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默的幻聽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從家去學校的一路上，他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發言：
“風太大了，我的腰快被吹斷了”“我是硬漢，這點兒小風無法把我擊倒”；
“我要把這些都吃掉，一粒不剩全吃掉”；
“我最高”“我最高”“我才是最高的”“你們這群小矮子，我是最高的”。
石中默按照媽媽的建議，把他聽到的內容都記了下來，一個禮拜下來，他寫了二十多頁a4紙。
陳小婭翻看了兒子做的記錄，也有些擔心。她想了一會兒，問兒子，“石頭，上課的時候，你也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嗎？”
“不會。上課的時候光顧著聽老師講課了，也沒注意有沒有別的聲音。”石中默說完，發現這確實是個漏洞。
為了不讓兒子產生更多心理壓力，陳小婭又提出了一個建議：“石頭，這樣，你學一門新的語言，不上課的時候就堅持聽課程，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到這門語言的學習上。看看這樣能不能緩解你幻聽的問題。”
石中默覺得未嚐不可，就是還要加量學習，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媽，你不會是想借這個機會幫我開發新技能吧？”
陳小婭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當然不是。我們隻是在嚐試新的解決方法。科學嘛，總是要在實踐中總結經驗。”
石中默不置可否，算是接受了老媽略顯敷衍的解釋。
見兒子還是不開心，陳小婭打聽道，“石頭，你的這個情況，和你的小夥伴說了嗎？他們是怎麽想的？”
說起小夥伴，石中默有點兒頭疼，“汪笑建議我吃點兒安眠藥，多休息；君傑說他會上網查查有沒有類似病曆；王嘯威每天都要看我的筆記，他覺得我是在寫一種新型的小說；李易昂……他讓我多喝熱水。”
陳小婭忍俊不禁，“小李同學最可靠。咱們就多喝熱水吧！”
“媽，你這個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們。”石中默被幻聽折騰得夠嗆，隻有迴到家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沒有，沒有，石頭，你不要多想。媽媽隻是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樣挺好的。”陳小婭給了兒子一個安撫的眼神，“快學習吧，累了就早點兒睡。”
“媽，如果我這個幻聽問題一直得不到緩解要怎麽辦？”石中默已經有些懊惱了，他覺得，如果自己繼續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一定會發瘋。
陳小婭心疼得揉了揉兒子的發頂，“如果有必要，咱們就去看心理醫生。再嚴重的話，咱們就進行藥物幹預。石頭，不要擔心。媽媽相信你能很好地應對這個問題。有點兒信心，好嗎？”
石中默采納了媽媽的建議，開始自學法語。一個多月的時間下來，他的法語小有所成，幻聽的情況卻一如既往。陳小婭和石煉鋼商量了一下，決定安排石中默去進行心理治療。
心理醫生是一位麵目和藹可親、性格平易近人的中年女性，她用兩個月的時間，安排石中默做了八次沙盤。療程結束後，她建議陳小婭給石中默換一換生活環境，也許到一個更簡單的環境中生活一陣，減少了外界刺激，石中默的幻聽情況就會消失。
醫生安慰陳小婭，她們應該感到慶幸，石中默的心理十分健康，精神世界十分豐富，思考方式很講秩序，這樣的孩子是不會被幻聽擊垮的。
石煉鋼很認同心理醫生的觀點，他想了想，決定趁著放寒假，送石中默迴老家去住一段時間。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人民警察，石煉鋼做好決定後，連夜就把石中默塞進車裏，一腳油衝上了迴去老家的高速公路。
大清早，伴著公雞的打鳴聲，父子倆開著車進了村。石爺爺正掃院子呢，就看見自己的大孫子出現在了院門口。老爺子高興極了，連忙招唿孫子進屋。
