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薑樹站在空空蕩蕩的院子裏,這裏承載著她少女時代的青春記憶,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如今已物是人非!


    院裏瘋長的雜草,水缸邊的苔蘚,以及刻滿歲月痕跡的外牆,上麵用紅色寫著偌大一個“拆”字,就像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安靜的等待著他最後的歸宿。


    今天是周末,無法辦理業務,她隻是過來看看。


    上次迴來,已帶走必要的物品,隻剩下一些破舊的桌椅,索性留給拆遷的人處理。


    “我們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吧。”林騫堯舉了舉手裏的相機說道。


    薑樹點了點頭,她正有此意,畢竟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也和最愛的爺爺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迴憶!


    林騫堯拍了不少照片,兩人還拍了一些合照。


    拍完後,兩人埋頭翻看著相機裏的圖片。


    “這張好醜,刪了。”薑樹說道。


    “哪裏醜了?不許刪。”林騫堯抗議,他覺得每一張都好看。


    他狡黠地看著她,“除非,你同意讓我在朋友圈發兩張合照,不然休想讓我刪。”


    薑樹蹙眉,翻了翻那些合照,照片裏林騫堯不是突然親她,就是熊抱著她,看下來就沒有幾張正經的。


    “還是算了吧。”


    林騫堯不樂意了,陰陽怪氣說道: “這是不願意承認你是我女朋友?連張合照都不讓發!”


    薑樹白了他一眼,真是個幼稚鬼。


    無奈,她又翻了翻照片,準備找一張拿的出手的。翻來翻去,終於在一張照片上停留,林騫堯攬著她的肩膀,她的額角貼著他的下頜線,他微微彎起唇角,笑得溫柔又迷人。


    “就這張吧。”


    “那我真的發了?”


    “發吧,我準了。”


    “謝謝領導批準。”


    林騫堯彎了彎嘴角,笑容宛若一陣輕柔的涼風,能拂去所有的煩惱!


    不久,薑樹收到了一條來自鄧荌荌的微信。


    “你不是一匹好馬,你隻是一隻嘴硬的死鴨子。”


    薑樹笑著迴了個吐舌頭的表情。


    “薑樹。”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薑樹循聲望去,隻見薑潤民站在院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怔,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稱唿他。


    薑潤民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溫和地笑了笑,“沒事幹,就在這附近轉轉,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裏。”


    “叔叔,你好,我是薑樹的男朋友林騫堯。”


    薑樹眉梢微動,林騫堯表現的太過熱情了,主動和陌生人打招唿,甚至還不嫌棄地跟人握手,委實有些異常。


    突如其來的自來熟,薑潤民不由地愣了愣,隨即說道:“哦,你好,你好!”


    林騫堯沒有見過薑潤民,但他見過薑浩,他和薑浩有六七成像,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基因屬實強大。


    “我陪薑樹迴來辦點事,叔叔住這附近嗎?”


    “對,離這裏不遠。若你不嫌棄的話,請到家裏坐坐。”


    林騫堯轉眸看向薑樹,薑樹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拒絕。


    林騫堯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衝她點點頭,“其實,今天除了過來辦事,就是想順道拜訪一下叔叔阿姨,來得匆忙,也沒有提前打招唿,希望沒有打擾到叔叔阿姨。”


    “......”薑樹頭大了,真是實力賣隊友,一點默契也沒有。


    “不打擾,不打擾,歡迎你來做客!”


