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申時時末,時間已開始接近日落。如靈藥堂,符典堂之類的後勤部堂弟子們大都早已息業休憩。


    但劍閣三樓,這個時常被斬穢軍和劍閣弟子占據的地方,如今卻依然劍聲如潮,其氣氛熱烈,鏗鏘不絕於耳。


    颯!


    而隨著肅靈劍意第三境所凝聚的劍光刺穿無貌之鬼的核心,將其妖晶擊碎貫穿,被斬殺的邪祟虛像也如同碎冰消融般,消失在鍾寧遠的眼前。


    可鍾寧遠的臉上卻並沒有露出滿足的神色,在他眼裏,方才的劍光,比起明霞真人在去年鬥法中展示的境界,實在太過駑鈍,太過緩慢了。


    他忍不住閉上雙眼,細細迴味。


    接著猛然睜開,在數隻無貌之鬼即將揮動瀝青般的黏液,侵蝕他的身體時——


    劍心天舞,如雨傾出!一瞬間將數隻圍攻邪祟,盡數斬滅!


    結束之後,看向陣玉當中為他銘刻的記錄。


    “10分刻37瞬……這樣的成績,在煉氣期的甲辰級記錄來說,應當算得上不錯吧。”


    “但是不夠,還遠遠不夠……”


    分刻和瞬,是自仙盟與其他神洲溝通聯係後,為了能在時間記錄上變得更加精準,參考其他神洲,將時辰和刻細分後的時間算法。


    10分刻37瞬,大致就相當於10分37秒。


    鍾寧遠忍不住看向那篆刻在試煉場上方的記錄,區區煉氣期的記錄列表,至今卻仍由120年前的明霞真人所霸榜,哪怕他日日勤修不綴,也無法打破。


    他還看向觀台處,那個對他偶爾撇過,眼中意味卻始終曖昧不明的鍾無為——


    在視線即將對上時,忍不住將頭低下。


    說來可笑,鍾無為身為門內有數的元嬰真人,過去一直醉心於修煉大道,近三十年間,才開始沉迷聲色,誕下子嗣。


    可身為分宗宗主,元嬰真人的長子,鍾寧遠的修為甚至至今都沒能突破至築基期。


    對一個修士來說,三十歲能達到煉氣巔峰遠遠稱不上晚。可背負上宗主長子的名號,鍾寧遠又怎能接受如此平庸的自己?


    深吸一口氣,他別過看向父親的目光,重新拾起劍刃,開啟陣法。


    突破瓶頸幾無進境,而這手中劍刃,還有陣玉上方,那僅次於明霞真人的試煉記錄,已經是唯一值得他驕傲的東西了。


    虛像投影試煉場的投入相當昂貴,哪怕一塊上品靈石,也隻能維持投影陣法運行半個時辰。


    正因為運行價值高昂,所以每個來到這裏的修士都會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訓練提升,絕不懈怠分毫。


    砰!


    然而,就在每個人都專注於自身的實戰練習時,試煉場門口傳來的大力破門聲,卻吸引了試煉場,還有觀台上所有人的注意。


    這怎麽迴事?今晚可是父親前來觀瞻的日子,試煉場的修士哪一位不是恪守規矩,唯恐引起真人不滿?


    鍾寧遠看向試煉場門口,看到的是身著水襦長裙,妝容素雅,卻精致得與試煉場格格不入的一位女修。


    清麗如花馥鬱骨,蘭心蘊藉迷人眸。她的出現,就像在一把精心雕鑄,溢滿肅殺之氣的劍刃上篆刻了一朵水仙花,雖看起來格格不入,卻也為試煉場注入了一股清新。


    但很顯然,她並不是過來這裏觀摩同道的。畢竟此時在她的手中,就握著一把劍鞘華麗,拿來訓練倒也湊合的劍刃。


    “居然……是她?”鍾寧遠有些驚訝。


    長相美貌,事實上並不值得引起他的注意。畢竟仙宗之內,嬌俏可人的仙子何其之多?


    甚至因為身份關係,哪怕他隻有煉氣九層修為,也有不少仙子願意主動靠近,暗示與他共度良宵。


    他對這些投懷送抱並不屑一顧。來者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因為他認得沈寧雲——哪怕他和沈寧雲從來沒有過直接交流。


    “十年以前,我就曾聽傳聞說過,這位寧雲仙子乃是父親所納侍妾,陸霜在楚庭城中落下的子嗣。”


    “我雖對陸霜拋棄子女的所為不屑一顧,但在初入宗門之時,我曾見識過沈寧雲眸中跳動的火花。”


    “那時我本以為這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定會憑借自己的努力,在門中闖出一片天地。”


    “可沒想到父親一句話,卻讓她從此棄劍,轉修水靈療愈之術,當真……萬分可惜。”


    鍾寧遠搖了搖頭,他必須承認,哪怕是自己憧憬的父親,也是有其缺陷的。


    強大的掌控欲,對美色毫無掩飾的追求,這些,都曾有損過鍾無為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但如此表現,偏偏就是修仙界的真相。