石中默聽了一路風聲，此刻耳朵裏還殘留著“嗡嗡”的響聲。可是看到爺爺矍鑠的目光後，他便覺得精神一震，耳朵裏清亮了不少。他好像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意外之下，眼眶就濕潤了。他走上前，緊緊擁抱著爺爺，還沒說話，就聽到說話聲，“哎呀媽呀，壞啦壞啦！這小子又來了，老石頭又要殺雞啦！”
石中默真是欲哭無淚了。
石爺爺拍拍孫子的肩膀，見孫子臉色突變，有些納悶，“石頭啊，你咋這副表情？考試沒考好？”在石爺爺心中，自家優秀的孫子隻會因為成績不好而心煩。
“……爺呀，我腦子好像出了點兒毛病……”石中默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他要在這裏住幾天，誰知道他還能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聲音。
老爺子聽得一頭霧水，“石頭啊，你是不是學習學累了？”
石煉鋼已經走到堂屋門口了，他迴頭招唿爺孫倆，“你倆在那兒嘮啥？不冷啊？”
石爺爺拿著掃帚一揮，“走，咱進屋。我先把炕點著。”
“這茶缸子一年一個樣兒啊，那時候細得更根兒柳條似的。你看看現在，嘖嘖。”
“看體格，還得是老石頭，這腰杆子，直溜兒！”
石中默看看老爸略微發福的背影，再看看爺爺精瘦的身材，覺得這兩句點評還挺準確。可是隨即，他就因為自己思考了幻聽的內容這個舉動而驚出了一身冷汗。
石奶奶看到孫子也是高興的不得了，拉著石中默問了幾句近況，就跑去廚房準備早飯了。
很快，一桌熱氣騰騰的莊稼飯就被搬上了炕。吃飯的時候，石煉鋼把兒子經曆車禍，然後出現幻聽的事向父母講了一遍。老兩口像坐過山車一般聽兒子講完了事情的經過，一會兒著急，一會兒放心，一會兒焦慮不已，一會兒哭笑不得。
石中默一遍吃飯，一遍腹誹自己的老父親實在是太會講故事了。看著爺爺奶奶的情緒跟著自己的經曆起起伏伏，石中默在心中吐槽自己的老爹是個不孝子。不過，經過父親的梳理，石中默愈發覺得，自己的幻聽和車禍脫不了關係。
石奶奶剝開了一個雞蛋，放到孫子碗裏，“石頭，再吃個雞蛋。咱們先補一補。就算身體有啥毛病，咱們也能經得起折騰。”
“奶，我已經吃了三個了。”石中默摸摸肚子，想起了剛才聽到的“柳條兒”，忍不住看向父親。他是很難把父親和“柳條”聯係起來的，但“茶缸子”卻是一個很適合父親的稱號。
“你這歲數，再吃兩個都沒問題。吃了這一個，咱們就‘四季平安’。”石奶奶慈祥的笑容透著讓石中默無法抗拒的溫暖。他拿起雞蛋，咬了兩口，吞了下去。石奶奶見他吃得快，趕緊給他盛了勺湯。見石中默喝了湯，順好了氣息。石奶奶才笑著搖頭，“這孩子，長得再高，也是個毛毛愣愣的性子。”
“咱家石頭還毛楞？你看看老鄭家那個小二，跟咱家石頭一邊大，哪有個穩當時候？你想找他說句話都困難。那老鄭都愁壞了。”石爺爺就看自家孫子討人喜歡。
“哎，你說到老鄭了。要不，咱領石頭去他劉嬸兒家看看？”石奶奶先是看了石煉鋼一眼，才和石爺爺商量道。
石爺爺先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孫子，略想了一下，“唉，你別整那些老講究。咱家石頭是要上大學的。扯那些事兒……不好。”
石中默聽爺爺奶奶討論自己的事，不由得好奇，便問道，“奶，劉嬸兒是誰呀？”
“你得叫劉奶奶。那是位看事兒先生。就是用玄學解釋科學未解之謎的人。”石煉鋼點了一支煙。
“那就是跳大神兒的？”石中默覺得父親小瞧了自己的閱讀視野。
“你如果不懂，就不要隨便下結論。‘跳大神兒’是民間的一種俗稱，‘看事兒’呢，還是略有不同的。我對這個問題了解的也不是很多，隻能給你解釋這些。”石煉鋼吐了兩口煙，深沉地說道，“唉，再大好的青年也躲不過你奶奶那些老講究的‘荼毒’啊。”
“咋說你媽呢？不懂就別瞎說。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不尊重。這是做人做事的道理。”石爺爺有些嚴肅地告誡兒子。
石煉鋼一看父親臉色不好看，連忙找補道，“我這不是給孩子解釋嘛。我確實不鼓勵，但是我也不能打消我媽的積極性啊。我知道，她也是為了孩子好。”
石中默左看看右看看，感覺氣氛有些緊張，“爺，我聽明白了。我奶是想找個民間大夫給我看看耳朵幻聽的事唄？我覺得行。”石中默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有好奇心的。
“這孩子，跟你爸一樣，對啥都好奇。”石奶奶並沒理會老伴和兒子的鬥嘴。她暗自打算起來，反正孫子要住幾天，自己就當領孩子串門了，帶過去讓劉嬸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