    “樹,你的臉怎麽了?”薑潤民看著薑樹嘴角的淤青。


    “不小心摔了一跤。”薑樹說道。


    “戴好眼鏡,走路小心點。”


    “嗯。”


    一路上,薑樹全程沒有說話,林騫堯的嘴倒是沒有閑著,和薑潤民暢聊甚歡,顯得有些狗腿。


    迴到家屬院,楊豔蘭正在樓下,跟鄰居那些大爺大媽打著麻將。


    一看到薑樹,麻將也不打了,一改常態,熱情地招唿著薑樹迴到了居民樓裏。


    樓道裏堆滿了雜物,隻留下一條可以過人的小道。


    薑樹撓了撓林騫堯的手心,小聲道:“這裏的環境不太好,你且忍忍。”


    林騫堯停下腳步,刮了刮她的鼻梁,“這裏空氣清新,民風淳樸,也難怪我家樹兒長得這麽水靈。”


    薑樹心裏一暖,“就你嘴甜。”


    林騫堯湊近她,眨了眨眼,“想不想嚐一嚐?”


    薑樹瞪他一眼,這人最擅長順杆爬。


    四人一前一後進了屋,楊豔蘭倒了一杯水放下,從桌下拉出一張方凳,坐在薑樹對麵。


    “樹啊,迴來怎麽不打個電話,媽好來車站接你啊。”


    見慣了楊豔蘭的各種嘴臉,如今這般溫言溫語同她講話,薑樹竟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阿姨,我們開車來的,也就沒有麻煩您。”林騫堯彬彬有禮道。


    楊豔蘭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露出一抹嘲謔的笑容來,“小林啊,來就來吧,幹嘛這麽客氣,還提什麽東西,家裏也不缺這些。”


    初次來女方家裏,隻提了一袋水果,一箱牛奶,也太小家子氣了。


    大概是對比以前盛景炎每次送的禮,不是金銀首飾,就是名茶名酒,楊豔蘭很是嫌棄,一副看不上林騫堯的樣子。


    薑樹知道楊豔蘭不稀罕這些,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可林騫堯偏偏要買。


    楊豔蘭變臉如翻書,看向薑樹時已是滿臉笑容,挖空心思想要討好她,“樹啊,晚上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薑樹眨了眨眼睛,上次一起吃飯,鬧得不歡而散,本以為關係會變得更僵,誰知楊豔蘭的態度來了個360度大轉彎,熱情的讓她寒毛直豎。


    薑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女人還是她所認識的楊豔蘭嗎?


    不等她迴答,林騫堯率先道: “阿姨,不必這麽麻煩,我們外麵吃吧。上次沒能招待好你,我心裏一直過意不去,這次你一定要給我一個好好表現的機會。”


    “那怎麽好意思讓你破費呀。”楊豔蘭笑著說道,眼底卻滿是鄙夷之色。


    提起上次那頓飯,她就一肚子火氣,兩千多的飯錢,那可是家裏一個多月的開銷,說不出的肉疼。


    “阿姨哪兒的話,這是我應該的,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瞧著林騫堯那股奉承勁,楊豔蘭在心裏直翻白眼,一看就是被薑樹迷得神魂顛倒了,隻可惜家世太差了,薑樹配得上更好的人家。


    “那行吧。一會兒我把家裏一些親戚也叫上,這兩年她們常念叨薑樹,趁此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起熱鬧熱鬧,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


    薑樹捏了捏眉骨,真要叫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那得花多少錢去了?


    薑潤民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之前他為了能清淨清淨,搬到廠裏宿舍,後來遭不住楊豔蘭的一哭二鬧,他從宿舍搬了迴來。


    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薑樹身上,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長高了,也長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


    楊豔蘭忽然話鋒一轉,對薑樹說: “樹啊,你就應該時常迴來看看,你爸身體不行了,幹不了重活了。廠裏有意讓他提前退休;雖然有時間休息了,但將來的養老金很可能沒有到年齡退休時領的多。你爸他這周就歇在家裏了,我看他滿是失落感,仿佛被這個社會拋棄了一樣,每天在鎮上漫無目的東轉西轉。”


    薑潤民臉色異常難看,楊豔蘭大老毛病又犯了,且不說日子能過,就算過不下去了,他也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更何況他們也沒資格去跟薑樹訴苦。


