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夜是第一次看見蕭千月這麽心碎的模樣。


    她說了那麽多,卻隻有一句話不斷在魏長夜的腦海裏盤旋——


    “我真的,真的喜歡你。”


    魏長夜看似不為所動,可內心早已波翻浪湧,從前和她有關的一切更是不留情地侵襲而來。前世兩人早在年少時便將自己的心交托給了彼此,無論是麵臨怎樣的困境,他們從未背叛過對方,而是選擇無條件地相信,情比金堅,深愛兩不疑。誰知道在神界的那萬年裏,兩人到底一同經曆過什麽樣的風雨,散離過多少次,多少年,可每每重逢,眸裏隻有彼此,再無他人,從來如此。


    那今世呢,今世作為凡人呢?與前世在神界相比,凡人的光陰不過幾載,什麽含光,什麽成帝,千月,我喜歡你!


    說時遲,那時快,魏長夜不知是看到了什麽,疾如風,徐如林,隻見他忽然以雷電之速閃現在了千月麵前,將她摟入懷中,蕭千月還未反應過來,卻忽然發現魏長夜已是在大口大口地吐血。


    發生了什麽!


    “哈哈哈哈……”一陣陰冷的笑聲忽然從暗處傳來。


    蕭千月總算是緩過神來,卻發現魏長夜竟被長劍穿刺!


    “長夜!”蕭千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魏長夜的雙眸,眼裏滿是心痛!


    隨後,隻見暗處走來一位衣衫襤褸的白衣人,似是一位老叟,可那骨瘦如柴的身軀很是恐怖,淩亂的黑長發蓋住了她的半張麵容,好似一行屍走肉。


    憤恨湧上心頭,蕭千月起身,擋在魏長夜麵前,毫不猶豫地拔出手裏的純鈞,狠狠說道:“不許你傷害魏長夜!找死!”


    傷口距離心髒很近,魏長夜胸口上的血根本止不住,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可他還是吃力地捂著傷站了起來,對蕭千月說道:“這是虛境裏的冥魂,是不死之身,千月,你殺不死她的。”


    魏長夜每說一句話,都是在用盡全力,胸口上的血隻會流得更快,他才初愈不久,現在又受這樣的大傷,他再怎樣無敵也不過是凡人之軀啊。


    蕭千月轉過身,看到魏長夜的傷,自己的心又何嚐不是這般痛!她走近魏長夜,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隨後抬眸凝視他的雙眼,拚命說著:“長夜,我不要你死!你挺住,我們快點出去,一定有辦法出去的!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麽邙魏的墨珩殿下,可在我眼裏,你就是魏長夜。我蕭千月又不是傻,你對我的真心,我會看不出來嗎!我也不管到了外麵以後,我們會麵臨什麽,總之,我們一定要一起出去,別的什麽賬,我們到外麵再算!”


    或許是在這虛境裏的緣故,魏長夜的身體感到從所未有的虛弱,透支得不成樣子,比之前在龍淵山上被巫氏的那些人所傷還要嚴重萬分。蕭千月扶他坐下後,她直麵那位白衣女,冷冷說道:“別再靠近魏長夜!”


    那冥魂似乎沒有聽見蕭千月說了什麽,隻是陰冷一笑,說道:“你可知,這虛境裏的規則?”


    “規則你個頭啊!如果今天,魏長夜出了什麽事,我隻會讓你,生不如死。”


    蕭千月的話語,竟比那冥魂還要陰冷可怕,白衣女無中感到一種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氣息,她愣了愣,不再上前,隨後尷尬一笑,似要緩解這奇怪的氣氛。


    “好了,你說,這裏的規則是什麽,到底應該,怎麽出去!”蕭千月執劍迅速上前一步,狠狠說道。


    那白衣女清晰地看見了蕭千月手裏的純鈞,竟散發著很熾烈的銀光,寒氣如蛇一般在純鈞劍上不斷環繞,蕭千月身上那唿之欲出的噬魂氣息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白衣女無意識之下退後了一步,身體有些許顫抖。可她忽然緩過神來,自己早已是冥魂,是不死之身,怕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做什麽!


    “你難道不知道,這虛境,你們兩人之間,隻能一起出去嗎,”白衣女用她那幽幽的嗓音說著,“當年,我和我的心上人來到此地,也遇到了一個冥魂。那個冥魂告訴了我們這虛境裏的規則後,我的男人,便合著那個冥魂,把我殺了,冥魂得到了我的身體後,和我的男人,一起出了這虛境,而我,卻被困在這個荒涼黑暗之地,永生永世。”


    什麽!