    那些淪為侍妾的女修,她們的不幸正是在於那些不可抗拒的誘惑。


    當她們不被要求奮發向上,隻要遵循某種規矩,便能輕鬆抵達目標。


    被欲念的刺激所改變,又怎能堅定不移?然而當她們發現他人予以的恩惠,終究隻是海市蜃樓時,一切卻已為時太晚——


    她們的誌向與勇氣,早已因為不斷錯誤的選擇而消耗殆盡,隻得淪為他人附庸,被觀賞玩弄。


    唯心有所向,不依外物所擾,方可成就大道……雖然鍾寧遠是這麽想,但他對自己這個“妹妹”,選擇放棄己道,遵循父親之言,也並無指摘。


    畢竟這就是她的選擇,她隻是放棄了充滿荊棘的求道之心,走向了更為輕鬆自在的道路,僅此而已。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沈寧雲持劍到來,如此驚訝。


    在神農堂潛心十年,眼看著她馬上就要藉此晉升核心,得父親和生母嘉許。


    眼下重新執掌劍刃,莫非她又想重拾道心?


    倏!他看到沈寧雲的身影走近試煉場,甚至還挑選了一間正好在他隔壁的陣玉,嵌入靈石,讓虛像投影陣法煥發光芒。


    可據自己所知,沈寧雲已經十年沒有修習過劍法了,也從未有過鬥法,進入深境戰場的記錄。


    虛像訓練也是有一定門檻的,不善鬥法的修士,若不能憑修為壓製,力大磚飛,哪怕修煉到煉氣九層,也隻會被丁戌級的無貌之鬼打得抱頭鼠竄,不知所措。


    出於好奇,他一時放下了手上的劍刃,轉而觀察起了沈寧雲的訓練。


    然後他就看到非常辣眼睛的一幕……


    “啊啊啊啊啊!你們不要過來呀!”


    噫……


    鍾寧遠忍不住發出了歎為觀止的唏噓。


    這次訓練隻過了短短52瞬,可就這麽不到一分刻時間,沈寧雲就因為被虛像投影下來的無貌之鬼,其可怖的麵貌和化身成親近之人的能力而嚇傻。


    其腳步混亂,劍不成招,對敵甚至恐慌不前,簡直沒有哪個細節是能看的。


    她甚至還在被邪祟吞噬前,發出恐懼慘叫!哪怕這隻是投影出來的虛像。


    不得不說,這種水平雖然沒法得到讚賞,但吸音注意的效果確實一流。


    鍾寧遠也是苦笑,也對,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麽?


    難不成指望自己這個“妹妹”能突破自己的固有印象,期待她能重拾道心,甚至做到那些自己曾經期望,卻也不能完成的事情?


    劍之一道,終究不止需要天賦支撐,還得持之以恆。對一個十年不再觸及劍法的修士來說,想一朝頓悟,無異於癡人說夢。


    於是鍾寧遠也不再注意對方,轉而投入起了自己的訓練。待到自己的甲辰級訓練再次完成一輪後,才觀察了一下沈寧雲的狀況。


    “這……才過了區區20分刻,她竟已進展至此?”


    鍾寧遠有些驚訝了,因為沈寧雲最新的訓練完成時間,在陣玉上赫然顯示著:12分刻19瞬。


    雖然沈寧雲是從最低級的丁戌級試煉開始,也就是與無貌之鬼進行單獨對戰,跟他這種同時麵對數十隻無貌之鬼的獵殺不可同日而語。


    但僅僅20分刻,她就從毫無還手之力進步到了能單獨擊殺的程度?


    他忍不住觀察起了沈寧雲的動作,發現度過一開始的緊張後,她的技巧,竟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


    不僅不再為邪祟外貌所擾,反而握劍姿勢堅決,對距離把控更加精準。


    第一次試煉還被短時間內突破擊殺的她,如今卻能尋找到機會,一擊破敵。


    雖然這樣的水平,在試煉場內仍不算好看。但他觀她持劍的姿態,還有劍道技巧……這分明就不像十年沒握過劍的樣子!


    “是她天賦遠超想象,形同怪物,還是這十年間,她根本沒有放棄道心,而是一直隱忍不發?”


    不管是出於好奇還是期待,鍾寧遠都選擇了繼續觀察沈寧雲的試煉。


    然而接下來她打出的成績,一次又一次震碎了他的三觀!


    “丁戌級訓練6分2瞬……2分37瞬……”


    “切換到丁辰了!跨度如此之大,她當真能抵擋?”


    “8分16瞬!她怎的忽然變得如此熟練?”


    “試煉難度已經提升到丙級。這……怎麽可能,劍心天舞?”


    曾經的生疏和混亂仿佛成為了過去幻影,僅僅過去了半個時辰,鍾寧遠就看到了一個劍術精湛,腳步靈動,臨敵而不亂的劍道天才。


    “難不成世間真有妖孽?”


    他忍不住混亂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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