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沈嫿音抬起左手,輕輕拉起左腕的一截衣袖。


    沈延看向她的細細皓腕,眉頭擰起。


    一對水玉細鐲,軟玉光滑。


    那隻大手終於鬆開了她嬌嫩的下巴,握住那對玉鐲,沈嫿音就向後緩緩縮手,把鐲子褪在他手裏。


    「母親離開前,將這對叮噹鐲與我保管,讓我以後還給我的父親。」


    鐲子是成年女子的尺寸,沈嫿音小時候戴不了,就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無論走到哪裏都貼身存放,生怕弄丟了碰壞了。決定南下入京以後,她才讓它重見了天日。


    沒人比沈延更記得這對叮噹鐲。這是他當年找人打的,黃金有價玉無價,他當年積蓄不多,為了這對鐲子很是吃糠咽菜了幾個月,後來迴憶往事,還跟白琬念叨過這家玉器鋪子的東家黑心。


    楊姨娘在旁聽得荒唐至極,「音姐兒,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沈嫿音不理會,目光隻追著沈延。


    沈延舉起鐲子,迴身看向白夫人,艱難地問:「這是什麽意思?」


    楊姨娘誇張地嗤笑一聲,想說什麽,被沈延提前冷聲打斷:「我是在問夫人。」


    楊姨娘隻好將嘴閉上,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態的發展已經不是她一個姨娘能置喙的了。


    白夫人裝著為難承認,當時家裏人截獲過崔氏尋找侯爺的消息。


    「我一打聽,原來崔氏是當年侍奉過鄭夫人的舊仆。事關鄭夫人,我不敢輕慢,派了可靠的人去打聽,原來崔氏命不久矣,想要討迴自己的女兒,承歡膝下。」


    「崔氏那邊說,珠姐兒的乳名……原叫大丫。」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沈延竟問出了與楊姨娘一模一樣話。


    「你撿迴來的養女不正常也就罷了,怎麽連你也不正常起來?」


    他說話的時候,定定地斜睨著沈嫿音那張秀麗的小臉,甚至忘了自己的右手還舉在半空,忘了手上還捏著一對細鐲。


    沈嫿音並不躲閃,仰頭迴視著沈延,看著他的表情幾經變換,布著皺紋的眼角閃出點點光亮。


    他徹底別開頭,看向白夫人,「你們,在謀劃什麽?」


    白夫人低眉順目:「我隻是想幫侯爺把親生女兒接迴來,但又不敢在書信裏細言,想等侯爺迴來再……」


    「你到底是怎麽了——」


    沈延拖著尾音大聲質問,嗓音在情緒的激蕩下有些失常。


    「我的女兒在府裏好好地養了十幾年,甚至昨晚險些自盡,這都是因為你領迴來了一個養女!你身為嫡母,想過白綾勒著脖子的痛苦嗎——」


    留在廳上的幾個體麵僕婢慌忙跪倒,額頭緊緊貼住交疊的手背一動不敢動,隻恨主子怎麽沒叫自己及時滾出去,竟聽見了這許多不該聽的!


    從側臉,沈嫿音分明看到有水珠從他眼眶跌落,落地無痕。


    她看不懂。


    他的神情與他說出來的內容分明是不匹配的,他的眸色其實不像痛惜,更像是……痛苦?


    沈延抬眼,目光在正廳的畫棟雕樑上掃過,又一一環視樣樣精美的陳設。


    鎮北侯府,功勳卓著,簡在帝心,富貴無盡。


    夜風從窗縫鑽進來,撩撥得燭火跳躍不定,將滿室琳琅都晃得失了真切。


    慘白的閃電照亮夜幕,哢嚓一聲極清脆的碎響,沈嫿音親眼看著玉鐲被男人過分用力的手指生生捏斷,向地麵落去,摔得斷玉四散。


    十二年,終究還是碎了。


    轟隆的雷聲滾滾而來,沈延缺氧般地一晃,旋即抬手阻住想要上前扶他的幾人,自己一個人緩緩地走到主位坐下,目光虛虛落在碎掉的一塊玉質上,許久,吩咐:「永良,去鎮北侯府,接迴二姑娘。」


    名叫永良的小廝垂首應是。


    「對,對……」楊姨娘忙順著侯爺的話叮囑,「快去把二姑娘接迴來,她是迴府去看望我的,結果撲了個空,現在一個人在府裏一定很孤單!快去!」


    沈延補充:「連夜去,明日一早就讓她動身迴來。」


    永良應諾退下。


    沈延慢吞吞起身,疲憊地擺擺手:「都散了吧。」


    躲開了白夫人的攙,拒絕了楊姨娘的挽,問後門上的婢女:「書房在何處?」


    婢女忙躬身引路:「侯爺這邊請。」


    早有小丫頭備好了傘,趕緊撐開,另有一個提燈。


    侯爺就這麽走了,楊姨娘胸口幾個起伏,恨得咬牙,大步衝到沈嫿音麵前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賤人!」


    清脆的聲音響徹正廳,沈嫿音被那力道帶得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阿音妹妹!」


    全程呆若背景的沈敬慈這才活過來,慌忙上前去扶,驚詫地看向仿佛發瘋的楊姨娘。


    楊姨娘不留情麵地指住庶長子的鼻尖:「在侯爺麵前,連幫你妹妹說話都不會,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


    她氣得發顫的指尖移到了沈嫿音眼前,「你!處心積慮害我們娘兒倆,那一套謊言是誰教你的!狸貓換太子?虧你編得出來!」


    對楊姨娘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沈嫿音早就看清了。她別開頭,迴以沉默。


    養女的頑抗態度激得楊姨娘怒意更盛,高高揚起手還要再打,卻被一隻更有力的手死死攥住了胳膊,同時沈敬慈已經旋身將沈嫿音整個人緊緊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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