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夜。風雨裹挾著脆弱的枝丫墜落滿地,燈籠裏透出的孤寂燭火映照著一樹樹高牆外搖晃的樹影,看起來陰森又恐怖。讓值夜的打更人和衙役不禁一哆嗦,緊了緊自己脖間的衣領。


    刑部大牢裏陰冷的幾乎像是入了冬,潮濕的牆壁和地磚上泛出刺鼻的腐爛氣息讓人聞之幾欲作嘔。


    顧曦延素衣染血頹敗的坐在地上,他的頭發早已散亂披在肩上遮去了他的麵容大半。他雙手撐地,用力抬頭望了一眼麵前的刑具,嘴角列出一個弧度,嘲諷的冷哼順勢從他的鼻腔裏發出,卻帶出一連串的咳聲,充斥了整個牢房。


    榮楠不忍靠近顧曦延小聲道:“主子,您多忍耐。”


    顧曦延閉上雙眼,淡淡的問了句,“都安排妥了?”


    榮楠忙道:“安排妥了。”


    話音落,隻聽幾個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而來。


    顧曦延緩緩睜眼,一雙眼眸瞬間迸射出掩飾不住的恨意,昏暗的獄室內多出了幾個身影。


    自己的父親顧德,自己的兄長顧曦月,還有刑部尚書嶽川正麵無表情的俯視著他,猶如俯視一團可以任由他們宰割的爛肉。


    雙方一陣沉默,顧德看著顧曦延的模樣,不禁蹙眉,“老二,陛下開恩留了你的性命,今後就不要再胡鬧了,這一次就待在府裏,不論如何我這個做父親的都會養著你,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大哥也會替為父盡一個父親的義務為你養老送終。”


    嶽川眼神滴溜溜轉著正準備說幾句恭維的話,卻被顧曦延打斷,“收起你的假慈悲,在我麵前不用裝。”


    顧德一時語咽,顧曦月上前便給了自己弟弟一記耳光,惡狠狠揪著顧曦延的衣襟道:“混賬東西,怎麽跟父親說話!我看你是習武習傻了,連長幼尊卑都沒了!”


    顧曦月這一掌雖未用盡全力,卻直扇的顧曦延眼冒金星,嘴角溢出了鮮血。


    顧曦延冷哼一聲,抬手擦掉了嘴角血漬,低頭看了看指腹上被血色暈染的紅,昏暗的燈火裏血色如墨看不到半點溫度。


    他仰頭對上顧曦月陰狠的目光,譏笑,“對啊,這才是你顧家大公子該有的樣子。事到如今,何必惺惺作態擺出一副兄長的模樣在這裏惡心人?”


    顧曦月聽罷還想上前給對方一掌,不想卻被顧德一把攔住了即將揮下的拳頭,“你個蠢貨,他故意激你你還看不明白嗎?趕緊動手,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顧曦月此刻才迴過神來訕訕的收了手,向地上呸了一口,罵了句“賤人!”從一旁的刑具架上,取下了專門剜髕骨的小刀。


    他拿起刀,他身後兩個獄司便主動上前將顧曦延架在十字形的木架上,將他雙手雙腳都綁在了木架上。


    顧曦月看著猶如砧板之肉的顧曦延,心中莫名得意竟一點也感覺不出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他隻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麽刺激過癮。


    他一步一步靠近顧曦延嘴角依舊噙著自得而高傲的笑容,指腹卻試探著小刀的鋒利,“老二,你可要忍住了,大哥下手可不留情。”


    顧曦延早先被人灌了藥,此刻沒有氣力反抗更不想反抗,他隻是用一種局外人般的淡漠目光看著顧曦月道:“哦,來啊。有本事當著父親的麵一刀殺了我,我才敬你是條漢子!”


    顧曦月聞聲怒不可遏,加之顧曦延的言語刺激之下已失了耐心,此刻抬手揮刀便刺進了顧曦延的右腿髕骨處。


    顧曦延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痛汗水頃刻間便將幹澀的素衣侵蝕,在陰冷的牢房裏感受著寒意。往日裏受的委屈全部湧上心頭,他咬緊牙關卻不肯發出一聲叫喊。


    顧曦月見他不出聲,手中的刀又在肉裏轉了半圈。此刻,顧曦延再也忍受不住,低沉的嘶吼了一聲隨之確實一連串發自胸腔轟鳴的笑聲,“這就是所謂的顧家,所謂的丞相府,看似光鮮,內裏早已腐爛透了,真是惡心!除了折磨自己的血脈至親你們還會做什麽!”


    顧德此時也受不了自己兒子在這裏發瘋似的吼叫,正準備讓顧曦月下手快些,隻聽身後跑來一個中年男子,是自己府上的管家。


    隻見管家滿頭大汗,衝著顧德躬身道:“老爺,大公子,不好了。夫人不知吃了什麽,上吐下瀉,太醫方才診脈說隻怕是不成了,老夫人吼著要見大公子最後一麵。”


    顧曦月聽罷,猛然抽出刺進顧曦延腿裏的刀,轉身問道:“我娘怎麽了?”


    還沒等管家答話,顧曦延卻依舊笑著道:“死了好,死了就幹淨了,何必在這世上受折磨。顧曦月,你也快要沒有母親了!哈哈哈!”一陣狂笑過後,顧曦延咳嗽了幾聲便不再說話。


    顧德清楚這裏麵定是有人搞鬼這時辰未免也算的太清楚了些,可看著奄奄一息的顧曦延,他心裏歎了口氣,轉身向門外走去,邊走邊道:“曦月,還不走!”


    顧曦月憤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將手裏的刀遞給了一旁早已不敢說話的嶽川,“嶽大人,該怎麽做你清楚吧。”說完,還不忘在對方肩上重重的拍了幾下。


    嶽川此刻早已是冷汗涔涔,忙接過刀點頭,隨後送著顧德和顧曦月出了獄室。


    嶽川一直送顧德父子上了馬背往丞相府奔去,這才提起朝服奔向監牢查探顧曦延的情況。


    顧曦延此刻由榮楠扶著靠在一邊的牆角,見嶽川去而複返,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道:“文將軍說嶽大人可信?”


    嶽川就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查探了一番顧曦延的傷情,卻皺起眉頭道:“二公子先別說這些,你這傷怕不好弄,我得去找個信得過人來給你看看。”


    榮楠在一旁擦了把淚,小聲啜泣道:“公子,你這是何苦。咱們遠走高飛便是了,何苦還要迴來受這個罪?要是當初夫人在,也絕不會同意你這麽作踐自己,要不是丞相府的人動作快,你這條腿就真的要毀在那畜生手裏了!”


    顧曦延忍者痛,搖搖頭蒼白的臉頰血色全無,他看了看還在流血的右腿握緊了榮楠扶著他的手腕,“我一定要查清楚班若羅究竟是誰的傑作,還自己一個清白。別忘了去找顏先生,就說我有難,讓他速來府裏助我。”


    窗外風雨已停,露出朦朧月色,似是被人罩上一層薄紗,顧曦延掙紮著仰起頭看了看窗外,微微歎息一聲,“有些事也該早做計劃。”


    榮楠抹了一把淚,“公子,我們都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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