    “你別聽你媽瞎說,我沒什麽事,我都這把年紀了,就算少一個腎,也沒什麽大問題。”


    “那萎縮的腎應該怎麽處理?需要做手術嗎?”薑樹說道。


    聽到薑樹關心的話語,薑潤民露出一個笑臉,“不用做手術,醫生說不管它。”


    楊豔蘭一陣唉聲歎氣,“當時,你爸身體不舒服,去醫院一做檢查,醫生說,他左邊的腎已經完全萎縮了,他的身體不能再繼續勞累,我一聽就亂了分寸。”


    說到這裏,她突然握住薑樹的手,聲淚俱下: “薑樹,你知道我這個人性子急躁,沒腦子,一急就亂說話,我一個當媽的人,為了要老薑頭留下來的小樓,對你說出那些傷人的話,我真是糊塗。當我知道你爸的病,我心裏就很慌。這些年,這個家全靠他一個人支撐,也沒有存什麽錢,所以我才有了那個念頭,你能理解我嗎?我現在也想通了,日子就算過得艱辛一點,但也能過,我隻求你能原諒我。”


    好一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語。


    薑樹微微垂眸,看著那雙緊握她的手,在此之前,她從未在這雙手上感受到過溫暖,心裏陡然升起了複雜的感情。


    有時,她會困惑於這樣的處境,明知道這個女人為了何種目的, 卻還是有了一瞬的心軟。


    但也僅僅隻是一瞬而已。


    “樹,阿姨誠摯向你道歉,你就原諒她吧,都是一家人,哪裏來的隔夜仇。”


    薑樹抬起頭,不解地看了林騫堯一眼,臉上掛著她從未見過的諂媚,她緩緩抽出手,淡聲道: “事情過去了,不提了。”


    楊豔蘭頓時喜形於色,“好好好,咱們都不提了,那事就算翻篇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繼續說道: “我打個電話,叫上你大姨、小姨一家,一會兒我們好好聚一聚。”


    “幾步路打啥電話,親自去才顯得你更有誠意。”薑潤民說道。


    “行吧。”楊豔蘭倒也沒有多想,迴房換了一身衣服,很快出了門。


    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過了兩分鍾,薑潤民起身走到窗邊,看到楊豔蘭走出家屬院大門。


    “樹,你們先坐坐,我馬上就來。”說完,他轉身迴了房間,從床底下搬出一個老舊的木箱子,吹了吹上麵的灰,打開掛鎖,裏麵放了一些不值錢的舊物,包裹著它們的報紙已經變得發黃。


    楊豔蘭對這些東西不屑一顧,就這麽一直在床底下吸灰。


    他把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在箱子底拿出一塊用紅色塑料袋包裹著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還有一層,用一張格子手帕包裹著。


    他盯著手帕看了半晌,卻沒有打開,接著把地上的東西重新放入箱子,隨後掛上了鎖,塞進了床底下。


    關上房門,來到客廳裏,他來到薑樹旁邊坐了下來,當著她的麵,把塑料袋和手帕一層一層的打開。裏麵是一對小小的黃金手鐲,兩邊纏繞著紅繩,一隻上麵雕刻著“平安”,另一隻上麵雕刻著“喜樂”。


    “這是?”薑樹好奇問道。


    “這是你小時候的東西,我一直替你保管著,現在你大了,是該還給你了,你自己保管吧。”他突然想到什麽,提醒道:“快收起來,別讓你媽看見了。”


    這手鐲本來就是屬於薑樹的東西,楊豔蘭看這手鐲值點錢,老早就賣了。


    薑潤明背著她借了些錢,以高價又買了迴來。


    薑樹輕輕撫摸著手鐲,薑潤民能在楊豔蘭眼皮子底下保下這對手鐲,應該費了不少心思吧。


    這對手鐲讓她產生了一絲懷疑,如果她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丟掉的,為何還會把這麽貴重的手鐲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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