    蕭千月聽到這裏,已是冒出一身冷汗。


    白衣女接著說道:“而現在,隻要你們兩人之間,有一人可以死亡,並給我他的身體,我便有辦法,帶另一個出去。這,就是規則。”


    “做夢!”蕭千月忽然喊道,嚇了那冥魂一跳,“你別動魏長夜的身體!說到底,不就是你想出去嗎!我告訴你,隻要我在,對魏長夜,你想都別想!”


    言罷,卻見衣袂障風金鏤細,劍光橫雪玉龍寒,不出幾步,蕭千月便閃現到了那冥魂的麵前,一劍直落,毫不留情!


    雖是冥魂之身,可被純鈞這一神劍擊中的那一霎那,竟感到一陣魂魄撕裂,臉上出現了一道又一道撕裂的疤痕。


    “啊——”白衣女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恐懼感如同噬蟲般纏繞在她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她是不死之身,按理說,不論受到什麽樣的傷害,她的身體都應當是毫發無損才是!


    魏長夜見了,也是感到一陣不可思議!若是正常發力,純鈞也不至於將冥魂傷至如此。


    方才蕭千月,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不,她本是噬魂族出身,噬魂的血脈雖被封印,可說到底,她身體多少還流淌著噬魂族的血。


    這一擊之後,白衣女臉上的裂痕已是愈來愈大,她徹底瘋了,隨後忽然閃到魏長夜麵前,拔出魏長夜胸口上的長劍,長夜胸口上的血更是止不住地直流。


    “不要!”蕭千月轉過身,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白衣女喘著氣,忍住那股撕裂般的感受,惡狠狠對千月說著:“你,必須死。聽好了,你別動,不然,我就往他的心上捅上一刀,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要,長夜,長夜,不要啊,不要……”


    聽到這裏,蕭千月下一秒便沒了方才的氣勢,她哭了,哭得喘不過氣來,此時此刻竟是那樣地無助,縱是手持著的是上古神劍純鈞,縱是貴為這水月王朝的長公主,可看到愛人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也仿佛看到了深淵。


    “嗬,你方才,不是還傲得很嗎!”冥魂嘲笑道,隨後說了一句更為殘忍的話,“你殺了自己,我便放了他。”


    或許冥魂已經感受到了,眼前的這位姑娘非比常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出身。


    她可以讓自己的魂灰飛煙滅。


    蕭千月流著淚,手顫抖著,慢慢地,竟把劍指向了自己。


    “千月不要!”魏長夜嘶喊著。


    “長夜,你,能不能答應我,出去以後,不要傷害水月朝的人。當年我父皇對邙魏所作的一切,我來償還,好嗎?”蕭千月抽噎著說。


    “千月,別傻!”


    可已經來不急了,那劍,已經刺入了她的身體裏,神經上的麻木令她根本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鮮血沿著手腕直流,可她隻是忍住淚,渴求地看著魏長夜,隻願他不要對水月朝的人下手。


    說時遲,那時快,魏長夜拚盡了全力一手推開了那冥魂,真奔蕭千月而去,護著她將她壓倒在地,隨後趕忙握住她那滿是血跡的手,從前再驕傲的他,此時也落了淚。他搖頭,看著千月澄澈的雙眸:“千月,你不能死,我喜歡你,我早就喜歡你了,對不起……”


    魏長夜他,此時也忘了身體上的疼痛,隻是抽噎著,撫摸她的麵頰,好好看看她,一字一字說道:“千月,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會出去的,我會守著你,在這虛境裏,永永遠遠,哪怕我也是死了,我也不能和你分開。”


    “可是長夜……”


    千月還沒說完,卻忽然感到唇上一陣滾燙,霎那間隻能感受到他的吻在自己的唇上纏綿,一陣一陣溫柔的漣漪蕩起,蕭千月沒有把他推開,對這份糾纏已是淪陷。


    “什麽,這、這不可能!”


    冥魂不敢相信所見的一切,自多年前她的男人把自己丟棄在這裏後,她已是不相信愛情!


    魏長夜閉著眼,有些昏沉,遲遲沒有鬆手。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隻有他和千月二人。


    冥魂整個人都麻木了,她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為什麽,他們之前的感情,為什麽竟會如此……


    不可能,要毀滅,一定,要毀滅……


    心裏仿佛長了一塊毒瘤,白衣女瘋了,她不再管究竟誰能出去,既然如此,你們都得死,大不了,都別出去了,她拿起刀刃,已是悄然間步步緊逼。


    可此時此刻,魏長夜腰間的承影劍已愈加地明亮。劍身上的銘文中“影”字,略微有了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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