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餘摸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棵陪伴了他大半個童年的梧桐樹。


    他們家從大門口上方又往院子裏搭了一部分,算是一個小的平台。


    平台上麵可以曬糧食。


    而平台下麵,也多了一個放雜物的空間。


    貼著牆,放著一輛二八大杠。


    這是他爸之前上班用的交通工具。


    現在,他爸應該換了一輛嘉陵70的摩托車。


    梧桐樹緊挨著影壁牆。


    說是影壁牆,其實就是用磚壘成了一堵牆,在牆皮上刷了水泥而已。


    總之,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流行影壁牆的風格。


    哪怕家裏沒錢做影壁牆,也都會豎起一堆樹枝擋一擋,防止大門直衝屋門。


    挨著影壁牆,秦有餘家還做了一個月洞門的設計。


    穿過月洞門,才是整個院子。


    秦有餘看著院子裏那些東西,倍感親切。


    院子北麵,是四間紅瓦房。


    說是四間房子,其實就隻有兩間,一間臥室,一間客廳。


    北房右側還有一棵梧桐樹,左側則栽著一棵石榴樹。


    石榴樹不遠處則是為雞蓋的二層小樓。


    院子南麵,是三間房。


    一個廚房,一個雜物間,還有一個豬圈。


    廚房門口靠右的位置,還栽著一棵梨樹。


    無論是石榴樹,還是梨樹,它們結的果子都進了秦有餘和秦蓮蓮的肚子。


    那個時候,家裏比較窮,與其到集市上花錢買水果,還不如自己在家裏種上果樹。


    所以,家家戶戶幾乎都種著一兩棵果樹。


    見秦有餘在發呆,秦蓮蓮不由推了一把,喊道:“哥,你發什麽呆啊?快進屋,別耽誤我學習。”


    秦有餘迴了迴神,趕緊拿鑰匙開了房門。


    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景象,又闖入腦中,讓秦有餘頗有感觸。


    在這個地方,住到了十三四歲,他們就搬家了,搬到了村子最前麵去住。


    但是,給他印象最深的還是這個家。


    屋子裏,還算是整潔。


    雖然東西多,但擺放也算是規整。


    這自然是劉春花的功勞。


    秦有餘走進臥室,看到了兩張床。


    一張是父母的,一張是他和秦蓮蓮的。


    臥室最北邊,堆放著兩個從上麵開門的櫃子,一大一小,小的壓著大的。


    裏麵應該放著冬天用的被子,和一些冬天穿的衣服。


    牆邊,還放著一張桌子,上麵放著幾本書,還有一個帆布書包。


    書桌挨著的牆上,貼著幾張三好學生的獎狀。


    “迴來了啊。這次,一定要改變啊!不能再窮下去了。”


    秦有餘喃喃自語。


    秦蓮蓮抱著一個大號搪瓷杯咕咚咕咚灌著水。


    隨後,她用胳膊抹了抹嘴,問道:“哥,你說啥?”


    秦有餘搖搖頭,“沒說什麽。喝完了沒有?喝完了的話,就趕緊坐下。”


    秦有餘從抽屜裏翻出一年級的書看了看,說:“今天,先寫拚音,把這些都給我寫五遍。”


    “五遍?哥,太多了!等我寫完就天黑了,我們就沒法去抓蠍子了。”秦蓮蓮嘟著嘴,一臉委屈。


    “放心好了,五遍,用不了多久的。除非,你在偷懶。趕緊行動起來!這是鉛筆,本子在這裏,快寫。”


    秦有餘捏著秦蓮蓮的肩膀,將她摁在了椅子上。


    秦蓮蓮耷拉著一張苦瓜臉,抬頭問道:“那你幹嘛?”


    秦有餘微笑道:“不是要抓蠍子嗎?總不能用手抓吧?我要做個鑷子。”


    “給我也做一個!”


    “好啊。但是,你得先學習。”


    “好!”


