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月她,走了……


    魏長夜獨自靠在宮牆的一隅,注視千月離去的馬車許久,直至馬車消失在天邊的盡頭。


    伊清風緩緩而來,在長夜一旁言道:“墨珩殿下,我們該計算下一步怎麽走了。”


    魏長夜似乎沒有聽見的樣子,隻落了一句“到玄禁閣之後再說”,轉身便是離去。


    看樣子,墨珩殿下,是情真意切之人啊,好在總算把蕭千月送去了水月王宮,隻希望這墨珩殿下,快點斷了對她的執念!伊清風長歎一口氣,心思甚是複雜。


    複國之事,似乎,他比魏長夜還要著急。


    對,他恨,恨唐莫淵,當今水月王朝大國師……


    待到水月王朝傾覆,你唐莫淵,也不會有好下場的吧。嗬,當年的仇,我至今,都忘不了。


    想到這裏,伊清風手上青筋暴起,憤恨之火,燃於心中,塵封的過往悄然翻開。那段不堪的往事,不僅關乎兩個國師的命運,更關乎天下的改朝換代。兩個人的事,卻於天下掀起一陣波瀾。


    伊清風日日運籌帷幄,煞費苦心,為的,就是一報當年之仇。


    仰天長歎一口氣,伊清風卻還是難以平靜。


    先迴玄禁閣吧。


    臨走之前,伊清風同安煬國君道別:“安煬國君,來日方長。”


    安烈孝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淡淡言道:“來日方長。”


    夕陽灑滿天邊,落日餘暉,鄉野小徑,快馬長鞭,旅人在歸途。


    蕭千月掀開車簾,金燦燦的夕陽一點一點灑進來,有溫度的餘暉暖了千月的麵龐,簾外的田野恬淡溫馨,千月的內心,很久都沒有平靜了。


    路途遙遠,千月希望時光流逝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希望後麵的一切,都不要來得太早。尉遲闊,對不起,我根本就不想刺殺你,我,我……


    想到這裏,千月歎一口氣,放下了窗簾,心事瞬間湧上心頭。


    不過,原來這就是戰敗的感覺啊……如果自己真的是安煬公主,戰敗後,坐在敵國之人的馬車上,與俘虜無異。這種感覺,很不是滋味。


    所以,若我蕭千月也是公主,那麽我的國家,定是河清海晏,長治久安;年年萬國來朝,四方來賀。


    自己一定不做,亡國公主。


    可我千月,隻是普通百姓,甚至連自己出生何處,都不知道。


    從前有魏長夜,有玄禁閣裏的夥伴,現在呢?


    現在,有純鈞啊……


    純鈞純鈞,你告訴我,接下來,我應該怎麽做呢?


    尉遲闊,以後的日子,你千萬別對我好,千萬別。


    夜裏,水月王朝內,金碧輝煌的水月宮殿依舊一片燈火通明。


    “父皇,您怎麽可以這樣!你明明知道我……”


    是三公主水雲寒。


    水瀟痕正忙著批閱奏,水雲寒顧不了這麽多,推門而入,咧道。


    “寒兒!你都快及笄了,怎麽還這麽不懂規矩!”水瀟痕斥道。


    水雲寒忽然發覺自己方才的衝動,惹怒了父皇,趕忙跪於殿堂中央,帶著哭腔說道:“父皇,您知道的,我喜歡尉遲少將。可是您怎麽將安煬公主許配於他了?父皇,您……”


    “寒兒……”水瀟痕揉揉腦穴,打斷了三公主的話,“寒兒,國與國之間的事,有時,是不能論及兒女情長的。安煬國君有意和親,安煬公主入嫁我朝後,一來,兩國之間可以……”


    “父皇,那我呢?從小到大,您有把我當一迴事嗎?您一直念叨的,一直都是死去的姐姐!”水雲寒一語戳中痕帝的痛。


    朝廷上下何人不知,對於國君水瀟痕來說,世間最愛之人,莫過於長公主水無黛。長公主的母親蕭氏,在水無黛出生後便離世了。從那之後,水瀟痕再未立後。


    水無黛出生的那一年,水月王朝剛建立,百廢待興。隻是傳言道,長公主水無黛誕生之際,天邊一片祥雲。死木複生,雲開弄影,天下歸心,國師唐莫淵竟放言其有帝王之相。從那時起,水瀟痕便有心讓自己的長女未來繼承他的王位,成為一代女帝。


