懸殊,在細枝末節上就能顯現出來。


    直到將他胸前的護甲銅鏡脫下來時,沈玉舒才發現他右胸上殷紅一片,忙解開上衣查看。


    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含情脈脈的望著她道:“舒兒,你可知當我聽到你死於秦王之手時,我的有多痛心。我恨不得當下便趕迴京都質問他為何殺了你,我更不信他能下得了狠心將你殺了。我不相信你就這麽死了,直到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迴來,說是秦王親手掐死了你,我才相信了幾分。


    可我當時趕迴京都,卻尋不到你的屍體,甚至小朗也沒了蹤跡,軍情緊急我便又隻能趕迴軍中,並找尋你屍體的是事情交給一直在暗處的黃叔。後來黃叔說,你的屍首被秦王送迴了天樞府,顏先生親自葬了你,而小朗也偷偷被送迴了天樞府,我才慢慢肯接受你死去的事實,卻不想你如今卻好端端的又站到了我麵前,我真是歡喜!”


    沈玉舒微微笑著心下了然,原來當時竟是這樣,她沒有再說其他隻是柔聲安慰道:“顧曦延封住了我周身的穴道做假死狀騙過了皇上,他命人為我換了容顏將我囚禁在梅園之中,不讓我出來。直到後來我對他說了一切,他才肯放了我……”


    沈玉舒將自己所經曆的全部都說了出來,頓時心中輕鬆不少。


    文靈軒輕輕摟著她,鼻尖蹭著她的脖頸道:“舒兒,那我們是不是也該感謝他救了你一命。”


    沈玉舒輕推了文靈軒一下,道:“靈軒,我們不提他了好嗎?”


    文靈軒聽罷,摟她摟的更緊道:“好,我們不提他,隻要有你在身邊就好,隻是可憐了小朗。”


    沈玉舒環住文靈軒的腰,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別擔心,小朗在我娘那裏,天樞府的人一定會給他最好的照顧,等這次戰役結束了,我們就迴去接他。”


    文靈軒聽罷才安心的出了一口氣,“舒兒,等這場仗結束了,我們迴京都,我要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進門,給你一個名分。”


    沈玉舒聽著他這樣說,心中歡喜的點頭,懸了很久的心在一瞬間放了下來,困意也在此時席卷而來,不知不覺間竟是迷迷糊糊睡在了文靈軒的懷裏。


    那日之後,沈玉舒便以沈冰的身份留在文靈軒身邊做了個看守將軍營的小兵。沈玉舒本想迴到新兵營去,可是文靈軒卻說什麽都不讓她走,說是怕她身份曝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留在他身邊,便沒人再敢說什麽。


    沈玉舒見他目光閃爍,心中一軟便留了下來。


    那日袁本來商議軍事,不曾想當日正是沈玉舒伺候在文靈軒身邊與她打了個照麵。沈玉舒裝作若無其事的站在神武將軍麵前,端著廚子做好的飯菜為文靈軒布著菜。


    袁本卻突然道:“我說這幾日沈冰這小子,跑到哪裏去了,卻不想來了將軍的大營,我還以為這家夥又跑到永州找親戚去了,讓我一頓好找!”


    沈玉舒聞言手中一滯,文靈軒卻滿麵笑容的望了望沈玉舒,對著袁本說道:“那日在湖邊,我聽見有人喊救命,沒想救起來卻是這麽個小兵。他說他是袁將軍手下,本將便想將他送迴去,卻不想他卻說要去永州城尋親戚不想當兵,還求我放了他。我有些氣也有些好笑便把他抓迴來,給我做個看門的守衛。我看他還敢不敢再跑,把軍隊當兒戲,我當然要好好治治他,你說呢袁將軍?”


    袁本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兩聲不再說話。


    其實自那日入夜文靈軒將沈玉舒抱迴大營,軍營裏已經盛傳神武將軍其實有斷袖之癖,原來是秦王如今又看上了一個小兵,大家一副了然的表情瞧著沈玉舒卻讓她無奈之極。她委屈的將此事告訴文靈軒,他卻笑著道,軍中沒有什麽可消遣的東西,就讓他們拿這個去消遣一下寂寞好了。


    聽到文靈軒這樣說,沈玉舒也隻能有苦自己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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