石奶奶要讓孫子明白，在這個家裏，能做飯的才是戶主。
從家去學校的一路上，他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發言：
“風太大了，我的腰快被吹斷了”“我是硬漢，這點兒小風無法把我擊倒”；
“我要把這些都吃掉，一粒不剩全吃掉”；
“我最高”“我最高”“我才是最高的”“你們這群小矮子，我是最高的”。
石中默按照媽媽的建議，把他聽到的內容都記了下來，一個禮拜下來，他寫了二十多頁a4紙。
陳小婭翻看了兒子做的記錄，也有些擔心。她想了一會兒，問兒子，“石頭，上課的時候，你也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嗎？”
“不會。上課的時候光顧著聽老師講課了，也沒注意有沒有別的聲音。”石中默說完，發現這確實是個漏洞。
為了不讓兒子產生更多心理壓力，陳小婭又提出了一個建議：“石頭，這樣，你學一門新的語言，不上課的時候就堅持聽課程，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到這門語言的學習上。看看這樣能不能緩解你幻聽的問題。”
石中默覺得未嚐不可，就是還要加量學習，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媽，你不會是想借這個機會幫我開發新技能吧？”
陳小婭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當然不是。我們隻是在嚐試新的解決方法。科學嘛，總是要在實踐中總結經驗。”
石中默不置可否，算是接受了老媽略顯敷衍的解釋。
見兒子還是不開心，陳小婭打聽道，“石頭，你的這個情況，和你的小夥伴說了嗎？他們是怎麽想的？”
說起小夥伴，石中默有點兒頭疼，“汪笑建議我吃點兒安眠藥，多休息；君傑說他會上網查查有沒有類似病曆；王嘯威每天都要看我的筆記，他覺得我是在寫一種新型的小說；李易昂……他讓我多喝熱水。”
陳小婭忍俊不禁，“小李同學最可靠。咱們就多喝熱水吧！”
“媽，你這個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們。”石中默被幻聽折騰得夠嗆，隻有迴到家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沒有，沒有，石頭，你不要多想。媽媽隻是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樣挺好的。”陳小婭給了兒子一個安撫的眼神，“快學習吧，累了就早點兒睡。”
“媽，如果我這個幻聽問題一直得不到緩解要怎麽辦？”石中默已經有些懊惱了，他覺得，如果自己繼續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一定會發瘋。
陳小婭心疼得揉了揉兒子的發頂，“如果有必要，咱們就去看心理醫生。再嚴重的話，咱們就進行藥物幹預。石頭，不要擔心。媽媽相信你能很好地應對這個問題。有點兒信心，好嗎？”
石中默采納了媽媽的建議，開始自學法語。一個多月的時間下來，他的法語小有所成，幻聽的情況卻一如既往。陳小婭和石煉鋼商量了一下，決定安排石中默去進行心理治療。
心理醫生是一位麵目和藹可親、性格平易近人的中年女性，她用兩個月的時間，安排石中默做了八次沙盤。療程結束後，她建議陳小婭給石中默換一換生活環境，也許到一個更簡單的環境中生活一陣，減少了外界刺激，石中默的幻聽情況就會消失。
醫生安慰陳小婭，她們應該感到慶幸，石中默的心理十分健康，精神世界十分豐富，思考方式很講秩序，這樣的孩子是不會被幻聽擊垮的。
石煉鋼很認同心理醫生的觀點，他想了想，決定趁著放寒假，送石中默迴老家去住一段時間。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人民警察，石煉鋼做好決定後，連夜就把石中默塞進車裏，一腳油衝上了迴去老家的高速公路。
大清早，伴著公雞的打鳴聲，父子倆開著車進了村。石爺爺正掃院子呢，就看見自己的大孫子出現在了院門口。老爺子高興極了，連忙招唿孫子進屋。
石中默聽了一路風聲，此刻耳朵裏還殘留著“嗡嗡”的響聲。可是看到爺爺矍鑠的目光後，他便覺得精神一震，耳朵裏清亮了不少。他好像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意外之下，眼眶就濕潤了。他走上前，緊緊擁抱著爺爺，還沒說話，就聽到說話聲，“哎呀媽呀，壞啦壞啦！這小子又來了，老石頭又要殺雞啦！”