    秦蓮蓮趕緊轉過身去,認認真真地開始寫拚音。


    秦有餘則到了院子裏。


    他抬頭看著那棵高過屋頂的梧桐樹,陷入了思考。


    現在,他倒不擔心學習。


    畢竟,小學的知識內容,他閉著眼都能考個滿分。


    他現在的主要目標是弄錢,改變現狀,不能再讓家人吃苦。


    可是,他如今才十歲啊!


    還是在最窮的農村。


    能幹什麽?


    什麽也幹不了!


    哪怕他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但是,他也無法入局。


    因為,他根本沒有資金。


    現在這個年代,農村一戶家庭,每個月能有五六十塊錢的收入就很不錯了。


    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可能會有百十塊錢的收入。


    他們家的條件還算好的,畢竟,他爸有正經工作,在鎮上的郵電局工作。


    但是,他也知道,他爸的工作很累,每天都要往各個村裏跑,推廣電話機的使用。


    有些村,連電線杆都沒有,他爸還得帶人去挖坑埋電線杆。


    過不了幾年,他爸會被調到七十公裏以外的其他鄉鎮工作。


    那個時候,他爸仍然騎著那輛嘉陵70每周來迴奔波。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爸的膝蓋被凍壞了。


    他爸忙完工作,還得迴家忙地裏的農活,非常累。


    至於他媽,小學都沒上過,屬於地道的農民。


    他媽常年幹農活,累出了各種毛病,導致後來全身疼痛,痛的晚上睡不著覺。


    他不想再讓身邊的人受苦受累了。


    但是,他在這個一窮二白的地方,卻什麽也做不了。


    “一定會有辦法的,不急……慢慢來。”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這邊有山,山上又有什麽?”


    秦有餘憑著舊時的記憶,開始思考。


    山楂、黃桃、栗子、核桃、蘋果……


    秦有餘發現,他對這些東西根本不了解。


    賣糧食?


    飯都吃不上,還賣糧食?


    扯淡啊!


    再說了,賣糧食能值幾個錢?


    既然老爸在郵電局工作,讓他弄點猴票?


    秦有餘又立刻否定了這個觀點。


    1994年的時候,一張猴票差不多400多元了。


    你讓他爸買一張猴票放在手裏,他爸能聽嗎?


    況且,猴票的漲幅也並沒有那麽快,實在不是一個好辦法。


    就在秦有餘陷入沉思時,一個猴頭猴腦的小男孩走進了院子。


    “嗨,老哥,你沒去割麥子?”


    那個男孩開口來了這一句。


    秦有餘一看那個小男孩的長相,就知道是誰了。


    畢竟,小時候的一些特征,長大後還是會伴隨的。


    比如,禿頭。


    這個小男孩,名叫秦有亮,是秦有餘四叔家的孩子。


    小時候,秦有亮的額頭就特別光亮,沒多少頭發。


    長大後,別說額頭上的頭發,就是整個腦袋上的頭發都快沒了。


    別看現在的秦有亮無憂無慮,大概三四年後,他母親因病去世,他的人生軌跡也發生了變化。


    那個時候,他爸在窯廠幹活,他就隻好跟著奶奶一起生活。


    沒了父母管教,他的心也就變野了。


    上初中的時候,他因為遲到,被老師從教室門口踹飛了。


    然後,他就再也沒去上學。


    在家裏混了幾個月,便去了市裏幹活。


    幹了幾年,攢了點錢,好不容易談了個媳婦,快要結婚的時候,他爸又因為血栓住進了醫院。


    等他爸出院的時候,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已經不能動彈了。


    所以,生活又給了秦有亮一記重錘。


    秦有亮背著一屁股的外債,到了三十六七都沒有成婚。


    在秦有餘最艱難的時候,秦有亮還拿出了一萬塊錢給秦有餘用。


    所以,從小到大,秦有餘和秦有亮的感情非常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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