    可是後來,長公主,不見了。


    “當然是死了。”水雲寒總是這樣說道。


    “阿妹,你休得胡說。”每每自己的三妹說出這樣的話時,二皇子水雲璟總會提醒她一句,隻怕自己的三妹不要惹得父皇不悅。


    可現在,水雲寒在乎的不是這些,她在乎的是,尉遲闊,要迎娶他人了。


    “寒兒,從小到大,父皇什麽沒有滿足過你?你的婚事,等你及笄之後,父皇會為你打算的。”水瀟痕百般無力,甚是頭疼。


    嗬,是嗎?為我打算,說得好聽,其實是為你自己打算吧。你的眼裏,隻有江山,隻有權力,我區區一個公主,在你眼裏,算得了什麽?更何況,我永遠也取代不了長姐在你心中的位置。


    水雲寒識趣地走了。


    水瀟痕看了一眼三女離去的背影,歎一口氣。也怪自己,從小百般依順著寒兒,沒有讓她曆練,如今寒兒總是這樣不懂事,自己也有責任。


    如果黛兒還在,該有多好啊……


    “父皇,我要借鳴鴻刀一用!”


    有關黛兒的迴憶,點點地浮現於水瀟痕的腦海之中。


    “女兒家怎麽耍弄刀劍呢?鳴鴻刀過於鋒利,很危險的。”年輕的水瀟痕笑著,和藹說道。


    “女兒家何為不能耍弄刀劍,我們水月朝的法令法規之中,可有這項規定?”水無黛澄澈明亮的雙眼直視著自己的父皇,神情甚是認真,也雜著些許不解。


    這副一本正經模樣,讓當年的自己心一軟。於是自己小心翼翼地拿出鳴鴻刀,放在黛兒麵前,說:“黛兒,這便是鳴鴻刀。你打算拿它,做什麽呀?”


    看著隻有一寸之遙的鳴鴻刀,水無黛瞬間被它無形的威勢給震住了,內心是由衷的崇拜。


    “我很喜歡鳴鴻刀,可是冥冥之中,我感覺它不是我的,屬於我的刀劍,似乎還沒有出現呢。我想把鳴鴻刀,給尉遲闊看看。”水無黛看著這鳴鴻刀,眉毛微蹙,一字一字地說道。


    “尉遲闊啊,可是你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小子?好像是戶部某個官吏的兒子?”水瀟痕問道。


    “是的,第一次出宮的時候,正巧遇上了他,從那以後我們一直保持聯係,他人很好的……”水無黛好像有點擔心父皇會因為尉遲闊的身份,對他有看法。


    “好啊,下迴,你帶他來皇宮玩,我到時候,把鳴鴻刀拿出來給他看看,可好?”水瀟痕一拍黛兒的腦瓜,笑說道。


    “啊,好!”黛兒一陣興奮,抬起了頭,麵向父皇,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正因如此,尉遲闊雖非貴族出身,可他在約莫十來左右的年紀,便進宮了。進宮後,尉遲闊並不會因為自己非王公貴族便低人一等,相反,他甚至展現出了他那個年齡不該有的雄韜武略。水瀟痕一眼便能看出,這小子,未來定有大作為。開國大將周懷瑾對尉遲闊更是喜愛,竟決心親自提拔此人,望他將來繼承自己的衣缽,水月天下,鎮守江山。


    都是往事了……


    子時了,水瀟痕吹滅了火燭,放下手中的奏折,想著再過幾日,尉遲闊該迴來了吧。


    隻是水瀟痕心中一直有個芥蒂,那便是,當年邙魏國的皇子,墨珩,後來去哪裏了?


    若墨珩還活著,現在,應該是和尉遲闊相差不多的年齡。就怕,邙魏國有著殘餘勢力,輔佐墨珩複國登基。若這勢力於暗中壯大,對水月王朝,會很不利啊……


    西南雲影山,此時此刻,竹林下,簫聲正好散去。長衣纖纖,雁玹於這山頂上,睥睨天下,緩緩念道:“時局,變了啊。蕭千月,你終究,還是迴到了水月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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