石中默真是欲哭無淚了。
石爺爺拍拍孫子的肩膀，見孫子臉色突變，有些納悶，“石頭啊，你咋這副表情？考試沒考好？”在石爺爺心中，自家優秀的孫子隻會因為成績不好而心煩。
“……爺呀，我腦子好像出了點兒毛病……”石中默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他要在這裏住幾天，誰知道他還能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聲音。
老爺子聽得一頭霧水，“石頭啊，你是不是學習學累了？”
石煉鋼已經走到堂屋門口了，他迴頭招唿爺孫倆，“你倆在那兒嘮啥？不冷啊？”
石爺爺拿著掃帚一揮，“走，咱進屋。我先把炕點著。”
“這茶缸子一年一個樣兒啊，那時候細得更根兒柳條似的。你看看現在，嘖嘖。”
“看體格，還得是老石頭，這腰杆子，直溜兒！”
石中默看看老爸略微發福的背影，再看看爺爺精瘦的身材，覺得這兩句點評還挺準確。可是隨即，他就因為自己思考了幻聽的內容這個舉動而驚出了一身冷汗。
石奶奶看到孫子也是高興的不得了，拉著石中默問了幾句近況，就跑去廚房準備早飯了。
很快，一桌熱氣騰騰的莊稼飯就被搬上了炕。吃飯的時候，石煉鋼把兒子經曆車禍，然後出現幻聽的事向父母講了一遍。老兩口像坐過山車一般聽兒子講完了事情的經過，一會兒著急，一會兒放心，一會兒焦慮不已，一會兒哭笑不得。
石中默一遍吃飯，一遍腹誹自己的老父親實在是太會講故事了。看著爺爺奶奶的情緒跟著自己的經曆起起伏伏，石中默在心中吐槽自己的老爹是個不孝子。不過，經過父親的梳理，石中默愈發覺得，自己的幻聽和車禍脫不了關係。
石奶奶剝開了一個雞蛋，放到孫子碗裏，“石頭，再吃個雞蛋。咱們先補一補。就算身體有啥毛病，咱們也能經得起折騰。”
“奶，我已經吃了三個了。”石中默摸摸肚子，想起了剛才聽到的“柳條兒”，忍不住看向父親。他是很難把父親和“柳條”聯係起來的，但“茶缸子”卻是一個很適合父親的稱號。
“你這歲數，再吃兩個都沒問題。吃了這一個，咱們就‘四季平安’。”石奶奶慈祥的笑容透著讓石中默無法抗拒的溫暖。他拿起雞蛋，咬了兩口，吞了下去。石奶奶見他吃得快，趕緊給他盛了勺湯。見石中默喝了湯，順好了氣息。石奶奶才笑著搖頭，“這孩子，長得再高，也是個毛毛愣愣的性子。”
“咱家石頭還毛楞？你看看老鄭家那個小二，跟咱家石頭一邊大，哪有個穩當時候？你想找他說句話都困難。那老鄭都愁壞了。”石爺爺就看自家孫子討人喜歡。
“哎，你說到老鄭了。要不，咱領石頭去他劉嬸兒家看看？”石奶奶先是看了石煉鋼一眼，才和石爺爺商量道。
石爺爺先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孫子，略想了一下，“唉，你別整那些老講究。咱家石頭是要上大學的。扯那些事兒……不好。”
石中默聽爺爺奶奶討論自己的事，不由得好奇，便問道，“奶，劉嬸兒是誰呀？”
“你得叫劉奶奶。那是位看事兒先生。就是用玄學解釋科學未解之謎的人。”石煉鋼點了一支煙。
“那就是跳大神兒的？”石中默覺得父親小瞧了自己的閱讀視野。
“你如果不懂，就不要隨便下結論。‘跳大神兒’是民間的一種俗稱，‘看事兒’呢，還是略有不同的。我對這個問題了解的也不是很多，隻能給你解釋這些。”石煉鋼吐了兩口煙，深沉地說道，“唉，再大好的青年也躲不過你奶奶那些老講究的‘荼毒’啊。”
“咋說你媽呢？不懂就別瞎說。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不尊重。這是做人做事的道理。”石爺爺有些嚴肅地告誡兒子。
石煉鋼一看父親臉色不好看，連忙找補道，“我這不是給孩子解釋嘛。我確實不鼓勵，但是我也不能打消我媽的積極性啊。我知道，她也是為了孩子好。”
石中默左看看右看看，感覺氣氛有些緊張，“爺，我聽明白了。我奶是想找個民間大夫給我看看耳朵幻聽的事唄？我覺得行。”石中默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有好奇心的。
“這孩子，跟你爸一樣，對啥都好奇。”石奶奶並沒理會老伴和兒子的鬥嘴。她暗自打算起來，反正孫子要住幾天，自己就當領孩子串門了，帶過去讓劉嬸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
石奶奶要讓孫子明白，在這個家裏，能做飯的才是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